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明修栈道

进入显阳殿外殿,王生先在此地等候。

幽兰宫女则是给了王生一个坐垫。

片刻之后,皇后王惠风款款而至。

王生低着头,也没有看王惠风的模样。

从下半身的衣着来看,这个皇后的穿着,还是比较随意的。

待王惠风进入凤帘之后,王生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毕竟再如何,这王惠风的身份是皇后,王生若是正眼看了,便是不敬。

这是是非问题上,王生自己还是把握得住的。

殿中的熏香炉青烟寥寥升起,吸入鼻中,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这熏香,是提神醒脑的。

“臣,拜见皇后殿下。”

隔着帷帐,王生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

“广元侯请起。”

帷帐之中,轻柔濡糯的声音也缓缓的传了出来。

“谢殿下。”

“广元侯说是琅琊王氏子弟贿赂的事情,这种事情,何其琐屑,不需要与本宫说来罢?”

王生端坐在坐垫之上,说道:“如此事情,自然是与尚书令说,都好过于与殿下言之的。”

凤帘之中,王惠风眉头微皱,说道:“既是如此,你今日来作甚?”

都知道这件事找我父亲好过于找我,那么为什么要找我呢?

这是故意给我找难堪?

本来陛下就对琅琊王氏非常忌惮,对她这个皇后,也颇有微词,你现在还将琅琊王氏如此敏感的话题推给我?

作何?

若是我真的帮族人说话,陛下会如何想?

但若是不说,族人又会觉得自己这个皇后没用。

你这广元侯,是将本宫架在火堆上烤。

“哼。”

想着想着,王惠风轻轻冷哼一声,表示自己心中的不满。

“今日来寻皇后,主要的事情,自然不是琅琊王氏一个族人的事情,之所以以琅琊王氏族人为由,来见皇后殿下,所为的,不过是让陛下能让臣下来见皇后殿下罢了。”

“果然!”

王惠风心中暗道,眼睛也是微微亮了起来。

这个广元侯,若真是为了一个琅琊王氏族人的事情来见他,那就非常奇怪了。

“那你可真是大胆。”

知道广元侯所为的事情不是因为琅琊王氏的事情,但是广元侯的出现,还是避免不了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与其王生别有他事,皇后想的最好还是不要见广元侯的好。

“本宫现在在宫中的境遇,你不可能不知道,现在还为了琅琊王氏的事情来见我,这是其一,其二,你为臣子,敢管陛下家事?这岂是你为臣子之道?”

作为臣子,皇帝后宫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多问的。

但是实际上

王生也没有问啊!

他来显阳殿之前,是去找了皇帝,也是禀明了琅琊王氏子弟的事情。

王生现在能到显阳殿,说是他想来,实际上是皇帝要他来的。

为的就是试一试皇后的胳膊肘,究竟是在琅琊王氏那边多一些,还是在司马遹他这个皇帝身上这边多一些。

王生

不过是皇帝的工具人而已。

借势用势才是正事,直接上去说自己要见皇后?

这不是傻子的做法吗?

当然,这些话,是没有必要与皇后说的,实际上,说了,也是没有多少用处的。

“臣下自然是知道臣子之道的,但是此事关乎琅琊王氏而皇后殿下,是琅琊王氏出身,臣下不要下手,是故前来请示。”

“哼!”

王惠风再次轻哼一声,说道:“你倒是会说话,幽兰,将让宫人们去别处。”

言外之意,就是要与广元侯说些私密的事情了。

幽兰宫女轻轻点头,缓缓出了凤帘,她瞥了王生一眼,脸上可没有多少好脸色的。

现在王惠风虽然是皇后,母仪天下,但说实在的,在皇宫没有皇帝的信任与宠爱,即便是皇后,也是没有多少安全感的。

处境,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这些日子,皇后都是谨小慎微,偏偏在这个时候,你广元侯还来提什么琅琊王氏的事情。

真的是多事。

若非王惠风执意要见王生,幽兰宫女肯定是让王生连宫门都进不去的。

“这显阳殿内外,也没有外人,现在本宫也将这些人都支开了,若是有其他的事情,君侯但说无妨。”

王生轻轻点头,说道:“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情,便是茂弘兄要我托一句话来。”

王导?

