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屠王的一万多匈奴勇士,被杨川算计和霍去病的强势打击下,不得不遁入龙首山的黑风峡。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那条大峡谷深约十七八里,宽不过二三十丈,东面一头出口早就被杨川派人堵死,并就地修筑了一道易守难攻的关隘,派一千精兵把守,不仅封死了休屠王帐下匈奴骑兵北上的活路,同时,也等若是堵死了漠北匈奴人南下进入河西走廊的路。
至于峡谷的西头,同样修筑起一道关隘城墙。
一万多人,竟是活活饿死在了黑风峡。
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季节,那条大峡谷里,应该能生长出很多格桑花,狗尾巴花,或者,长满芨芨草、骆驼蓬、红柳什么的,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持续四个多月的‘河西之战’,终于落下帷幕。
汉军大胜。
河西走廊的匈奴人大败。
浑邪王被俘,休屠王战死,在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清剿过程中,两位万户王的家眷,以及其小王庭的将军、当户,被灭杀者七百六十三人,被俘者三千二百一十一人。
其中,果然有一个名叫金日磾的少年。
杨川思之再三,最终还是一碗毒酒送那少年上了路。
不是他心黑手辣,而是他不希望休屠王的后裔死灰复燃,成为汉帝国的隐患之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事实证明,那个金日磾归汉后,深得刘彻喜爱,同时,为了安抚和稳定河西走廊匈奴人残余势力的民心,不得不豁免了他们的小王子,并让他当官,封侯,享尽人世间的荣华富贵。
吗的,出身贵族就特娘的有诸多特权?
杨川可不惯着。
他如今虽然也是汉帝国的顶阶掠食者之一,甚至,还可能是最大的那几只……之一,但这丝毫都不影响他那颗百姓人的心。
“去病,曹襄,河西之战尘埃落定,估计你们很快就要回长安了。”
这一日,霍去病征剿匈奴残渣余孽归来,三人相聚胭脂城,一边吃着涮羊肉,一边闲谈,杨川瞅着霍去病突然笑道:“我的陇西郡太守估计到头了,应该会被皇帝留在河西走廊当太守,你们二人回去,在皇帝面前可要多骂我几句。”
曹襄直接躺平,感慨不已:“哎呀呀,本侯回到长安城,立刻开一家胡人青舍,带一批西域胡女、匈奴小妇人回去,保证能挣大钱。”
对于曹襄的无聊,杨川、霍去病二人直接忽略不计。
霍去病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的涮肉、饮酒,看上去并不如何快乐。
这一仗下来,河西走廊被打穿,首先在军事层面,已然尽数纳入汉帝国版图,他们三人的这一场泼天军功,羡煞世人。
杨川、曹襄二人自不待言,早已成了大汉列侯,爵位实在已经无法再行封赏,除非……封王。
但在刘邦那个老刘的‘先皇遗诏’中说的明白,非刘者封王,天下攻击之,等若堵死了老刘家以外所有人的那一点念想。
“我不想回长安,”霍去病叹一口气,学着曹襄的样子躺平在马扎子上,“咱们只不过打下一条两三千里长的河西走廊,西域,漠南,漠北一带,还有多少匈奴人?
回到长安城,无非是将我的冠军侯晋为列侯,没意思啊。
此外,我舅舅他们还在漠北大战,估计我还没有回到长安城,就会被派往漠北去打仗。
打仗之事,我喜欢。
可是,仗打完了,匈奴人被打趴下了,我舅舅,你杨川,我霍去病,还有你狗日的曹襄,咱们这些人回到长安城去干什么?皇帝……
算了,先饮酒吧。”
霍去病翻身起来,提起酒囊,吨吨吨便是七八口烈酒灌入喉中,哈哈笑几声,大声赞叹:“好酒!”
杨川很认真的看着霍去病的脸,惊奇的发现,这家伙的丹凤眼似乎又狭长了那么一二分,两道剑眉,挺拔而骄傲,直插两鬓,似乎更加帅气了一丢丢。
尤其令他惊奇的,是霍去病眼眸深处,似乎有星光在闪耀,宛如黛青色的天幕深处,漫天星斗,深邃,宁静而遥远。
一个字:霍去病,真特娘的帅!
