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王耀一声令下,北域都护府这台战争机器登时全力运转起来。
大军分为左右两路,左路由王耀率五万综合军队亲征,从冀州魏郡直接杀往兖州东郡。右路军则由振武将军高顺率领七万精兵从青州朝济北国、泰山郡进发。
王耀兵少进军快,而高顺兵多却被要求稳扎稳打徐徐推进,原因就在于火器。
左路军由两万装配火器的都护禁军和三万冷兵器精锐组成。而右路军那边虽然有七万大军,却全是冷兵器军队,只有一个自由抉择的火枪散兵团做以策应。极度缺乏重火力下,高顺只能采用常规打法攻坚,为了避免伤亡过大,王耀对其的命令就是声势浩大的缓慢推进,只要为左路军打掩护吸引注意即可,即便整场战争下来右路军毫无战功也无所谓。
收到主公指令后,高顺毫无疑问的选择了绝对服从。虽然他是目前而言王耀方最大的武勋,却没有半点渴求通过战功来更进一步的想法。
天性使然,高顺素来是个谨慎稳健的人。七万大军在手他没半点冒进的冲动,只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了许多。
主公将七万精锐交托于自己,他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倘如因为个人原因使得军队损失惨重,高顺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面见王耀。
慎之又慎下,右路军刚刚开拔便将戒备提到了最高等级。无数哨骑斥候倾巢而出,前路上的一切情况都会被记录起来,火速送往后方禀告将领,最大程度上规避掉了或被偷袭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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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妙计,我等远不可及也。”
“军师妙计安天下,我等才疏学浅,真没有资格站在这帐中出谋划策。”
“可怜郭大人,这就白死了。”
“我早就说了,王耀这是故意要挑起战事。那日郭大人回不回击,那使者都是要撞剑而死的,为了敌方一个死士,折我方一名智囊,真是屈辱,真是愚蠢!”
退出梁鲁之地,割让出济阴陈留,兖州军已经回到了兖州境内,袁绍的帅帐也被移到了边境东郡上。
眼下都护府方面杀死使者祭旗、已然行进在攻伐过来的路途上。这则消息已经通过耳目细作快马加鞭传递回来,也登时引得满场讥笑与嘲讽。一众文武大臣们皮笑肉不笑的望向辛毗,面上尽是鄙夷和嘲弄。毫无底线的跪舔敌人,痛下杀手弄死自己人又换来了什么?
“咳,肃静。”
神情难看的袁绍终究还是出口制止了这场喧闹,只见他静静的望向辛毗,眉宇间多少有些不满。
自己这次可以说是对辛毗言听计从,可是这换来了什么?什么连消带打说的那是头头是道,可实际上又有个屁用。王耀该出兵还不是照样出兵,弄死郭图除了让麾下臣子对自己离心离德外,什么作用都没有起到。
非杀郭图不可平息王耀怒火?
现在想想这句话,真让人觉得好笑。自己当时怎么就听信了这荒唐至极的谏言啊!除了闹个君臣失和外,啥也没得到。
一时袁绍对辛毗的感官大幅下降,要不是对方确实成功拉拢了徐州陶谦与己方结盟,倘若没有这大功在前,袁绍还真想直接罢免辛毗的军师之位。
“辛毗谋划出错,此战之后可以让出军师之职,只是眼下强敌在前,还请诸君以主公大业为主,暂且先一致对外。”
对于王耀居然选择战斗到底,辛毗感到很是意外。不过还好,对方只是同样选择斩杀兖州来的使者,并没有拿袁绍的儿子袁谭来当众祭旗,不然袁绍必然大怒,自己人头落地那是必然,一个不好甚至会牵连到兄长,会牵连到整个辛家。
“嗯,此事暂且告一段落,诸君还是先想想破敌良策罢!”
