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何进志大才疏,而且刚愎自用不计后果。现争权夺利,已与十常侍结为死仇,皇帝尚在,双方勉强同存。”
“失去制衡后,自要斗个你死我活。若陛下只有独子,祸乱且能控制。无论宦官威势再大,最终也只得谈和,因为无论如何,继承帝位的都是皇子辩。”
“他们能将身为国舅的何进杀死吗?如果不怕清算,或许可以。”
微微一笑,毛玠进入状态。
他来回踱步,眸子愈来愈亮。
“可偏偏还有个皇子协,王美人生前颇得皇帝喜爱,皇子协也一度有希望继承大统。不过皇后何氏善妒,将王荣毒死,皇子协也由此失势。可陛下爱屋及乌,将自幼丧母的刘协抱到永乐宫。”
“由董太后亲手扶养。”
“公开场合,皇帝也数次提及想立皇子协为储君,虽然都被劝回,但陛下无疑是倾向刘协的。这也给了宦官一个希望。便是拥护刘协来对抗何进。”
王耀听声颔首,毛玠所言不假,与历史虽有出入,但大抵是没错的。
人在乡野,却对京都政局分析的如此切合实际,确实是个人才。
“那我该如何?还请先生赐教。”
躬身作揖,王耀姿态放的很低。
“广积粮,树名望,得大义。”
轻抚胡须,毛玠双眼一眯,展开双臂道:“主家无须参与党争,因为无论是皇子辩还是皇子协继承大统,对您来说都
是无害无益。可在党争期间,天下必会受波及而大乱,不只是乱贼……”
“甚至可能会有封疆大吏割据一方,自立为王。皇帝是谁无有所谓,可大环境变动,任何人都无法置身事外。”
闭嘴噤声,沉思片刻。
毛玠才认真开口:“国祚渺茫,四海震荡,百姓失业,饥饿流亡。公家没有能维持一年的各种储备,苍生没有安定的心思,这种状况是难以持久的。”
“我观各州刺史,无论能力强弱,基本都没有长远的规划,没有建设基础、没有建设根本的人。用兵之事,合乎正义的才能取胜,而保守权柄……”
“也需要财力。”
王耀揉额聆听,示意其继续。
毛玠铺垫完成,直接道出腹中乾坤。
“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辖地治理好,不被战火影响。在硝烟四起的天下,一处不受兵乱侵扰的净土,能吸引各地的豪杰才俊,您就得到了人才。”
“政令宽厚,百姓有了余钱可以自由使用,各地的商贾也会蜂拥而来,税额将大.大提升。而民众负担变轻,自会多加生育,这样您就得到财富与兵源。”
此话一出,王耀面色大喜。
绝了,这毛玠居然是个极其稀缺的民生型人才。这种内政大臣的作用,一点都不比军师要差,在某种意义上。
还要更为重要!
他缺军谋,但更缺民谋。
“世事随时都在变化,往后
可能有天大的机遇,也可能会有莫大的凶险,所以在得到人才、财富、兵源的同时,您还应该囤积粮草,以应对不时之需。”
“在钱粮充裕后,且多行善事,扶清贫良子、济穷苦苍生。这个目标并非一定得是治下,外州外郡都行。如此您的贤名必被四海所传唱。对外交好,与各方势力保持良好的关系,则不被孤立。”
“这一点上,您已经做的很好了,只需要一直维持下去。我们宁愿吃些亏,也要与各地豪强官员结下善缘。”
微笑挑眉,毛玠之计已经达到尾声,他最后深深一拜,肃声道:
“若能做到以上,无论如何,主家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国家若能安定下来,您便是盛世贤臣、留名于青史。社稷若是摧垮,您便可举大义而扫不臣。以军兵为锋,以宽政为盾,诛贼讨逆……”
“重建锦绣山河!”
“好!”
王耀喝彩,紧紧握住毛玠的手,由衷道:“先生于我,如鱼得水!”
“今日得先生,大业可成矣!”
被主家如此看重,毛玠满面酡红,他抽出臂膀,以大礼伏跪。
“玠,参见主公!”
大笑着扶起毛玠,王耀灵机一动。似乎史上给曹操献出‘奉天子以令诸侯’的清廉大臣,就叫毛玠,毛孝先!
自己好像将曹贼的贤臣捷足先登了,一时间王耀喜上加喜,舒畅无比。
——————
大军迅速
行进,两三日功夫,便到达濟陰郡。既然路过州治,自然要顺道前往州府鄄城拜会下刺史。
毛玠为王耀准备了两尊玉雕狮子,作为见面礼。收下这价比万钱的礼物,刘岱很高兴,看王耀也更加顺眼了。
得知王耀一路为兖州除贼,刘岱感官直线上升,索性大手一挥。
从本就不充裕的官衙之中,调取谷物五千斛相赠,助以王耀讨贼。同时唤来鄄城诸多世家主事,一一见过王耀。
后者大喜,正愁一家家寻去太麻烦,刘岱就帮他把所有大族给喊来。
王耀未有半分傲气,与各家主相谈甚欢,离别之际,得赠钱百万。
一路东行,途经山阳郡、任城国、东平国、济北国,大军走走停停。虽耗时半月,却与各地豪强尽数结下友谊。
越走越远,运送辎重物资的车队不但没有减少,还愈拉愈长。
除却收获颇丰,战绩也亮眼。乡勇行进期间,路上剿灭千人乱贼四股,百人流寇不计其数。沿着乡勇行进路线,各地匪患随之肃清,治安与盛世无异。
王耀的美名,也由此传遍兖州。
各个饱受匪寇侵害的地方,都由衷的希望王耀到此一游。青州反应最为强烈,得知乡勇前往泰山,而泰山又紧邻青州,平原郡太守当即派来信骑。
他期待王耀解决泰山匪患后,速速前往平原除贼,必有重金相谢。
……
七月上旬,义军踏入
泰山郡。
泰山乃五岳之首,而郡城则就地设立于山峦西麓,依山而建,易守难攻。
此城巍峨壮观,修在险峻之地,若敌来犯,惟有正面进攻。可最初的修建者早就预想到此景,故此在城防上加设了数道羊马墙,且内外皆设有翁城。
至于凸面墩台,足足有六处。
如此复杂的防御体系,外加以寻常规模再度掘宽的护城河,使得强攻下泰山,基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来到郡城,王耀也为此震撼。
这小半年来,他见过的坚城也不少。各州的州府所在,以及军事重镇,无一不是城高墙厚。例如晋阳、巨鹿,都是十倍攻之的坚城,可跟这泰山相比。
直接没得比。
纵使两千乌合之众把守,他这三千精锐乡勇全给投进去,能不能拿下羊马墙都是个问题,连城墙都摸不到。
“来者可是义公将军王耀?”
眼见大军压来,泰山城门紧闭。
城外把守的兵卒登时分出三名健士,大步奔来,脸上皆流露出希翼。
见美名远扬,甚至被编上前缀绰号,王耀与毛玠对视一眼,纷纷抚须大笑。
王耀策马上前,朗声道:“义公不敢当,只是世受汉禄,自当为民除害罢!能高歌猛进,也全赖以陛下保佑。”
小卒闻言,得知竟真是正主,当即大喊道:“义公将军来了!”
“真是义公将军!”
“快去禀告应老爷,义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