杨过忙低声问道:“怎么,郭伯伯已经来了么?”郭芙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杨过手指在郭芙额头上点一点,故作轻松低声笑道:“郭大小姐何时如惊弓之鸟一般?你怕我们出不去这大营么?”郭芙白了他一眼,小声道:“我自是相信爹爹和你了,只蒙古人狡诈得很……”
正当此时,杨过听得一阵颇为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王帐,右边衣袖一挥,牢牢缠住郭芙纤腰,几个起落间,两人如暗夜蝴蝶般,稳稳地落在王帐顶上。若是寻常时候,帐篷透光,蒙古人素来警觉,如何察觉不到帐篷顶上有人?然此时正值寒冬,王帐帐顶和四周到夜晚均以厚厚的牛皮围裹,一则保暖,二则防止闲人窥探王帐。是以忽必烈和子聪和尚丝毫未觉。
郭芙冲杨过伸出大拇指,杨过只她是在称赞自己轻功了得,忙冲她得意一笑,右边衣袖仍缠在她腰上,只怕她一时大意露出行迹。郭芙从怀中掏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划破帐篷,两人忙凑到破洞处向内看。
郭芙眼尖,一眼看到了帐篷中间有一人身着蓝衣,体貌魁梧,不是郭靖又是哪个?郭芙鼻头一酸,开口便要高呼爹爹,被边上的杨过伸手掩住,忙抬眼对他恼怒一瞪。杨过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先别恼,现在敌明我暗,我们正好相机行事。若是此时贸然现身,反而使忽必烈有了防备。”郭芙想了一想,冲他眨了几下眼睛,示意他放开自己,又小心地观察帐篷内的情形。
却说郭靖,自与黄蓉郭芙母女两个分别之后,已有月余,一日黄蓉托丐帮弟子捎回口信,询问郭芙是否已回襄阳,郭靖方知郭芙与母亲失散,不禁又是担忧又是后悔。但襄阳事务繁重,郭靖有心追寻女儿,实在分身乏术。前夜双雕飞回襄阳,在空中高声唳鸣,盘桓不去。郭靖心知黄蓉或郭芙必在襄阳左近,刚刚吩咐丐帮弟子细细寻找,忽必烈的信使便到,称郭芙蒙古营中做客,请郭靖单骑入营中一叙。郭靖心忧爱女,当即便漏夜前来。
忽必烈见得郭靖果然前来,忙叫人摆好筵席,又请郭靖上座。郭靖忙伸手止了,向忽必烈道:“小女无状,若惊扰了王爷,郭靖这里谢过了,还请王爷唤出小女。”说罢,俯身作了一揖。
忽必烈还了一礼,朗声笑道:“郭叔父言重了,郭家妹妹玉雪可爱,谈何惊扰?何况我与郭家妹妹一见如故,言语投机,已结拜为兄妹,想来郭叔父也一定欢喜得紧。”
郭靖一呆,转念想到:芙儿平日虽娇蛮一些,但在是非大义上从不糊涂,便道:“王爷说笑了,小女自来胡闹惯了,小孩家的话如何当真?”
忽必烈脸上的笑容一顿,放下刚刚举起的酒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敢相瞒,妹子她一时顽皮,中了西域彩蛛的毒,此刻命在旦夕。我本拟带她回和林去拿解药,偏偏她哭闹着说思念父亲,不得已才惊动郭叔父的。还请郭叔父同我一起到和林去,妹子的毒可耽误不起!”
郭靖知他言外之意是以郭芙性命相挟,逼迫自己远离襄樊战场,然今日不见郭芙,未知真假,一时倒沉吟不定。子聪和尚忽道:“郭大侠莫非不信王爷所言?令爱郭大小姐容貌娇美,惯穿一件玉色缎袄,颈中常戴一串明珠,是也不是?”未及郭靖回答,子聪和尚略作回忆状,又道:“衣袖之上可是桃花花样?当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郭靖听得他言,只道郭芙定是落入对方手中,正苦思救女之法时,忽听头顶一声娇喝:“爹爹别信他们,芙儿在这呢!”原来是郭芙听到忽必烈要挟郭靖,如何能忍,用力挣脱杨过,匕首奋力一划,纵身跃入帐篷之中。杨过知她性情,忙同她一起跃下。
郭芙与郭靖分别这些时日,虽得杨过小心照料,到底自幼在父母教养中长大,此时见得父亲,连日来的忧惧疲劳化作委屈,一起涌上心头,未及她站稳,便双臂环住郭靖右臂,小脑袋倚在郭靖肩头,撒娇道:“爹,芙儿好想你!”
郭靖乍见爱女,不禁又惊又喜。又见杨过安然无恙,脸上欢喜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