凤帘之中,王惠风愣了一下,旋即问道:“什么话?”

自从她不见琅琊王氏的人之后,便是书信,王导这些琅琊王氏的人都难送进来。

或许是不敢送进来。

若是这个信被截胡了,还会害了琅琊王氏以及现在在宫中的王惠风。

说来,已经是有多日未与族人联络了。

“茂弘兄的话是: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没了?”

凤帘之中,王惠风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落。

“没了。”

“尚书令没有什么话要与本宫说?”

王生轻轻摇头。

“这是茂弘兄要我托话过来的,尚书令的事情,臣下倒是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本宫知道了。”

果然,在父亲眼中,亲情也是没有多重要的。

只有身份,权势

他才看得上眼。

“若君侯所来,所谓之事便是如此,那可回去了,在宫中如何做事,本宫还是不需要让他们操心的。”

“主要的事情,自然是这有这些了,不过还有一些私事。”

“私事?”

王惠风愣了一下。

“何事?”

她可不知道,自己与广元侯是有什么私事的。

“听说皇后殿下喜欢看臣下所书之《石头记》,这出征在即,臣下也撰写了十回出来,也能解一解乏,多谢皇后殿下这些日子对广平公主的关照。”

广平公主三天两头入宫找王惠风,王惠风对广平公主,自然也是在很多方面都有关照的。

写皇后爱看的石头记,当然是为了讨好王惠风的。

“你倒是有心了。”

让幽兰宫女接过王生手上厚厚的一叠左伯纸,皇后王惠风再说道:“骧儿那丫头过来,也是与我解乏的,至于什么关照不关照,本宫也没有做什么关照的事情,广元侯也不需要客气了。”

“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何来客气之说,我王生不过是草莽出身,能得如此高位,自然是陛下与皇后殿下的照拂有加”

说到奉承人,王生的嘴,也不是开玩笑的。

这噼里啪啦的一大堆,就差点将皇后吹到天上去了。

“好了好了,君侯日理万机,便不要在本宫这边消磨时间了,出征豫州,是大事,若陛下知道本宫将你留在宫中,岂不是要怪本宫了?”

王生知道,这是皇后的逐客令了。

“既然如此,那臣下便告辞了。”

起身,再行了一礼,王生便缓缓退了出去。

凤帘之中,王惠风看着王生的背影,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殿下,这个广元侯,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缺心眼,知恩图报,又为家里人传言,倒还是值得琅琊王氏结交的人。”

王生的一番奉承话,将王惠风吹舒服了不说,让幽兰宫女对王生的印象都改善了不少。

“你这丫头,你懂什么?”

皇后王惠风想得就没有幽兰宫女那么简单了。

“是是是,奴婢可没有殿下懂得多。”

王惠风可没有心情与幽兰宫女嘴贫,她问道:“你说广元侯专程来见本宫,所言之事,便是这些?”

幽兰宫女没有听明白王惠风的话。

“殿下此言何意?奴婢倒是听糊涂了。”

“来见本宫,便是送这《石头记》,还有就是托话?”

看着王惠风迷惑的模样,幽兰宫女却是轻轻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像是赵王,昨日回来,晚上不是专程来见了皇后一面,送上了好些礼品,这广元侯,想来也是与赵王一般,要来讨好殿下的。”

“兴许是如此,但广元侯毕竟不是赵王。”

王惠风轻轻摇头,这家里托话这八个字,便是要自己在宫中低调行事罢。

既然家里面也是这个意思,那她也好做了。

王惠风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琅琊王氏方面要她做什么事情。

但现在的情况是,便是琅琊王氏要她做事,她也没有能力做好事情。

皇后皇后

皇后也不过是皇帝的点缀而已。

出了显阳殿,王生却是没有马上离开。

而是在显阳殿侧脚少人的地方站了一会。

所谓王导的托话,自然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即便是托话,王导岂是会找他?

