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一天清晨到来的时候,修格少有地没有阅读报纸,而是直接来到了庄园酒店的大厅。
他换上了一件新的灰色大衣,身旁放置着转轮步枪,魔法书放在膝盖上,象征着官方施法者身份的吊坠并未固定在魔法书上,而是直接挂在了身前,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神色阴沉且肃穆,再加上那股在他身上若隐若现的晦暗魔力光影,更是让他透露出了一种生人莫近的气息。
很快,负责庄园酒店的女管家来到了大厅。
在修格最初看见这名女管家时,她显得精明且干练,面孔之上更是充斥着活力,然而一连两天发生在庄园酒店当中的事件却一下子烧光了她的精神,家族掌权者的暧昧态度,那些虽然被派遣过来,但却根本没有起到保护作用的护卫,以及那些因为离奇事件而遭受伤害的贵族子嗣,都为她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而对于修格这名身份与来历都非常特殊的年轻人,她反而具备着相当的好感,不仅是因为对方的待人态度,更是因为他已经连续两次用自己的力量直接阻止了悲剧和惨案的发生,女管家完全不敢想象,倘若真的有家族成员死在了酒店当中,她会面临一个怎样的结局。
贵族们的礼仪往往都是在明面上使用的。
在波尔登城外的黑巢山脉以及那条贯穿沃特尔的多伦河中,可从来不会缺少因为冒犯了贵族而被随意抛弃的死者。
“修格先生,您……”
修格抬起头来,他注视着眼前的女管家,开口便是一道晴天霹雳:“当前还留在酒店当中的人,应该都是为了竞争继承人位置而留下的吧?”
“啊?”
女管家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她看着修格手中的魔法书以及那把摆在一旁的转轮步枪,立时便感到自己的脊背开始冒汗,碍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女管家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
她勉强挤出笑容来:“修格先生,这个话题还请不要随意谈论,毕竟……”
“毕竟直到目前,酒店里还没开始死人,对么?”
修格同样笑了笑:“请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吧,管家,我还不需要你的建议。以及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倘若继续放任酒店当中的事情发展下去,你恐怕只会有一个结局。”
“……”
女管家的面色非常难看,她看了看四周,见最近的庄园护卫距离自己也还有一段距离,于是便慢慢地点了点头。
见对方的口风松动,修格的态度也稍稍缓和了一些,他问道:“好,那么请伱告诉我,在这间庄园酒店当中,是否允许家族当中的年轻人们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进行竞争?”
“非……非常规手段?”
女管家被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汇弄得有些发愣,但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于是神情立即变得更加紧张了,目光则是忍不住地朝那把转轮步枪上面飘。
显然,她没能很好地理解修格的意思。
面对管家的恐惧与惊诧,修格耐心地解释道:“我是恩斯特家族的成员,同时也是一名评议会的法师……我认为,在当前的情况下,庄园酒店当中所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允许普通人继续留在此处了,这是为了他们的生命着想。”
修格的手指在魔法书的封面上轻轻地敲打了两下:“管家,所以接下来,我会礼貌地请所有还留在这里的人离开,当然,如果有人不愿意,我也会考虑使用一些比较粗暴的手段。”
这一下,女管家终于明白了修格的意思,她稍稍冷静了一下,但面庞仍旧苍白如纸:“修格先生,庄园不会允许这种行为的发生,您看到那些护卫了吗?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保证此处事务不受干扰……”
“噢,是这样么?”
修格笑了笑,随后他站起身,目光在大厅当中的护卫们身上扫过,随后他便径直走向了其中一人。
这名护卫的身形格外笔挺,面容坚毅,其眼角处还有着一道稍显狰狞的伤疤,尽管他身上穿着的是恩斯特庄园护卫的制服,但身上却始终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军旅气息。
这是沃特尔军队的烙印,一旦曾经加入军队,便会自然而然地染上这样的气息,难以洗刷干净。
当然最吸引修格视线的,莫过于他佩戴的那把枪械。
那是一把转轮步枪,与修格所使用的这一把型号一致——穆奇2699转轮枪。
修格对这名护卫笑了笑,随后伸手探向了对方的袖口。
护卫没有任何躲闪,任由修格将自己的袖口翻开,于是修格便再一次地看见了那只由银色细线勾勒而成的三爪猎鹰图案。
“我刚刚在那边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先生。”
“如果我要这样做的话,会给你们元帅带来麻烦和危险吗?”
护卫盯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年轻人,回答道:“是的,但今明两日,元帅与埃里温先生会一同出席莱兰区的贵族会议,在会场当中,元帅会非常安全。”
修格点了点头:“那么到时候,你们会怎么做?”
就像是没有情感的机械一样,护卫平静地说道:“修格先生不需知道这些细节,但根据元帅的命令,我们不得直接参与‘子嗣间的争斗’。”
听了这句别有深意的话,修格认真地思考了两秒,随后他点点头,说道:“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在这个过程中进入庄园酒店,不过有一位女士例外,她拥有恩斯特家族的姓氏,而且也是我的魔法老师。”
“是的,先生!”
