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醒悟
不久之后,戏志才,许攸,田丰三人走出了尚书台,向着宫外走去。
他们得到了御史台的命令,确定了明天结案的方式方法以及结案陈词的大致内容。
‘曹操屠三城’以及曹氏‘侵夺民田、买官卖官’一案是极其烫手的山芋,一直抱在手里,迟早会连累他们。
戏志才神态轻松不少,脚步最快,也走在前面。
‘颍川党’还是团结的,只要‘颍川党’团结,那么大汉朝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他们!
而许攸摸着三角胡,不紧不慢,眼神里都是得意之色。
不止是尚书台基本同意了他对‘曹氏一案’的处置,更为重要的是,他发现了‘颍川党’内部巨大的裂痕!
‘颍川党’看似庞大,却也不是无懈可击!
而田丰,走在最后,低着头,从出门到现在,一直在沉思。
刚才,他就坐在后若有所思逐渐平静,心里再次评估起朝廷这三公以及‘颍川党’、朝廷的的复杂关系脉络。
三人走出了皇宫,各怀心思的各归其所。
“真是一出好戏啊……”
在前不久,荀攸费尽口舌,说服了‘颍川党’暂且不对曹操发起弹劾,可随着曹氏‘侵夺民田、买官卖官’一事曝出,廷尉府公然再次包庇曹操,彻底点燃了‘颍川党’的怒火。
曹操双眼闪过一丝光芒,旋即归于平静,道:“我在等陛下召见。”
曹操余光瞥了他眼,淡淡道:“任何人不准妄动。”
曹操没有理会他,而是抬头看向曹嵩,道:“父亲,孩儿这次是真的要连累你了。”
这种情形之下,谁人敢露面?
曹洪在一旁看的难受,道:“司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原本曹操是可以轻松过关的,但曹家的事情被揭发出来,曹操便没那么容易脱身。
事情,没有像他们预料的那样发展,随着舆论的不断扩大,最终会向哪里发展,是什么结果,他们心中都没了底。
曹嵩说他连累曹操,并未不过。
但廷尉府发生的事情,已经在整个洛阳城迅速发酵,愤怒的百姓、两学学生群情激奋,浩浩荡荡再次聚拢,怒吼声咆哮整个洛阳城。
整个洛阳城都乱套了,到处都是愤怒的人,冲击一个个官衙。
吴府,吴景站在二楼,望着皇宫方向,忍不住的感慨道。
而孔融更是带着一大群人进了宫,堵着荀彧,钟繇,荀攸等人怒喷不止。
他在宫里待的有些日子了,与那位陛下见过很多次,也知道朝廷里的很多大计划。
面对如此汹涌的民情,羽林军、洛阳六部尉都不敢强压弹劾,只能躲的远远的,希望朝廷尽快出面,平息民怒。
而作为监察百官的御史台的上下官员,尤其是各个监察御史,更是激情愤然,一道道弹劾奏本飞入皇宫,更是要去河东,当面向刘辩陈情。
孙权站在他身后,颇有些忧心忡忡,道:“舅父,兄长去哪里了?”
洛阳城里的愤怒声,随着消息的传递以及时间的流转,非但没有消停,反而越发激烈。
与之前不同的是,之前被荀攸暂时压制的‘颍川党’内部声音,再次反弹而上,而且比之前更加激烈。
吴景摸着胡须,目光自得,道:“仲谋,依这种情形来看,或许,还是有机会的。”
曹嵩微怔,道:“你有把握说服陛下?”
曹府早就已经冲破,愤怒的百姓们转向了曹操暂住的鸿胪寺。
曹洪站在这对父子不远处,纠结半天,还是上前道:“不如走吧!只要出了洛阳城,天大地大,我们哪里去不得!”
三法司的官衙,被愤怒的百姓围住,数次差点被冲破。
曹嵩默然摇头,好一阵子,道:“怕是为父连累你了。”
曹嵩看着这个无比得意的儿子,心里愧疚,轻叹一声,道:“伱可有何对策?”
