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乡间炊烟袅袅。
大通乡,三百青壮男子排列成行。
他们来自县城下边的各个乡村,听到有人募兵,急匆匆一路赶来。
原本是五百多人,可经过张辽张扬的精心挑选,有隐疾的、身为独子的、没有经验的两百人,尽数被遣散回家。
剩下这三百男丁,则在暂时落脚点大通乡接受登记,领取入伍金。
这些琐事王虎等家将操办了。
王耀则带着张辽张扬,出乡闲行。
……
大通乡,小青山。
俊面公子骑胯白马,眺望山下阡陌小道上嬉戏的孩童,摇头轻叹。
“男耕女织,顽童嬉戏,牧牛饮水,乡歌悠扬,乃天下最美之景!然秋至,塞外胡骑来袭,此景顷刻化为乌有。”
张辽张扬闻言,眸眼黯淡。
王耀见状,继续道:
“如今大汉风雨飘摇,内有宦官外戚玩弄朝堂,黄巾贼子席卷八方。外有鲜卑乌桓狼子野心,连结匈奴吞我并疆。”
“值此国难之际,豪杰义士自当奋勇当先!镇黄巾,诛汉贼!扫不臣,定乾坤!所谓乱世见英雄,莫过如此。”
此话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张扬闻言连连点头,不自禁握紧双拳,挥臂道:“男儿正当如此!”
张辽神情平静,不过眼中那燃起的一团焰火,表明其内心已有波澜。
抚摸剑柄,王耀双眼一眯。
他没有立刻推动进程、直言招揽。
却是一览迟暮山河,似是有感而发:
“马邑,马邑!”
悠悠长叹,青年双目泛红。
“昔日马邑豪商聂壹以身为饵,亲至匈奴营前诈降,诱贼军深入包围。奈何三十万汉军行事不密,为功亏一篑。”
“今日
,马邑不见聂公之豪侠,只见徐县之硕鼠,可悲可叹……”
话音落下,张辽浑身一颤。
王耀口中的聂壹,正是他先祖!
当年汉军事败,先祖为避匈奴报复,改姓为张。他们家族隐姓埋名,这么一躲就是好几代,可怜为国至此……
却没有几人记得。
眼下王耀对先祖如此尊崇,张辽虽未道出身世,却感到无比受用。
望去的视线,也多了些东西。
“以身为饵?聂公真义士也!”
张扬有些发怔,王耀不说他还不知道这个典故。不过这位公子能在他们面前,直言徐县令是硕鼠,无疑是非常相信自己二人。一时间,张扬欲言又止。
想附和,却好像不太合适……
“我观二位皆乃英雄,委身于马邑做一小小守卒门吏,实在太过屈才。”
眼见火候到了,王耀翻身下马。
他表情诚恳,朝张辽二人拱手。
张辽张扬见状一愣,来不及细想,赶忙从马上跃下,躬身回礼。
“眼下黄巾猖獗,我欲募兵而进中原除贼,两位豪杰何不一起?共扶社稷立大业,当乃我辈人生最快意!”
王耀双眼炯炯有神,话语掷地有声。
许是氛围渲染的恰到好处,张扬毫无犹豫,抱拳就拜:“张扬。”
“参见主家!”
“辽……”
略微迟疑片刻,张辽猛甩竹片甲裙,单膝跪地:“辽,敢不从命!”
王耀见状大喜,赶忙将两人扶起。他一手牵着一人,朗声笑道:“我得二位如鱼得水,今夜定要不醉不归!”
二张闻言,皆感到主家对自己的重视,亦是欣喜笑曰:“不醉不归!”
三人开怀大笑,策马回乡。
……
翌日
,王耀继续以大通乡为召集点,不断收拢赶来应募的青壮男丁。
直至下午,于马邑县范围内,他共计募集到五百三十七人。这些新兵,皆是与山贼匪盗进行过搏斗的勇士,虽然比不上正规汉军,但皆是满腔血勇。
就这么一支团练乡勇,比起维持治安的地方县兵甚至还要强上几分。
傍晚,运送锱重的王家车队抵达。王耀把兵器下发,将新兵分为五队,一队弓手、一队刀盾手、三队枪兵。
当晚加餐犒劳,王耀命令张辽训练了一个夜晚,使得新兵们学会了最基本的战斗队形,以及行军常规队列。
第三日清晨,部队开往五原郡。
……
“披轻衣兮,挎长刀。同敌忾兮,共死生。踏燕然兮,灭贼寇。”
“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阳光普照,晴空万里无云。
在嘹亮的军号中,五百乡勇缓缓前行。踏着略显杂乱的步子,新兵们看着周围共同歌唱的同僚,不知不觉间……
有了一股淡淡的归属感。
队列中,在绣着“王”字的大旗之后,王耀骑跨高头大马,脸上带笑。
终于,这一幕终于达成了!