见辛毗开口揽下所有责任,袁绍神情稍稍舒缓。无论如何,那都不会是他一个做主公的出了问题。昏庸之举,自然是昏庸之臣献上了昏庸的计策,跟他袁绍本人都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眼下王耀执意来攻,那又还有什么良策可言,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借助地势顽强防守罢,除此什么都是虚言。”
谋士许攸轻摇羽扇,缓缓开口:“不过王耀还真是狂妄,知晓主公拉拢了徐州陶谦又加强了边境防线,竟在没有增兵的情况下就选择进军,难道他真以为光凭十二万军队,就可以击敗我二十万兖徐联军所构建的坚固防线么?”
说着,许攸轻蔑一笑,挑眉道:“就这十二万人,王耀他还分兵两路,自己亲率五万人,由悍将高顺领七万,自冀州青州同时攻来。如此薄弱的进攻力量,要想攻克我方防线,岂不是痴人说梦?”
此话一出,满帐都是颔首而笑。
一众谋臣文士全都是满面云淡风轻,觉得王耀太过狂妄,己方就算是在现有基础上什么都不做,便可以高枕无忧。
瞧见这般景象,袁绍也受到感染,脸上也随之露出一抹笑容来。
王耀这厮实力虽强,却未免有些太过猖狂。他要以寡敌众强行以十二万攻二十万,那便战罢!袁绍也不介意就此打破王耀的不敗神话。
听闻许攸之言,只有辛毗眉头微皱,有些百思而不得其解。
王耀风评一向很好,其过往的种种事迹都在说明他不是一个狂妄自大之人。
如果对方召集了三十万大军,在此基础上选择浩荡攻来,辛毗不会意外。可现在总共就调集了十二万兵马,还分成两路进军……就连许攸这种蠢物都能看出如此薄弱的进攻力量难以突破兖州防线,素来多智的王耀还看不出来么?
怎么可能!?
还有王耀麾下的谋臣虽然不多,但似如荀攸毛玠,那都是足智多谋之人,他们作为王耀忠心耿耿的谋臣,岂会眼睁睁看着主公犯傻?难不成王耀一时变得狂妄,其麾下的幕僚们也全都瞬间变得愚蠢?
这不可能!其中必然有诈!
“主公,王耀素来多谋,岂会如此不智放着大军不用,硬生生用较少的军队来攻坚呢?须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是人?其中必然有诈!”
“军师实在多虑了。”
辛毗话音刚落,袁绍都还没发声,许攸便挑了挑眉头,淡淡道:“您就是太过聪明了,不管什么事情都分析的太过,先前杀郭图如此,眼下则更是如此。”
“我曾见过王耀两面,第一面是在颍川,当时他领军正在归回并州,途径颍川时因为受到地方士人络绎不绝的拜访,故而在此留住了几日,我当时见他这么受欢迎,故而也跟着去拜访了他。此人长得倒是堂堂正正,只是脑子不太好用,身为世族子弟,居然满心都是那些底层贱民,甚至还言语黄巾乱賊也是被逼无奈才反?我呸!黄巾賊子就爱攻袭豪族,豪族子弟居然还为乱賊辩解?当时我就愤而离席,和我同去的都跟我一起走了。”
“善!”
“王耀此人,就是这么个背离世族的小人,真是又蠢又坏!”
“许大人做得对!”