不知道多少人聚集在六曹官衙门口,愤怒的要见各自的主官,讨要说法。
孙权一怔,知道他舅父话里的‘机会’指的是什么,却没有他舅父这么有信心。
在廷尉府后不远处的一处民房内,曹操父子躲在这里,他们神情都不太好的对坐着。
作为三代大长秋曹腾的养子,曹嵩起点就比别人高太多,别说什么侵夺民田、买官卖官这种在先帝时的寻常之事了,即便再过分的,曹嵩都亲自干过,甚至于,他自己就花钱‘光明正大的’买了个三公之一的太尉。
曹嵩好似懂了的点头,道:“许攸已经带人将我们曹家抄了,该抓也抓了,明天,是该有个结果了。”
鸿胪寺根本抵挡不了,愤怒的百姓几乎将鸿胪寺给踏平。
吴景从容的摆了摆手,道:“不用担心他,朝廷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会对你兄长动手,多半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
曹操漠然。
曹操面无表情,道:“事出有因,终归是我的错。”
能够制定那么庞大复杂的国政的人与朝廷,真的会处理不了眼下这种小小的乱象吗?
在先帝时司空见惯,无人理会的小事,在当朝就是大罪!
在曹操去廷尉府之前,曹嵩还是很有自信的,但这会儿,却只能听天由命。
孙权还是很担心,没敢再说出口。
好在,曹操等人早就得到消息,已经逃了出去。
曹洪一脸怒气填胸发作不得模样,瞪着眼再三,还是退了下去。
曹操这才转头看向他,道:“文和在忙什么?”
曹洪冷哼一声,道:“不知道,神神秘秘的,早出晚归。”
曹操顿了顿,道:“许褚,曹仁,夏侯惇,乐进……吕布呢?”
曹洪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的道:“许褚在谯县,曹仁在并州,夏侯惇、乐进在山阳郡,那吕布,听说在刘岱帐下,颇得重用,这厮实是阴险小人,两面三刀,该死!”
曹操没有理会,沉吟一阵,道:“告诉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乱动。”
曹洪还是不甘就这样等死,曹操又不肯做事,只能忿忿一声道:“遵命!”
曹嵩将一切看在眼底,等曹洪走了,这才神情凝肃,低声问道:“我问你,你真对那位陛下如此忠心?”
到了这种关头,曹操依旧不肯做些什么,甚至于不肯走,这让曹嵩有些怀疑了。
曹操面容不动,道:“陛下待我恩重如山,只要陛下不弃,我便誓死相随,绝无二志!”
曹嵩目光深深的注视着这个儿子,见他自无言辞,也无变色,嘴唇动了动,还是默默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不语。
尚书台。
天色渐黑,孔融等人在皇甫坚寿,陈宫,陈琳等人不断劝说之下,终于还是走了。
孔融出宫,可难题还在。
丞相荀彧的值房内。
荀彧,钟繇,荀攸坐在最前,两边依次是王朗、皇甫坚寿、陈宫,陈琳,许攸以及田丰。
不大的值房里,安静无声,几乎所有人都低着头,作沉思状。
曹操以及曹氏两案发生了重大变数,将他们的计划全数打乱,不得不寻求重新应对。
但他们的首要目标,是将曹操摘出来,现在还怎么摘?
可曹操关乎朝廷‘新政’大局,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一面是朝廷的国政大事,一面是汹涌澎湃的民意。
尚书台以及大汉朝廷,如同被在了火山口,危险不说还备受煎熬。
“都说说吧。”荀彧一眼扫过众人的表情,出声道。
许攸摸着三角胡,笑呵呵的道:“事情也没有丞相想的那么难,只要朝廷公布了对曹操以及曹氏的惩治,相信洛阳城会很快平静下来。”
“只怕是不够。”
陈琳神色忧虑,道:“民愤如水似火,不能剿灭,便会冲天而起。如果一而再的激怒,恐会难以收拾。”
“那就再将曹嵩、曹操父子收监,等事情平息,再放出来便是。”许攸满不在乎的说道。
他确实不在乎,这些大人物关心这个操心那个,他许攸不是,他只想做他在意,加上那位贵人交代的事情,其他的,天塌下来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荀攸对他不屑一顾,目光看了又看在座的众人,落在皇甫坚寿身上,道:“皇甫尚书,你怎么看?”
