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宰场建在县城外头,每天夜里,屠夫就会开始杀猪宰羊,新鲜宰好再运到城里头卖。
附近村庄要是养着畜牲要卖的,屠夫也都收。
林渔推着野山猪过来的时候,拎着杀猪刀的屠夫都吓了一跳。
“呦,这么大一头野山猪,你打的?”
别看野猪也叫猪,但这东西暴躁凶悍,经验丰富的猎户都不敢随意招惹。
林渔只笑着问:“收不收?”
“收。”屠夫瞧他一副庄稼人打扮,心底好奇,但送上门的野猪他肯定收。
“野猪的价格跟家猪不能比,虽说都是肉,但野猪肉骚味重也不够肥,家猪能卖十文钱一斤,野猪只能卖七文钱,我这儿顶多给五文,再多我也没得赚。”
“兄弟,这价格你看卖不卖。”
林渔来之前就算过价,知道屠夫给的价格还算实诚。
“卖,称重吧。”
屠夫见他爽快,笑着招呼兄弟几个出来背猪称重。
平时家猪两个人抬就行,这头野山猪庞大无比,竟然得四个人才扛起来。
“好家伙,四百零三斤,这比得上三四头家猪了。”
屠夫大吃一惊:“两千零十五文,抹个零算两千文,另外再给你两斤猪肉,你看怎么样?”
两斤猪肉直接买得二十文。
林渔没讨价还价:“成,要两斤肥的。”
“爽快,给你挑最肥的。”
屠夫也乐呵呵的,正好昨天县城的富户问他有没有野味,愿意花高价购买,他这么一倒腾能赚不少。
因为这个,屠夫特意切了一大块肥猪肉。
“回头再打到野货就往我这边送,肯定给你好价格。”
林渔将猪肉往背篓里一丢,揣着铜板进了县城。
两千个铜板沉甸甸的,林渔索性将铜板缠在腰上,体验了一把腰缠万贯的感受。
县城明显比青山村繁华许多,大清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林渔不是来闲逛的,昨天晚上他答应了两个女儿以后不再上山打猎,并不是随口糊弄。
他挣钱是为了改善生活,如果害得女儿整天担惊受怕,那就本末倒置了。
所以除了卖猪肉,林渔还想进城逛逛,找找别的法子。
街道两旁的商铺也很热闹,林渔盘算了一下经商的可能性,又自己打消了。
士农工商,古代经商不但地位低,危险性大,还没有保障。
最好是安全稳定官方还支持的,有点地位又不至于陷入权力斗争。
林渔在市集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找到了朝廷的告示栏。
抬头去看,里头贴着五花八门的告示,寻物启事、县衙颁布的新规、科考的时间,甚至还有两张通缉令。
林渔多看了两眼,通缉令上的人像还挺写实,他默默记下来。
看了一圈,林渔的目光落到一张朝廷告示上。
【鼓励各地百姓革新农具,取可用者予以嘉奖。】
这倒是可以试一试。
心中有了主意,林渔没在县城多停留。
倒是在路过头花摊子的时候顿了顿,挑了两朵好看的绢花带上。
背篓里有猪肉,腰带上有铜钱,怀里头揣着绢花,林渔心想回到家后林盼林莱见了肯定高兴。
路上走累了,林渔便拿出面饼来,坐在路旁的大石头上吃了个精光。
两个女儿做的面饼滋味不错,就是少了点,她们俩自己一点没留。
林渔心想,回到家就拿钱去买粮食,村里直接买还比镇上的便宜。
将米缸装满了,到时候想吃多少做多少。
盘算的好好的,林渔回到村里,刚进村就有人跟他打招呼。
“林老二,他们说你打到一只大野猪,真的假的?”
林渔一看,是村里出了名的碎嘴婆子。
“是真的,家里没钱没粮食了,我只能上山卖命,总不能让女儿跟着一起全家饿死。”
“上山打猎多危险,隔壁村老猎户就是被野猪顶了,被发现的时候肠子都掉出来了。”
碎嘴婆子连声哎呦:“你家没粮食咋不问你大哥借,前几天我还瞧见他家吃大米饭呢,可香了。”
林渔憨憨一笑:“大米就是娘从我家拿走的,她拿走后我家就断炊了。”
家丑一定要外扬,林渔不介意帮林老大一家宣传宣传。
碎嘴婆子一听更来劲了,大声嚷嚷起来:“哪有这样当亲娘的,这不是要逼你们一家三口去死吗,你大哥也真吃得下这口饭。”
林渔头也不抬的说了句:“娘从小就偏心大哥。”
他没再多说,留下余地让她发挥想象。
身后果然传来几个婆子议论的声音,林老娘偏心是出了名的,以前林老二不说,一副孝顺儿子的架势,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可现在林二自己开了口,婆子们讨论的热火朝天,都觉得当老娘的太过分。
没有饿死老二一家,却让老大吃香喝辣的道理。
林渔听见了身后的声音,嘴角微微勾起。
从今往后,林老大别想再占他一点便宜。
“爹,你回来啦。”
林莱瞧见他回来就高兴,欢欢喜喜的帮他卸下背篓:“爹,你歇一会儿,我去还车吧。”
林渔没阻止,看了一圈却发现不对:“你二姐呢?”
