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哥哥,一下子让刘校坚浑身一紧,恍若电击,愣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暗处的悲戚之声,再次响起,他才一个箭步冲上前,虎目含泪,盯着人头攒动中的一个暗影颤声道:
“妹妹,妹妹,是你么?”
这时,康老八也反应了过来,耳中已经听出这道似曾相识的哭喊声是谁了,跟着过来,毫不客气地就是一通拳打脚踢,将挤做一堆吓蒙了的老鸨、歌伎们撕扯开来。
这时,一个哭作泪人的少女,赫然露出,瘫坐在地,就像一只无助的羔羊,可怜巴巴地望着刘校坚。
谁能想到,曾经深居闺中的名门少女,在强权只手打压之下,也落到了这等田地?
跟着刘校坚的数百部属、家丁,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在一堆花枝招展莺莺燕燕中的这个少女,不是旁人,正是现在已经家道零落的刘校坚亲亲的胞妹刘校菲。
不过,他们在看清了是谁后,便都纷纷扭过脑袋,不忍再多看一眼,同时也为刘校坚算是留出了最后的脸面。
兄妹终于相见,只是不知,他另一个同父异母的庶弟刘校望,此刻是否还在这人世间?
乱哄哄中,金老二、咎十三联袂走过来,盯着刘校坚看了一眼,咎十三随即大步走出门外,低声喝道:
“都他娘的噤声,乱糟糟的哪里还有一点战斗姿态?”
“咱们的人呢,左右两翼,切记放足警戒哨,不要出什么娄子出来!”
金老二则碰了碰康老八,出声道:
“老八兄弟,你也别愣着了,先将人家姑娘放出来再说,瞧瞧哪里伤着没有,或者——”
说着,他也自感这言语之间,对一个突然出现在青楼里的良家尤其是大家闺秀,无论这样说都感觉不是那个滋味,于是只好啧啧嘴,闭嘴道:
“先安顿人家姑娘家家的吧,再将鸨母弄到一边,小声问问清楚再做计较。”
话音未落,一直竖着耳朵的鸨母,顿时面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
“军爷,各位军爷,刘府这位大小姐乃是山海关有名的大家闺秀,她、她被、被人弄到这里来,虽然是污了些名声,但、但身子可还是姑娘家身子,在这满园春里,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敢于染指,更别说碰、碰她一下了!”
在场所有人,都自觉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毕竟,谁自家没有妹子呢?
况且,还是这样一位看上去楚楚可怜的邻家小妹一样的少女……
看到一直都处于恍惚状态的刘校坚,只顾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望着瘫软在地的自家妹子没有任何动作,康老八赶紧招了招手,将几个刘府心腹家丁推过去,又命青楼里的两个杂役从房间里找来一床锦被,将掩面而泣的刘校菲包裹起来。
只是,弄完这些,后面康老八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跑到傻了一般的刘校坚面前,将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眼道:
“坚哥儿,府上小姐既然找到了,也算是可喜可贺的皆大欢喜之事,只是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想法找两人将小妹送回去吧?”
刘校坚抬头看了康老八一眼,忽然梦醒一般,将康老八一掌推开,只手往腰间一摸,呛啷一声,掌中便多了一把长剑,想也不想,望着刘校菲便是一剑刺去。
啊——
康老八惊叫一声,同样也是毫不犹豫地猛然一脚踹出,正好踢在刘校坚探出的胳膊肘上,长剑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贴着刘校菲的一边俏脸滑过。
紧接着,康老八再次毫不手软地回手一掌,直接一巴掌呼扇在刘校坚的脸上——
只听啪地一声,清脆的耳光,一下子打醒了刘校坚。
他盯着康老八直愣愣看了一眼,目光一滑,转头落在吓得手脚不能动的刘校菲身上,半晌,他突然一个鱼跃,侧身反手一剑,将一旁看傻了的鸨母刺了一个对穿。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方碰山走了过来,终于出声道:
“够了,一剑刺自家的妹子,一剑再刺鸨母,再怎样胸中的怒气也该消了——”
“若不是看在发生在你身上之事,的确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不怒发冲冠的事情,原本在我新兵营面前,是绝不会让你这般随意出手伤人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鸨母,对新兵营随行军医道:
“你去瞧瞧怎么回事,只是刺穿了胳膊,为何血流不止,若无大碍,且救治一下。”
说完,方碰山目光又缓缓落在刘校菲那张即便是在这暗夜黯淡灯影里,也依然光人的容颜,心中不觉有些意动,暗道将军身边到现在还没有确定一个女眷,即便是对他亲自引回来的阿武、阿香兄妹中的阿香,将军也是好像始终没有下手一样。
刘校菲如此美貌,那鸨母又说她在这里几乎没有一个男人敢于染指,恐怕很可能不是吴三桂,就是吴三辅为了驯服与她,而故意将她放在这种肮脏处磨她性子。
如此美貌,脾性也好的话,如果将她献给将军试试,没准成就一番姻缘岂不美哉?
方碰山这样一想,不由得口气就温和了下来,望着刘校坚便笑了一下道:
“刘千户,你这亲妹子一定还没有媒婆敢随便上门的吧,怕早就被吴家给盯上了的!”
“怎么样,想不想打上门去,给你们刘家报仇雪恨?”
刘校坚一听,顿时两眼放光,目光炯炯地瞪着方碰山,口中异常干涩道:
“方大人,我已是家破人亡之人,且手中再无金银更无一兵,你不要那这样的话语诓我,不然的话,就算拼上一死我也会跟你不会善罢甘休的!”
方碰山一下子笑了,摸出怀里黑乎乎的对讲机,对他摇晃了一下道:
“不妨告诉你,既然进了这山海关城里来,我家将军给我们这两支百人队之命,就算可以由我们自己便宜行事。”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刘千户,你若真想去找那吴三桂的晦气,杀不杀得了他暂时还不敢说,但能不能这样做,我却可以当场就说了算!”
刘校坚一冷静下来,头脑立刻就回到了原有的玲珑八面之时,哪里还不清楚方碰山的这番话意味,于是点头道:
“方大人要在下做什么,请直言,直言我能做到,我绝不眨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