之所以说是托话,也只是让皇后心中少生疑而已。

这也是王生为什么只说出八个字的原因。

言多必失。

且,这八个字,确实是琅琊王氏现在需要的,也是皇后现在需要的。

此次进宫,王生最大的目的,便是要见羊献容一面,好当面将事情讲清楚。

有些事情,在书信上,是不好说的。

而且

风险也是太大了。

若是王生与羊献容的关系被外人所知。

这不仅对羊献容来说,是个灭顶之灾,对王生来说,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情的。

王生来显阳殿,阵势不小,羊献容那边,应该是早得到消息了。

果然。

在此处没有等多久,王生便很快见到了羊献容。

“去外面看看,不要让人进来了。”

“诺。”

这宫女是羊献容的亲信,见到王生之后,脸上虽然诧异之色多一些,但还是一句话都没有问出来。

从这一方面来看,这羊献容在御下方面,倒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你收到了我的信?”

王生轻轻点头。

一入深宫,羊献容与王生初次见面的时候,又多了许多变化。

衣着更加鲜艳,容姿更加大度。

就像是一朵争奇斗艳的鲜花一般。

“确实是收到了,赵王会用何等方式来威胁你?”

羊献容脸上微有苦色,这一副委屈到极点的模样,当真是要全天下的男人都上前去宽慰。

这羊献容能讨得司马遹的欢心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也不必如此模样,本侯见之,也不会心生恻隐,你我在此处见面,待久了,要是让别人看去了,对你我来说,都不是好事。”

有话就快点说,这般磨磨唧唧的算什么。

“哼。”

羊献容轻轻冷哼一声,也马上将装出来的模样替换掉了,旋即变成清冷的表情。

她是在除了王生之外的所有男人身上,都没有吃过亏,偏偏在这个广元侯身上,一直找不到破绽。

要说自己的容姿,也是绝美的,为何这广元侯偏看不上?

如此可怜兮兮的模样,人见可怜,居然也不知道心疼,说的话都是冷冷硬硬的。

“在我入宫之前,赵王便抓了我的把柄,我不得不从。”

“我当然知道赵王有你的把柄的,你说清楚一些罢?”

“我家兄长,犯了人命,是赵王掩饰下去的,若是我不从,赵王定然不会放过我家兄长的。”

听到羊献容的话,王生却是轻轻摇头。

“恐怕不是这样的事情罢?”

就王生所知,此事还是有另外一层隐秘在的。

“为何不是?”

王生盯着羊献容,说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仅仅是你家兄长被胁迫,不会如此。”

“说得君侯对我很是了解一般。”

王生轻轻点头。

“应该是有些了解的,我在此处待得时间可不长,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哼。”

羊献容还想着让王生吃瘪一些,没想到是自己先吃瘪了。

“入宫之前,我也有心仪郎君,便是被赵王知道了此事,才来要挟我的。”

自身清白问题?

王生这个时候倒是好好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羊献容,说道:“韩寿偷香?”

“并没有肌肤之亲。”羊献容翻了翻白眼。

实际上,在羊献容入宫之前,便去找过他了。

结果这一找,便找出了那家伙的怂包模样,对那个怂包,羊献容自然只能说自己前面看错人了。

之所以还是把柄,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自己的清白问题。

若是在出阁之前便与其他男子不干不净。

她在宫中,定然是待不下去的。

蒋贵人对她,也早已经是怀恨在心了,遇到如此机会把柄,岂会善罢甘休?

“如此便好,他是哪家人?”

“博陵崔氏,崔廓。”

博陵崔氏

“我知道了,明日我会让广平公主过来的,你便知道该如何做了。”

羊献容轻轻点头。

面前这个男人,总有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而且偏偏这种自信还能感染到她。

原本羊献容心中有些慌乱的,现在见了王生之后,居然又平静下来了。

“我先离去,你再去拜见皇后。”

“嗯。”

也不与羊献容多废话,王生快步出了内宫。

看着王生的背影,羊献容咬了咬牙,最后还得显露出笑容来,佯装自己的失态。

虽然这一劫,看起来广元侯会替自己撑过去。

但是

对她最大威胁的,从来不是赵王,而是这个男人,广元侯!

听说他要出征豫州,若是战死了,那就是最好的了。

但即便是羊献容对王生有些怨恨,也没有把握王生真的会把自己的小命在豫州给丢了。

像广元侯这样的人,即便是战败了,也是第一个逃出来的。

自己怎么招惹了这样的人。

越想,羊献容便越气,最后都忍不住跺脚了

哼啊啊啊~

当真是气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