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寒家七房的别院就没停过火,浓烟四散,咸腥味道随着威风荡漾在襄州城里。
微风吹了三天,阳光充沛了三天,怨声载道了三天。
别苑里面还在干活,外面的老百姓先受不了。
推着小车卖臭豆腐的豆腐张依旧像是日常那样在街口卖臭豆腐身,只是今天的他额外的愁眉苦脸。
对面安阳社里面的文先生正在讲《封神榜》的故事,一群群的宾客喝着茶水听着书饮着茶,磕着瓜子,好不惬意。
平时茶楼里的客人喝了茶,吃了点心,都会派人到附近的摊贩那里买点小吃,茶楼也不会阻止。
这是坐商和小贩的默契,大商人不与小商贩争利。
大康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四民各司其职,农耕田,仕为官,勤做工,商做七分,让利三分这才是大康朝。
门口的小贩垂头丧气。
就连摊子上的竹炭都隐而不燃,一点没有做买卖的样子。
对面卖烤芋头的老徐伸长了脖子问:“豆腐张,你这三天不开张了,还在这蹲着买卖啊?”
豆腐张也一肚子怨气:“这寒家七房的老王八羔子是要熏死几个人啊,弄得满大街都是臭味。现在好了,都说我的臭豆腐没味儿,还不如人家寒家七房晒的臭鳜鱼有味。”
老徐也哭丧着脸:“我这买卖也差了很多,家里都快断粮了。”
豆腐张怒气冲冲的道:“这老寒头又作什么妖,弄得比老王家的咸鱼还臭,他们是要作死啊!”
老徐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找到什么话说。
寒家财雄势大,听说和经略使老爷都能说得上话,他们普通百姓哪儿敢招惹。
“唉~忍住吧。”
“唉!他们寒家有钱,他把附近几条街都买了,谁管他折腾什么,现在这邻里邻居的都要被他臭死了,治安吏也不敢管他寒家七房的死老头子啊。”
“吱呀~”豆腐张身后的寒家大门打开,从院子里出来个年轻人。
年轻人双眼呆滞,黑眼圈浓重,一个人的疲惫是藏不住的。
他有气无力的说道:“豆腐张,老徐,还有前面卖瓜果的刘寡妇,你们摊子一天能卖多少钱,报上来,这三天的亏损我们姑爷给报销了。”
三个小摊贩聚在寒家门口。
豆腐张皱着脸:“这三天我们当没开工就好了,求你们给条活路吧,你这院子里再熏几天,我们的营生可就没了。”
“就是,区区几天的工钱都不算什么。”
唯有刘寡妇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文远小哥,你就别担心我们几个人了,你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怕不是要累死啊。”
豆腐张和卖烤芋头的老徐这才发现。
眼前这少年已经疲惫不堪,满脸都是油,身上一股腥臭腥臭的味道。
寒文远勉强说道:“我还行,再坚持半个时辰就能休息了,只是叨扰了四邻,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老徐安慰:“行了,都是邻居,互相体谅吧,只要你以后别再折腾这浓烟,晒你那臭鳜鱼就行了。”
寒文远笑着说道:“没事儿,以后都不在这别苑弄了。”
几个小贩终于松了一口气。
寒文远看着他们,从兜里掏出来铜钱。
一人一小串:“每个人五十个铜钱,我们姑爷吩咐的,你们都收着吧。”
寒文远强行塞到他们手上,然后赶紧回家关门。
几个摊贩也终于松了口气。
“走吧,钱都拿着了,还有什么可埋怨的,收工回家。”
恰巧此时,街头一个店小二拎着食盒到了院子门口。
这仨人倒是来了兴趣。
“这赛樊楼的食盒都送来三天了,每次必然会被骂一顿,也是稀罕事儿,咱们看看。”
“要我说他们天天来送才好,这好东西都扔出来,咱们还能捡个好吃的。”
两个小商贩商量着,送来饭菜的伙计到了门口。
“咚咚咚!”狠狠的敲了三下大门。
这次开门的不是寒文远,而是云枫。
就看见云枫满面红光的推开大门,刚看见这小伙计就说道:“怎么样?今天的饭菜不是八宝楼的了吧?”
那伙计瞪着云枫:“你也就是个狗屁的上门女婿,装什么大尾巴狼,八宝楼的菜怎么了?八宝楼的饭菜最贵的五十两银子一桌,你这辈子都没见过,有你嫌弃的份儿?”
“呸!”小伙计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今天这菜你要是还不吃,就自己找厨师吧,反正我们赛樊楼不伺候了,你要是觉得谁做饭更好吃,你就找谁去!”
小伙计把食盒往地上一扔。
转头就要走。
云枫看着食盒后退一步:“街坊们可要帮我作证,这食盒我一没接,二没让他进了寒家的大门,东西是人家小二扔的,我寒家可不负责。”
说着退后一步,将大门关上。
门口的几个人围着食盒坐着。
眼巴巴的看着那伙计彻底走远。
豆腐张流着口水盯着食盒:“咱们等,等一个时辰,他要是还不来,咱们就把里面吃的都解决了。”
老徐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反正他回来拿食盒也得把吃的扔了,还不如便宜了咱们。”
刘寡妇闻着里面的香味:“今天送的是什么?有肉给我家大力留点被。”
“成!”豆腐张说道。
几个人围着食盒,口水流到三千里。
……
小伙一身轻松的回了南货铺。
尚富正在店里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盘算今天卖多少钱,自己截留多少,上交多少。
看着小伙计回来了,尚富对他勾勾手。
两个人到了屋里,尚富坐下来端着茶水:“怎么,那上门女婿一点面子没给?还是要赛樊楼自己的菜?”
小伙计义愤填膺:“云枫那个上门女婿连门都没让进,听说不是赛樊楼自己做的,直接就把门关上了,他这是在找事儿啊。”
尚富淡定的喝着茶水:“他这是想要拿走赛樊楼的生意,这点小心眼能躲的过我?”
小伙计继续道:“赛樊楼,五年前多大的生意,还能落他一个赘婿手里?”
“再说了,那云枫不是个傻子么?”
尚富说道:“对啊,他就是个傻子啊,不然他怎么会想要赛樊楼呢?那就是个赔钱的坑,只要不开张还能剩下点儿钱,若是开张了。”
尚富泯了口茶水:“他能赔死。”
小伙计抬头看着尚富:“掌柜的,那您的意思?”
尚富道:“我得去找小姐哭诉啊,赛樊楼赔了那么多钱,又让他云枫吃了这么多东西,今年南货铺的账,就从这找了。”
小伙计忍着心中所想,艰难的奉承:“掌柜的英明,这赛樊楼就不是他们能染指的。”
最后终于忍不住,还是问道:“如果小姐也想要赛樊楼呢?”
尚富忽然笑了:“那就给她啊,没有对比,怎么能让人知道八宝楼的好呢?正好近日粮肉靡贵,有赛樊楼一衬托,自然可以上涨几分价格。”
“他赛樊楼当年襄州第一楼的招牌,还是很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