“去病,你放心,咱这一辈子,有打不完的仗。”
杨川早有准备,从怀中摸出一卷羊皮地图丢给霍去病:“休屠部的王子公主,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我全给杀完了。
在他们部落的宝藏里,搜出了七千多斤金子,几十车和田玉籽料,各种宝石,珍珠二十几箱子,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不过,其中最为珍贵的两样东西,一个便是匈奴人的祭天金人,另外一个,便是这一卷西域疆域图。”
对于金子、宝石、祭天金人什么的,霍去病丝毫没有兴趣,只是微微点头,便沉浸于那卷羊皮地图而无力自拔:“西域这么大?”
“而且,翻过这一条、两条山脉,还有更加辽阔的地方?”
最后他的目光投向地图的左上角,那里有一个赫然在目的大黑点,缓缓抬头:“这是什么地方?”
杨川瞥一眼地图,不动声色的说道:“那是罗马共和国,再有五六十年,便会出现一个名叫凯撒的牛逼人物,统一地中海,建立一个横跨亚非欧三大洲的帝国,名叫罗马帝国。
对了,回到长安城后,你可以告诉皇帝,这个罗马帝国的皇帝傲睨天下,号称无敌,其最大的愿望,便是横扫天下,踏平四海,统一全宇宙……”
一番话,不仅让霍去病目瞪口呆,就连躺平摆烂、混吃等死的曹襄都觉得有些离谱,忍不住坐直身子:“杨川,你这段日子在胭脂城当神棍,看来都当出名堂了?”
五六十年后的事情都能知道,这不成了妖怪么?
看把你给能的……
“这都是书上写的,又不是我胡编乱造的,”杨川摇头叹息,不紧不慢的涮肉、饮酒。
曹襄没吭声。
杨川经常说一些离经叛道的话语,做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情,让人有些匪夷所思,可偏生在事后一回想,突然又觉得他说的好,做的对,还真是一个不错的神棍。
霍去病却执意要问:“哪一本书上写的?叫什么名字?谁写的?”
杨川早就知道这货除了带兵打仗,其他事情上,根本就是一根筋儿,故而,他早有所备,从怀中摸出一卷羊皮书丢过去:“呐,就这一卷书。”
霍去病接过羊皮卷,先看一眼新旧程度,这才打开。
然后。
他的两只眼睛有些呆滞,缓缓抬头:“这个是、什么文字?为何本侯看不懂?”
“你看不懂的东西多了,”杨川随口应付,“刚开始我也不认识,后来,有个匈奴人大祭司被我严刑拷打的急了,这才告诉我,说这种文字叫梵语,据说是一个叫什么雅利安的人种创造出来,由北向南,传播到尼罗河流域、恒河流域……”
杨川侃侃而谈,汉话中,夹杂着一些生僻的匈奴语言,就显得更加高深莫测,让霍去病、曹襄二人都听呆了。
莫非、不是胡编乱造的?
杨川见状,再一次摇头苦笑:“看看,我的话,连你们两个人都不信,皇帝会信?
去病,曹襄,不是我埋怨你二人,委实是这事还真不是我胡编乱造的好吧。
天下之大,莫可名状。
咱们的皇帝,若是眼窝子太浅,目光太短,目光之所及,无非就是六郡之地、中原大地、河西走廊、漠南漠北,江淮江东……将会出现一个十分可怕的后果。”
他顿了顿,浑然不理霍去病、曹襄二人的惶惑不安,继续说道:“你们想啊,这么大的一点地盘,在我义父卫青大将军和你霍去病的征战中,很快就能扫平吧?
可是,扫平天下之后,你二人何去何从?”
