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忒修斯简单地阐述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修格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有效地让我吸引那几只阿特米尔?我指的是,让它们主动发现我,并且来追逐我……”
“这很简单啊。”
忒修斯轻描淡写地回应道:“你可能还是低估了自己对于这些掠食者们的吸引力,啊,当然了,如果仅仅只是暴露自身的力量肯定是不够的,但你可以加加料嘛……比如你的那只大老鼠。”
“你说斯尼奇?”
“除了它还有谁……我记得在那个时候,它和它的同类可是一直在那些大鸟食谱上的,数量多、营养足、好捕捉,是非常理想的主食构成。”
在忒修斯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修格的精神世界深处立即传出了一阵细微的尖叫,而那正是狂奔之鼠斯尼奇所发出的无助抗议,为了逃避修格的提问以及忒修斯所陈述的那种惨烈事实,现在的它正在尝试着将自己的身体整个塞进老鼠洞里。
然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它现在长得太大了,不管它怎么努力,都只能勉强地将自己的脑袋塞进那些提供给恩斯特家族鼠群的洞窟里。
活像是一只将脑袋插进沙地里的鸵鸟。
斯尼奇已经从恩斯特家族意志那里学习了许多知识,但它显然还不会活用,但凡它再聪明一点,一定会意识到,自己这种仓皇逃避的表现已经是最有力的回答了。
“喏,你只需要解除对自身魔力的隔绝,然后把那只大老鼠叫出来,又或者直接从它那里借一些大地母神特有的恩惠气息,将二者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去……我敢保证,这绝对是最有吸引力的诱饵。”
“你的描述听起来真有些奇怪。”
忒修斯嘎嘎怪笑起来:“哈,是不是因为听起来像是打窝教学?我可告诉你,暗渊里面其实也是有鱼的,甚至还能钓,回头我跟你细说……”
眼看忒修斯要将话题带往某些奇奇怪怪的方面,修格便立即掐断了对话,随后他转过身,看向了那些正惊恐地打量着天空的尖嘴枭营士兵。
即便是与黑日结社关系较为亲密的他们,也从未见过数量如此庞大的亚莎鲁鸟群。
而真正让他们陷入呆滞状态的,则是那三个出现在视野尽头的庞大身影。
“那是……那是空艇吗?但空艇为什么会有翅膀?”
“你看清楚些,那明明是只鸟!”
“他妈的,我知道那是鸟,但鸟怎么可能那么大?”
此时,不少士兵已经开始了窃窃私语,于是修格猛地咳嗽了两声,在将这些士兵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又厉声训斥了起来:“看看你们这副模样,和那些即将遭受惩罚的敌人有什么区别……你们看见的不是空艇,更不是什么普通的猛禽!都给我好好地向它表达崇敬!那可是真实的,曾经统治梵恩天空的神祇的直系子嗣!”
这段话出来,之前议论纷纷的“尖嘴枭”们立即老实地闭上了嘴巴,而那些同样待在附近,只听从塔蒂亚娜本人命令,负责协防的黑日结社成员们则对此颇为满意。
他们基本上都是月之鹰的追随者,就算不是,至少也兼具着对月之鹰的信仰。
在这些人看来,作为庞然山丘信徒的费奥兰多男爵能够当众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经足以证明他在明面上对月之鹰以及信仰祂的结社成员们的尊重了,这种行为甚至足以被视作对塔蒂亚娜等一众结社成员的屈服和示好。
果不其然,费奥兰多男爵在说出这番话后,便主动地转过头来,对着这些明面上协防,实际上监视的结社法师们咧了咧嘴。
笑容真诚且谦卑,与他身上所背负的圣斯蒂尔王室血统很不匹配。
一名对费奥兰多男爵较为欣赏与认同的结社法师走上前来,他友好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费奥兰多男爵,你不必如此……别忘了我们自身的宗旨——我们对神祇与信仰应保持绝对的坦诚。”
“我明白,但也我也可以保证,我所说的话并非出于妥协或其他原因,而是基于真实的认同与赞叹。”
说着,修格微微抬头看向天空,喉咙中发出了诚挚的感慨之声:“何等壮观的神迹,倘若没有结社,没有那诸多追随者的付出,梵恩又怎能再迎来这样的奇景?”
“确实如此。”
那名结社法师对修格的这番话很是认可,通过这短暂的交流,他也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费奥兰多男爵的诚意,因此他压低了嗓音,善意地提醒道:“费奥兰多男爵,其实大家都清楚,岩湖矿场中发生的事情其实与你无关,那是我们的敌人处心积虑策划出来的惨案……虽然在那之后,结社里的一些人会对你有所提防,但你也已经证明了你对结社的忠诚以及自己的出色能力。”
说话间,他亮出了一枚属于克兹洛夫的金属徽记:“在今晚之后,你可以去见见克兹洛夫先生,不出意料的话,你应该能够从他那里得到更加重要的指示了。”
“我明白,我明白!”
这一番话显然令费奥兰多男爵极其触动,他的面容剧烈地震颤了两下,仿佛是要将这段时间的压力以及委屈全部抖到地上一样,但他终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满怀感激地伸出手,与这名结社法师重重一握:“我保证,我保证很快便会去见克兹洛夫先生的,我……我非常期待!”
结社法师微笑着点了点头,并用力地握了握男爵的手掌以示回应。
作为克兹洛夫派遣出来监视修格的成员,他认为这种监视现在已经基本没有意义了,他甚至在心底里都对克兹洛夫的过分谨慎有些意见了,因为这显然是一种对忠诚的结社成员的不信任表现,长此以往将非常容易损伤成员的积极性。
而在与费奥兰多男爵往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也和其他人一起见证了这位男爵的种种付出,而在看见了费奥兰多男爵不顾自身安全,冲进燃着致命魔法烈焰的间谍据点当中夺取宝贵的情报资料时,他甚至忍不住发出了感慨——究竟是怎样的压力,才会将一个人逼成这番模样?