许攸对荀攸的无视顿感不满,心里冷哼了一声。
皇甫坚寿思索一阵,道:“丞相,二位仆射,将曹司马与曹公收监,并不妥当,下官认为,当严惩曹氏违律之人,对于曹司马以及曹公,只字不提。”
王朗直接否决,道:“这么做与之前也无甚区别,根本平息不了众怒。我的看法是,杀一些,比如曹嵩曹操父子身边的人。”
在座的不少人悄悄转头,相互对视,暗自点头。
这倒是一个办法,杀一些人,想必民怨就能得到暂时的宣泄,久而久之,也就消弭于无形了。
“办法未必可行。”少言寡语的陈宫开了口,道:“不少有心人正在等着朝廷出招。”
这一句,令荀彧,钟繇,荀攸以及王朗等人齐齐皱眉、动容。
他们倒不是想起了陈宫,而是近来洛阳城确实有些不太寻常,最近的民怨骤起,像是有人在刻意挑动。
荀彧沉吟片刻,抬头道:“今天,诸位都累了,容本相再想一想,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一早再议。”
众人见荀彧这么说,又相互看了看,齐齐抬手道:“下官告退。”
除去钟繇,荀攸外,其他人依次而出,每走出几步,窃窃私语声响起,绵延不绝。
等人走了,钟繇才转向荀彧,道:“你有办法了?”
现在支走那些人,明天还要重新开,明显没有必要之举。
荀攸也若有所思的看着荀彧。
荀彧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道:“是我突然想到,这件事,或许不在我们。”
钟繇看着他,心中猛的一动,低声道:“你是说,要去请示陛下?”
荀攸立即道:“陛下的銮驾还没有到京,现在请示陛下,是否不妥?”
荀彧看着两人,似有些无奈的道:“事关曹操,曹嵩,岂是我们可以做主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我们该进宫了。”
荀攸神色迟疑,道:“之前不是说,陛下之所以没有旨意,是要交给我们尚书台处置吗?”
“陛下从没有这个意思,是我们理解错了。”荀彧道。
钟繇默默一阵,道:“应该是了,依我的推断,宫里估计很快会召见我们了。”
荀攸刚要说话,丞相的值房小吏急匆匆跑进来,抬手道:“丞相,曹嵩,曹操父子进宫了。”
荀攸神情骤变,旋即彻底明悟了。
荀彧点点头,等小吏退出去,这才道:“都收拾一下,准备入宫吧。”
说着,他站起来,却又仿佛没有站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钟繇连忙去扶,道:“丞相,没事吧?”
荀彧艰难的睁了睁眼,道:“我洗漱一下,你们也去吧。”
荀彧率先走出了房门,钟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忍不住的轻叹道:“公达,文若这个丞相,坐的并不容易啊。”
荀攸却没有在意这个,道:“你觉得,陛下会如何处置曹操以及曹嵩?”
钟繇想了想,满面严肃,道:“我猜不到。但陛下肯定会保曹操,大司马府离不开曹操,而且,也无人可继。”
荀攸与钟繇并肩,看着门外,神情冷漠,道:“曹操这般一而再三的纵容下去,你就真的不担心吗?”
“这件事,我相信陛下自有分寸。”
钟繇示意了一下,向外走,道:“曹操确实有大功于我大汉,再无明确大罪的情形之下,暂且不能动他。”
荀攸对于钟繇的言辞并不意外,道:“我晚上设宴请了很多人,你也来吧,解释一下你纳娶曹氏女之事。”
‘颍川党’现在闹的最凶,有着强烈反弹之意,必须要进行安抚。
钟繇同样清楚,道:“好。除了丞相,将其他人都叫上。”
荀攸嗯了一声,心里已经在思考措辞了。
‘颍川党’不是他一个人的,也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是要‘以德服人’。
两人走到门口,恰好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嘉德殿前,曹嵩、曹操相继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