抚摸着新换的皮甲,王耀目有精光。成功将张辽收入麾下,还意外收下张扬,此行目的已经完成大半。
只要再招五百乡勇、收揽高顺,就可以赶回太原,整军训练了。
现在三月,四月份乡勇便可出征。
赶得上!完全赶得上几场大战!
只要交好皇甫嵩和朱儁,再贿赂打点好宦官,届时名声传出去,再得以官爵封赏,自己就算真正踏上汉末这个舞台了!那样才有资格在未来割据一方!
想到这,王耀握紧
双拳。
就在此时,一名家将策马奔来。
“报!前方三十里发现胡骑!”
……
乡勇原地修整,王耀张辽张扬三人汇聚一处,视线紧紧盯向地图。
“你是说,有两百多胡骑正朝美稷县进发,前边还有一支商队?”
“正是。”
面对张辽的问询,家将抱拳:“为避免被发现,我们没有靠近探查,所以不知道商队是胡人还是汉人。但商队与胡骑之间有过交流,应该是一伙的。”
“处理的很好,再探。”
“喏!”
目送家将远去,王耀眉头微皱。
巧了,美稷县的县令是他同族,很亲的那种。此人名唤王海,是父亲胞弟,原身的亲叔。
出发前王诚还专门交代过,要是路过西河郡时需要帮助,大可去美稷县,叔叔王海会全力支援自己……
“这伙胡人来者不善。”
张辽手指地图,冷声道:“美稷,草地肥沃,是朝廷历代安置南匈奴之地。可随鲜卑崛起,依附汉家之南匈奴迁走,此地已重新交接为我并州直属。”
“眼下未有外族遣使京都,这伙臣服于北匈奴的胡人不在朔方待着,偷偷潜到西河郡内,必是不怀好意!”
王耀闻言颔首,轻揉额头。
“岂敢如此!”
张扬神情有些难看,瓮声瓮气道:“北匈奴夺我朔方,使并州版图大减!朝廷还没找他们麻烦,他们岂敢如此!”
“已经如此了。”
紧握腰间长剑,王耀双眼一眯。
“眼下黄巾猖獗,朝廷连守个洛阳都自顾不暇,正因如此匈奴才敢试探性攻打美稷县。两百人不多,但配合商队诈开城门,对付同数量的县兵倒是够了。”
“可惜,
遇到了我们!”
翻身上马,王耀抽出宝剑高举于天。劲风拂过,身后披风飒飒作响。
一时间,无数道视线汇聚在青年将领身上,更令他心中豪气汹涌迸发。
“兄弟们,前面有两百胡贼准备进犯美稷!此地草肥马壮,一旦失守,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敌人从朔方迁来。届时西河郡危在旦夕,雁门也将两面受敌!”
乡勇们闻言,刚开始只是微微皱眉。可听到美稷失守后,自己家乡雁门也会受到影响,一个个神情便有了变化。
边民既不幸,又勇敢。
王耀见状趁热打铁,大声道:
“尽管训练不足,但各位应征前都是斩杀过贼寇的勇士!胡骑是可怕,但攻城必定下马,步战,我们岂会怕他?”
“一群罗圈小短腿罢了。”
“哈哈哈!”
乡勇们顿时乐了,凝重紧张的氛围随之缓和,空气中弥漫着快活的笑声。
松了口气,王耀面色严肃。
“王虎!立刻予以全军将士每人千钱!战胜后,于美稷县城杀猪宰羊犒劳勇士,届时再发千钱,休假三日!”
话音落下,新兵们士气大振。
吃兵粮干兵事,尽管没好好训练过,但主将冷言冷语要他们硬着头皮去打,就算心有怨言也只能听命。
可眼下王耀非但夸耀他们是勇士,还予以重金赏赐,先给一道钱,打完再给一道,完了还能休息三天去花钱……
怕是羽林军打仗,都没这待遇!
一时间,五百乡勇不仅战意勃发,而且对王耀的感官大幅暴涨。
瞧见军心可用,王耀当即挥剑。
“传我将令!全军口衔竹、马卸铃,急行美稷,包抄胡骑后路!”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