听闻此话,帐中一众谋臣们全都为许攸大声喝彩。
说实话,王耀坐拥四州,跟眼下只有大半个兖州的袁绍一副死磕到底的模样,究竟最后是何等结局,其实他们都早有预料。
就算北域都护府首战失利,也完全可以组织起大规模的二次攻势。届时大军压境,袁绍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
之所以兖州方面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出逃,主要还是因为对手是王耀。倘若都护府换个君主,这些出自豪族的谋臣们非但会出逃,甚至还会直接倒戈投去北方。毕竟就眼下看来,北方实力最强,北域都护府是最有可能笑到最后的势力。
不倒戈,要对抗到底,完全是因为阶级矛盾。毫无疑问,王耀是背叛自身阶级的叛徒。他不仅将治下四州的豪族们打压到了毫无存在感的悲催地步,甚至还修改选官制度大办官塾,要选取平民百姓出身微末者为官,彻底断绝世族把持权力的天下大格局。
面对这样一个背离自身阶级的人,出身豪强世族之人自然是深恶痛绝。
在王耀选官新制传出后,几乎全天下无时无刻都有豪族子弟在咒骂王耀,在诅咒他遇见意外。兖州豪强临近都护府,自然对邻居冀州青州发生的种种变化最为清楚。他们从骨子里就极度抗拒着王耀,他们的家业势力都在兖州,为了保全己身,他们绝不会容许王耀入主兖州。不管是誰都可以,但不能是王耀这厮。
因为有这层因素在,所以即便袁绍杀郭图让众臣子感到有些寒心,却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依旧没有多少人选择出逃。
没办法,他们没有选择。袁绍必须顶住,他必须将王耀隔绝在外。
“第二次见王耀是在冀州府高邑,那时冀州还是王芬王公掌权。王公礼贤下士对待王耀给足了礼遇,可王耀呢?从头到位就只顾吃喝,对王公的招揽不为所动,最后我去请他加入共谋大计,誰知这人竟然畏手畏脚一副懦夫姿态。那时我便知晓了,所谓的义公将军不过就是个怂货,他那么大的名声,也不过是以讹传讹罢!”
言至于此,许攸满面不屑、他展臂而呼:“如此小人实在命好,若非运气王耀不可能走到今天,可他还半点不自知,真以为自己是个角色了!这次其狂妄出兵,便是他那所谓的都护府没落的开始!”
说着,许攸瞟了眼辛毗,冷冷道:
“军师大人智者多虑,反而常常因为太聪明想的太多而南辕北辙。王耀就是个愚蠢懦弱却又狂妄自大的蠢物!依我看来主公此次大可将计就计,正面佯装不敌,诱使王耀冒进,加以伏兵断其退路及辎重粮草,以兵力巨大优势十面埋伏继而全面包围。王耀身份特殊,又无子嗣储君,都护府不可能不乱,也不可能不派兵来救,如此主公进可围点打援,吃掉其后方源源不断派来的援军,退可直接全歼王耀部。王耀一死,都护府群龙无首各方权臣自会割地自成诸侯,我方困局立解矣。”
一时间双眼精光爆闪,许攸只感到灵光乍现,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滔滔不绝开口道:“这还是一个机会,北域都护府一旦从整体分裂成无数个小势力小诸侯,我兖州霎时就从面临强敌的不利位置变成了最好接收王耀势力的最优位置。”
“不说全境四州,只要主公能吞下临近接壤的冀州青州……”
“大事可谋也!!”
许攸一席话道出,帅帐陷入了寂静。
旋即,便是经久不衰的赞叹声!
“真不愧是南阳名士许子远啊!!”
“许大人之妙计,堪称精妙绝伦!”
“主公,当行许子远之计!末将觉得此计可行,此计可行啊!莫说能立刻解除眼下危局,还能一战解决北域都护府这个宿敌,真真是毕其功于一役啊!”
“亲征?哈哈,亲征!真如许大人所说,这王耀就是个狂妄的蠢物!他作为君主又还没有后代,这一旦被围住,偌大个北域都护府不霎时便摧垮了!?”
“国士之谋,真国士之谋也……”
在赞叹声中,许攸嘴角上扬,只见他高高昂起脑袋,一副很是受用的姿态。
见其模样,众人吹捧的愈发热烈。
“好,真不愧是子远你啊!”
“就依此计行事!”
“来人,赏许先生千金!”
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许攸喝彩,袁绍自然也不例外。此际因危局带来的阴霾再也不见,袁绍脸上只剩下振奋与欣喜。
好一个王耀,安敢不依不饶,安敢如此猖狂!?此次就叫你有来无回!
……
看着欣喜若狂的袁绍和群臣们,霎时倍受冷落的辛毗眉头微皱。他只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可要说哪里不对……
一时却也说不出来。
罢也,姑且就先如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