在得到护卫的明确回答后,修格转过身,看了一眼站在后方瑟瑟发抖的酒店女管家,又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魔法时钟。
现在的时间是清晨七点整。
……
七点二十分,阳光已经照射在了莱兰区,也照射在了恩斯特庄园内的酒店之上。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这座曾经作为恩斯特家族宅邸的古老建筑。
在粗暴的“唤醒服务”当中,一名又一名坚持留在酒店里的年轻贵族住客从半睡半醒当中惊醒过来,然而每一个打开房门的人,则都看见了一名背负转轮步枪,手持魔法书及法师凭证的年轻面孔。
他们认得对方,知道这就是那名在这两天里“大放异彩”的塞伦城私生子。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询问或问好,修格便用极其强硬且直接的态度,向他们传递出了一个信息——他“希望”留在酒店当中的所有人都能够立即离开自己的房间并前往酒店大厅,限时半个小时。
这显然是极其无礼的行为,这些心高气傲的家族成员本能地想要斥责眼前这名态度恶劣且举止粗鲁、蛮横的私生子,然而修格的动作却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直接。
当步枪的枪口直接指到自己脸上时,哪怕是脾气再大的人,都选择了闭嘴。
而在这些憋屈的年轻人来到走廊上之后,那些被“消除门锁”魔法直接破坏的酒店房门,以及那些不知为何被强制击晕、控制住的酒店侍者,更是让他们感到莫名的心慌与恐惧。
修格的计划非常直接。
在确认老泽克派遣来的护卫能够为自己提供支持之后,他便果断地采取了这种最简单的处理方法。
借助那些伪装成护卫的士兵们的力量,修格很快便完成了对于整间庄园酒店的封锁,虽然护卫们声称自己不被允许参与到“子嗣的争斗”当中,但清理庄园当中的“隐患分子”显然也是泽克·恩斯特命令当中的一环。
在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整个庄园酒店里的侍者均遭到了最为严格的控制,而那些被修格以暴力手段驱逐出房间的恩斯特家族成员,则得到严密的保护与监管。
在费了少许时间,成功用道理与礼仪劝服了那些已经非常惶恐,但却仍旧坚持留在酒店当中的女士们后,所有名单上仍旧选择留下的住客便都已经被“清点”了一遍。
根据修格的观察,所有恩斯特家族的成员身上均不具备任何引发金属圆盘异动或令远古造物们警觉的气息,于是在完成了
在所有被控制起来的酒店侍者当中,修格特意地寻找了一下那名之前替自己处理杂物的年轻女孩,然而无论是酒店的女管家,还是其他侍者,均表示自己根本不认识这样一个女孩,而当修格问及那能够前往地下楼层的老式升降梯时,所有人都感到无比惊诧。
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地下楼层,更不知道那升降梯竟然能够与地下楼层连通!
“也就是说,黑日结社对于庄园酒店的控制应当是通过酒店的侍者入手的,为了保持隐秘,他们很可能使用了一些魔法手段……在地表酒店活动的工作人员,绝大多数应当都不知情,但其中或许混杂了个别结社的成员与眼线。”
修格将目光投向大厅的另一边,却见在角落当中,已经有数名庄园护卫被“清理”了出来。
显然,那些忠诚于老泽克的士兵们非常清楚自己的队伍当中究竟有哪些人是被安插进来的眼线,也正是因此,他们的下手极为狠辣,其中有一个倒霉蛋的嘴巴上被狠狠地来了一枪托,现在嘴巴里估计已经不剩几颗牙齿了。
“确保消息不会传出庄园,也不要让任何一个人前往宅邸。”
修格找到了那名士兵的指挥官,对于修格的命令,指挥官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对意见,因为根本用不上他来提醒,这些专业的军人已经开始这样做了。
修格注意到,其中的一部分人甚至已经在庄园酒店外的那片园当中搭建起了隐蔽的临时工事,负责入口的人员也都已经进行了更替,任何试图靠近或离开的人,都会被立即控制起来。
此时,大厅当中有几名年轻人终于忍不住表示了自己的质疑,他们的父辈在恩斯特家族当中都承担着相当重要的职责,因此无论是底气还是胆量都要远超常人,他们均看出,在当前的庄园酒店甚至整个家族庄园当中,都出现了某种超出自己预期的突发情况。
因此,他们所表达的意见并非要反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监禁与控制,而是在询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精明的年轻贵族已经从那些专业的士兵们身上嗅到了一股不详的气息。
对于他们的提问,修格自然是没有办法直接给出回答的,他毕竟没有办法直接告诉这些年轻人,他们所崇敬的祖先,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变成了一群在这建筑当中穿行的老鼠。
于是他从旁边取出了那用数张印刻了魔法仪式的书页包裹起来的玻璃罐,将罐中那只畸形的盲眼老鼠展示在了这些年轻贵族的面前。
“天呐,这是什么?”
“这是老鼠?不……老鼠怎么会长成这样?”
修格微微运作镜中使者的力量,令那只极有可能是眼前这些年轻人的先辈的老鼠停了下来,随后他说道:“我只知道,你们这些天一直和这些家伙住在同一间酒店里,它们的数量数不胜数,而且能够轻松地在酒店的墙壁与地面当中穿行……如果各位不想被它们啃成白骨,就不要再进行任何形式的质疑。”
说到这里,修格语气微微一变:“塞伦城中的老鼠食人惨案,你们应该有听说吧?”
这句话一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了。
作为少数从塞伦城中逃出来的人,修格在这一方面的发言权要大于在场的所有人。
看着他们这副模样,修格终于把“那事儿就是我干的”这后半句咽了回去,面对这些思路活跃且见多识广的年轻贵族,不出重拳威慑就很难解决问题。
也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在两名士兵的陪伴下走进了酒店的大厅。
年轻的女法师穿着一身崭新的评议会法师长袍,脖子上则围着一条来自沃特尔猎兵团的制式围巾,当她走进大厅时,仿佛也将建筑外的寒冷给带了进来。
她没有理会那些正在偷偷注视自己的年轻贵族,而是直接来到了修格的面前,扶了一下眼镜之后便坐在了他的对面。
“修格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管你走到哪里,动静都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