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麻烦

苏容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研究了十分钟,无奈地承认,这咬痕恐怕只有靠衣服遮了。他跟其他化妆师又不一样,没有随身带化妆品的习惯,何况这情况带一两件都没用,非得上遮瑕才行。他皮肤薄,刚咬的时候只是个凹陷,很快就成了淤青,还带着紫,非常显眼。位置也尴尬,还在衬衫领子上面,这两年又不流行高领,只能靠围巾,在外面还好,室内怎么遮是个问题。

他也懒得再折腾了,干脆直接回了车里。现在才九点,圈内什么聚会不折腾到十一二点?所以黄蕾也会躲懒,还特地跟苏容说了句,说是跟陆芸白的小助理吃东西去了,司机也不在。只有林飒在车里睡觉,苏容轻手轻脚上去,他还是醒了,道:“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里面不好玩。”苏容低着头往里钻,然而林飒眼尖得很,还是发现了,顺手抓住了他,笑着道:“这是怎么了,我看看。”

他掐着苏容的脸,扭过去看了看颈侧,顿时笑了。

“这个得用红色跟黄色遮瑕,膏状的最好,我等会给你两盒,用小刷子点涂。”

林飒就是这点好,就事论事,从不聊别的,看到了也装不知道。要是换了裴隐,能把苏容头都拧下来。

所以苏容在他面前从容得很,“嗯”了一句,跑到后面,也把椅子放平了躺着睡起来。睡着睡着想起经纪人的职责来,问道:“司机呢?”

“黄蕾带他去吃东西了。”林飒道:“也叫了我。”

“你怎么不去?”

“我想睡觉。”

其实林飒的颓势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何况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苏容。不过苏容这人最是护短,上次黄蕾她们不过是八卦周围人,八来八去八到了林飒头上,翻出他当年的作品展来看,一边看一边感慨:“诶,林哥当年是真的好看,怎么现在这么佛了。”

这话顶多算个感慨,连贬义词都算不上,平时她们说的比这过分的多了去了,也是苏容脾气好,有时候她们开玩笑,说“容哥哪里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一句话把苏容和黎商都骂了,苏容也只是笑笑不说话。没想到这次,苏容大发了一次脾气,黄蕾她们是第一次挨骂,人都吓傻了,从此不敢惹林飒。

其实苏容自己把她们手机抢过来删视频时,自己也忍不住扫了一眼,二十出头的林飒牵着模特的手谢幕,确实是青春得意好时光,连熬夜熬出的黑眼圈都有种骄矜的美感。不像现在,整个人像陷入冬眠状态,整个人温和而迟钝,只在黎商欺负苏容欺负得实在过分时,站出来行使一下师兄的职责。裴隐要是看到他现在样子,一定骂街。他向来嘴硬心软,又护短,奉行的原则是自己的师兄弟,只能自己欺负,要是在外人那吃了亏,他一定出头。

苏容也护短,但他更信任林飒。

如果林飒觉得值得,那就是值得。

何况他从来觉得没什么东西能打倒林飒,他和林飒是一类人。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世人都觉得琉璃碎了可惜,他们没有这种执着,碎了的琉璃也是琉璃,在苏容看来,碎琉璃有时候还更漂亮些,况且一辈子完整下去,连个缺口都没有,也未免太可惜。他们俩都没什么大学问,如果一定说他们雅,大概就雅在这地方了。

停车场的灯暗,这个区少有车进来,苏容裹了裹身上的毯子,还是睡不着,忍不住叫了句林飒:“师兄。”

林飒笑了。

每次苏容这么叫,一定不是已经闯了祸就是要闯祸了,他也多半猜到苏容要说什么,只淡淡道:“怎么了?”

苏容踟躇了一下,还是凑了过去,这气氛像极当年在华天的宿舍,睡上下铺的时候,只缺满墙的海报和窗口的月光,所以他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师兄,你真这么喜欢萧肃啊?”

这问题像是白问,但林飒听得出背后意思。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愿意和他在一起,这是一回事。喜欢到愿意跟他发生关系,这是另外一回事。何况林飒以前没和男的交往过,别人觉得是他扳弯萧肃,没人知道他是遇上萧肃才红尘颠倒。

“怎么,你不喜欢黎商了?”林飒枕着手,懒洋洋反问。

“也不是。”苏容还是没好意思直接问:“我就是有点不服。”

“不服什么?”林飒明知故问。

苏容的脸顿时皱起来了,也不说话,林飒被他逗笑了,伸手过去,捏了捏他脸颊。秦月那天其实说错了,苏容长年纪其实也没关系,不过是皮囊而已,真正熟悉他的人,会发现他的眼神从没变过,还是十七岁那个喜怒形于色的“妹妹”。

大概现在气氛太好,况且车内封闭空间也给人安全感,苏容皱了一会脸,还是道:“凭什么人人都觉得我该被黎商那混蛋压。”

林飒顿时笑出了声。

“难道你想压黎商?”

苏容想了一下那画面,顿时嫌弃道:“那也不至于。”

林飒彻底被他逗乐了,问他:“那你不服什么呢?”