他想了想,干脆将话说透:“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杀良臣,这可是老刘家人的拿手好戏。”
说完这些话语,杨川便不再言语了。
作为一名臣子,在遥远的河西走廊,面对刘彻亲手培养出来的‘皇帝的影子’霍去病,以及刘彻的亲外甥曹襄,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委实有些过分和离谱,一个不小心,便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殃及三族、九族……
杨川之所以如此,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方才做出的决定。
他是在赌。
赌霍去病、曹襄这二人的人品,赌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赌这二人其实早已明白‘鸟尽弓藏’的道理。
三个人都沉默了。
良久良久。
曹襄率先开口,甚为郑重的说道:“杨川,其他事情我不管,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必须说实话。”
杨川:“问。”
曹襄沉吟几声,道:“你这一幅地图和羊皮卷,可是真的?”
杨川点头:“是。”
曹襄直接躺平,半眯着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事情。
霍去病也开口说道:“杨川,我也问你一句话。”
杨川:“好。”
霍去病很认真的盯着杨川的眼睛,良久之后,方才缓缓开口:“你是不是人?”
‘噗’的一声。
杨川刚刚喝入口中的一口酒,一下子就被喷了出去,一转脸,刚好喷了曹襄一头一脸。
曹襄‘窝草’一声,手忙脚乱的擦拭着头脸上的酒水和口水,骂道:“霍去病,你狗日的说的什么屁话,看看,让杨川射我一脸……”
霍去病睁大了眼,怒道:“曹襄,你属狗的吧?杨川喷你一脸酒水,为何不去骂他,却非要来骂我?信不信本侯一拳打掉你两颗门牙?”
曹襄也大怒:“来来来,你来打啊?”
“你在大婚之前,哭着求着跑来请教本侯这才镇压你家那泼妇。”
“现在倒好,你学了本侯的绝招,还想打掉我门牙?”
“来来来,你狗日的打一拳试试?信不信回到长安城,我就找我舅舅哭诉,就说你霍去病每天晚上欺负他闺女……”
曹襄撒起泼来,比长安城那些小妇人丝毫不差,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还对杨川挤眉弄眼,意思就很明显:‘赶紧的啊,帮个忙啊,别让霍去病真的动手……啊!’
又怂又坏,还带着一丝天然的贱。
眼看着霍去病便要进入狂暴模式,杨川只好出手相帮,他无奈的揉着眉心,没好气的笑骂道:“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闹腾?”
霍去病气急而笑,并指大骂:“曹襄,你狗日的保证过,那一次事情绝对不告诉第二人,怎的一点信誉都不讲?”
曹襄一摊双手,十分无辜的说道:“所以,本侯就当着你的面说给杨川听啊,他是第三者,又不是第二人……”
嘭的一声闷响。
曹襄连同其屁股下的马扎子,被霍去病一脚踢飞出去七八尺,重重撞击在石墙之上,哼哼唧唧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霍去病越想越生气,灌了两大口烈酒,还想扑上去再踢几脚,却被杨川一句话劝住了。
“等你们回到长安城,漠北之战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杨川夹了几片羊肉,在清亮剔透的羊汤中烫了一两个呼吸,只需羊肉变色,便将其捞出来,蘸了一点蒜泥香油蘸料,塞入口中轻轻咀嚼着:“我跟你们二人打一个赌。”
霍去病下意识的骂了一句:“不赌,谁给你打赌,谁是癞皮狗!”
曹襄害怕霍去病继续殴打,便干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杨川笑道:“真不赌?”
霍去病嘀咕一句‘不赌’,却又忍不住问道:“杨川,你想打什么赌?”
杨川随口说道:“我跟你们打赌,等你们回到长安城,漠北之战差不多也该结束了,这一战,我义父他们横扫漠北,阵斩无数,让匈奴人元气大伤,基本上在漠南漠北没了立足之地,再加上咱们夺了整个河西走廊,更是给他们致命一击。
所以。
本侯断定,匈奴大单于伊稚斜肯定要大举西迁,或者北遁。
总而言之,从此之后,漠南漠北、河西走廊,再无匈奴……”
霍去病听得有些着急:“这些事情咱都知晓,问题是、你到底想打什么赌?”
杨川突然叹一口气,缓缓道:“我跟你们打赌,从此以后,我义父,你舅舅,曹襄的继父,长平侯、大将军卫青,从此以后将不会被皇帝委以重任。
郁郁寡欢,从此而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