他原本还想再和男爵多说两句话的,但突然之间,一股冰冷之感却突然从对方的手掌当中传导了过来,这名结社法师猛然抬眼,视线却是直接撞上了男爵的双眼。
这名结社法师惊讶的发现,在男爵的眼瞳里,竟然闪烁着一种极其迷幻、怪异的色彩,他隐隐觉察到了一丝异样,但还未来得及进行甄别与思考,一股紊乱之感便占据了他的脑海,紧接着,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便从头顶上方突兀降临。
……
在与那名结社法师友好地交谈了两句并握了握手后,费奥兰多男爵便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当中,其余的结社法师们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男爵用他那根锃亮的手杖狠狠敲打那些偷懒的士兵。
“打得好啊,要我说,这些家伙就该直接被送到前线上去,让他们直接去填战壕……嘁,雇佣兵而已,这些家伙里的绝大多数甚至连个像样的信仰都没有,他们比这座城市里的那些居民都不如!”
“可别乱说,至少在费奥兰多男爵手里,他们还是有些用的,总比那些抓来的矿工好用吧?”
“哈,倒也是。”
谈笑间,之前与男爵谈话的那名法师已经直直地走了回来,于是闲聊中的法师们扭头看去,好奇地问道:“我看到你刚刚和他握手了,都说些什么了?”
听见同伴的提问,那名法师转过头来,他看上去似乎有那么一点恍惚,直到旁边的人问
然而,他才刚刚开口,表情却发生了骤变。
就像是突然觉察到了危险一般,他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中那已经与亚莎鲁鸟群汇合的三只阿特米尔月嗣,紧接着,他惊恐地呼喊了起来:“不,该死,敌袭!”
这样的反应让旁边的人感到无比讶异,另外一边的费奥兰多男爵也被这动静所吸引,他困惑地看了过来,开口高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那边怎么了?”
然而此时,这些黑日结社法师们却顾不得回答了,因为就在男爵提问的那一瞬间,他们觉察到,自己这名同僚的身体上突然迸发出了一股惊人的紊乱魔力,它以暗渊魔力作为基底,其中似乎又混杂了某些源自其他神祇信仰的气息。
这名法师似乎是被某些幻觉所迷惑了,他突然抬起手来,用自己那紊乱的魔力胡乱地构建出了数个坚固的防护魔法,紧接着又取出魔法书,不顾同伴的阻拦从里面用力地撕下了两张书页。
下一个瞬间,原本无比“纯净”的魔法环境被彻底搅乱。
在这条直通守望城中央广场的通道上,数道黑紫色的巨大魔法火柱突然爆发,在那名法师的操纵下,这由黑日结社改造过的杀伤性魔法直指天空。
随着魔法的施展,那隐藏在这名法师内的特殊气息也在此刻彻彻底底地爆发了开来,它们随着那些显眼的暗沉火光直扑天空,在六翼巨鹰的魔法影像以及月之鹰子嗣们的身影下方勾勒出了一道诱人且危险的痕迹。
想要在这里用魔法直接命中高空中的阿特米尔们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然而,那名结社法师却已然深深地陷入了修格所施加的暗示以及命运根须们所制造的微缩幻境之中,在他的视野里,头顶上出现的分明是数艘正在低空飞行的巨大空艇。
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战争机械,它们被涂抹成了刺眼的鲜红色,表面涂画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陌生标识,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条从云雾当中缓缓游出的巨大鲸鱼,不仅如此,其头部位置甚至也被刻意地画上了一张属于凶猛鱼类的血盆大口!
在那股冰冷魔力的刺激下,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判断能力,只能凭借着本能施展自己所掌握的杀伤性最强的魔法,试图对这些敢于低空飞行的巨型空艇造成损伤。
“啧啧,挺脏的,我就好这口……快快快,别浪费时间,这可算得上是最好的‘窝料’……”
忒修斯的怪笑不断传来,修格虽然没有回应他,但采取的措施却是高度趋同。
在这场他亲手制造的混乱当中,修格放弃了对于体内魔力与气息的压制,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无数半透明的命运根须在周边区域的隐蔽角落快速“生长”而出,原本只针对那一名法师的幻觉瞬间扩大,将这附近的所有人尽数笼罩于其中。
这一次,修格并不指望命运根须的幻觉能够困住所有人,但现在,他只需要这些幻觉替他制造更大的混乱,并帮助他成功地争取数秒钟就足够了。
在人群注意力被严重分散的瞬间,镜中使者的身影便已然从修格的身旁显现,他直接以修格·恩斯特的样貌行走在了道路中央,而在镜中使者的身旁,浑身毛发倒数,处于极度紧张状态的狂奔之鼠凭空跃出,它一边在修格的命令下散发着自己作为“猎物”的存在感,一边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目标扑去。
用于呼叫支援的魔法讯号快速升起,然而,还没等这些讯号升到最高处,数道庞大的阴影便已经从高空当中俯冲而至,那尚在飞行当中的魔法警讯就如同遭遇狂风吹拂的烛火一般刹那消失。
被魔法仪式呼唤来此的阿特米尔们已然进入了极度的兴奋状态当中。
它们终于又一次地感受到了自己最爱的猎物的气息。
就在下方,就在那条街道当中!
它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清晰……即便在跨越了漫长的时间,经历了长久的沉眠之后,这股气息仍旧如此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