“奶说身体不舒服,让二姐过去帮忙干活儿。”林莱抿着嘴说。
以往林老娘仗着是亲奶奶,总是使唤三个丫头干活,这样的事情时不时就会发生。
林盼几个虽然不乐意,但奶奶让孙女干点活天经地义,每次只能过去帮忙。
林渔一听却直皱眉头。
昨天都撕破脸了,林老娘居然还能厚着脸皮使唤孙女。
再想到以往三个女儿过去干活连口水都喝不上,每次累死累活都得不到一句好话,林渔就老大不乐意。
“这都快吃饭了,去喊你二姐回来做饭。”林渔说道。
林莱高兴的点了点头,喊二姐回来,她就不用给大伯一家干活了。
蓦的,林渔叫住女儿:“今天只喊你二姐去干活,没叫你?”
“是啊,本来我也想一起去,两个人干得快还能早些回来,但奶说看见我就烦,不许我去。”林莱委屈道。
林渔察觉到不对劲,起身道:“还是我去喊她回来。”
“爹?”林莱不明所以。
林渔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加快脚步一路到了林老大家门口。
林老娘林大嫂两个正坐在门口说话嗑瓜子,一瞧见他脸上就是一慌。
林渔心底咯噔一下。
“阿盼呢?”林渔直接问。
林老娘吐出一颗瓜子:“现在的喊孙女过来干一会儿活也不行了?”
“她人呢?”林渔不跟她废话,直接要推门进去。
“老二,娘跟你说话呢,你咋能这样。”林大嫂心底惊慌,上手就要拦他。
林老娘也一拍大腿嚷嚷起来:“你这个不孝子,打了野猪也不知道孝敬亲娘,我喊孙女过来烧个火做个饭,你倒是要打上门来了,你这是不孝啊。”
她们俩这么一闹,周围的邻居都探出脑袋来看。
林渔气笑了:“你把我家粮食都拿走,留下我跟两个女儿饿肚子的事情咋不嚷嚷。”
“你跟大嫂有手有脚,分家都好多年了,咋还好意思使唤我女儿来做饭。”
“阿盼,你出来,咱回家去,不给人白干活。”
林渔声音一大,林老娘两个反倒是哭不出来了。
林老娘竟是直接让开门,嗤笑道:“盼娣是过来干了一会儿活,但那丫头懒得很,干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谁知道她躲哪儿偷懒去了。”
她给林大嫂使了个眼色。
林大嫂索性把门敞开:“不信你进去看看,我们可没把你女儿藏起来。”
林渔进门转了一圈,果然不见林盼的踪影。
门口两个女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林老娘大声嚷嚷道:“如今这是什么世道,当儿子的对老娘大声嚷嚷,老头子你咋走的这么早,白留下我受儿子的气。”
林渔却丝毫不信。
林盼是个内向胆小的姑娘,且十分懂事,绝不可能半道儿溜出去玩。
蓦的,他看向院中的枯井。
这口井在林渔小时候还出水,等到他十几岁便慢慢干涸,如今只是个摆设,以前林老大都用大石头压着,生怕两个宝贝儿子掉下去。
可现在井口的大石头没了,只用锅盖压着。
林渔朝着井口走过去。
林大嫂已经,冲过来阻拦:“你看也看了,找也找了,赶紧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滚开。”林渔一把将她推开。
林大嫂被他推了个踉跄,眼珠子一动直接倒下大哭起来。
“没天理了,小叔子对大嫂动手,林二这是要打死我。”
林老娘立刻帮腔:“老二你做什么,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对你嫂子动手,快跟你嫂子道歉。”
外头不明真相的邻居纷纷议论起来。
“林二真动手了?”
“真瞧不出来他是这种人。”
“八成是心底有怨气,听说他老娘把他家粮食都拿走了。”
“那也不能对嫂子撒气啊。”
林老娘以为能拦一拦,哪知道林渔脸色不变,径直走向枯井。
“林渔,你敢!”喊着就要冲上来撕扯,认定林渔敢推林大嫂,也不敢动亲娘。
林渔任由她捶打,直接推开井盖。
“阿盼!”
林盼竟被五花大绑关在井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