他打趣归打趣,其实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苏容不服的,从来不是什么压与被压,大雅小雅,这点洒脱还是有的,喜欢一个人,赴汤蹈火也是等闲事,何必在乎这点床上的小细节,苏容也没有什么“男子气概”需要抒发。他真正不服的,是黎商还没有那么喜欢他,他们对于上床这件事的概念完全不同,黎商那些纠缠和“骚扰”,在黄蕾她们看来也许是“甜”,在他这,不过是披着糖衣的毒药而已。

他可以和佟晓佳,可以和乐颖思,自然也可以和苏容,这几者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苏容的不服,是不服在这里。他有种被爱过的人才有的挑剔与敏锐,虽然无法准确说出自己不爽在哪里,却本能地抗拒让自己不舒服的提议。

所以林飒引导他说出来,淡淡道:“其实黎商应该没像喜欢你这样喜欢过别人。”

还是比较对象的问题,和苏容对他的感情比显然不行,但是纵观黎商的人生,在此之前,大概也没怎么喜欢过人,国外向来开荤早,他长成这样,估计早早破戒,大学也很受欢迎,进娱乐圈的时候已经是野马一匹,林飒好歹留过学,看问题角度又不同一些。

苏容生闷气一样沉默了许久,然后闷声道:“但那不是爱啊。”

换了师兄弟中任何一个,哪怕是黄蕾,这时候都会失声笑出来,不然就枉担了“混娱乐圈”的虚名。但林飒不愧是林飒,还能平静问他:“那你以前带回来的女孩子,难道是互相深爱的?”

苏容谈恋爱时正遇上林飒刚回国,走时候还是乖巧小师弟,回来已经被女孩子骗走了,难免有点惆怅。裴隐他们反应就大多了,天天围追堵截,要抓现场看热闹,苏容整天疲于奔命,很快就搅散了,倒也没怎么伤心,不过是青春期的poppylove。后面一个也差不多,苏容在感情上很晚熟,总是淡淡的,没想到遇到黎商,一下子轰轰烈烈了起来。

林飒说到这个,苏容自己也疑惑起来,道:“但那是互相喜欢啊。”

“所以你介意的不是黎商喜欢你,是你太喜欢黎商?”

林飒没点破,但他们都知道“太喜欢”是什么意思。这样避而不谈,倒像那个字是什么诅咒一样,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不过是爱而已。黎商常笑他爱看文艺片,他上次看过的那部文艺片里,安妮海瑟薇饰演的女主对男主说:我们不能再见面了。男主问她:为什么,你不再爱我了吗?她说:“不,Dexter,我仍然很爱你,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

在苏容这,喜欢才能将就,爱一个人,是将就不了的。因为太介意了,所以差一分一毫都要计较,寸步不让,这状态也许有点病态,但他没有办法。

他唯一想到的方法,是向林飒寻求解答,可惜这问题连向来像他的林飒也帮不了他,林飒和萧肃同居七年,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而且以林飒的洒脱,肯定不会像他一样有这样漫长的纠结,他从来要做什么立即就做了,当年留学是这样,跟萧肃也一样,再惊世骇俗都敢做,做完就完了,所以他是大雅,自己是小雅。

但他实在没人可以问了,才问林飒:“你对萧肃也不只是喜欢,对吧?”

这问题连他自己也觉得毫无意义,但林飒还是耐心回答:“当然不是。”

“但我和你想法不同,我‘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只想在一刻就实实在在地得到他,拥有他,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我没那么在乎。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知道的,我一直是喜欢魏晋的。但这并不能说明我比你勇敢,只能说明我比你更绝望罢了。”

“为什么?”苏容不解。

“因为这说明你至少还想要一个结果,而我早就不指望了。”

他说完这句,笑了笑,用围巾盖住脸,继续睡觉了。他这样子倒有点当年的样子,在外面打了架,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在宿舍躺一躺,养好了就又出去了。苏容一直不怕他会像黄蕾她们说的那样就此颓废下去,他知道林飒只是在养伤罢了。

苏容坐着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法说服自己跟林飒一样洒脱,于是又懒洋洋躺下来,准备也睡一觉再说,想了想,跳到林飒那边,抱住他的腰,非要跟他挤在一起睡觉。林飒被挤得笑起来,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没事的。”他笑着安慰苏容,许久不剪头发,苏容头发又长了,他天生有点卷,摸起来很舒服,这感觉像回到二十岁。

世人都以为情伤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其实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跟事业和亲情也没什么不同,他十七岁敢孤身一人去英国读书,二十一岁就敢一个人跳到萧肃那大宅里,像古书上游览妖怪洞穴的书生,游完了就出来了,过程是曲折点,但也不至于击垮他。支撑他的还有许多东西,现在正抱着他的这位是其中一个,整个九楼都喜欢苏容,他被全心全意地爱过,所以会全心全意地爱人,这两者互为因果,密不可分,构成了今天的苏容身上很重要的一部分。

被爱是非常奇妙的事,不管对方是家人还是朋友,那种某种绵长而坚定的支撑,温柔而坚决,像冬天的热汤,和晒在背上的阳光,是既简单的事,但能给人持久的力量。让你知道自己至少是被一个人挂念着的。

这种爱甚至比情人间炽热浓烈的爱更可靠,因为不会轻易消失,过了许多年,也一直在这里。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付出这种爱的能力,太多所谓“正常家庭”里都没有,何况他们这些因为各种原因聚在九楼的年轻人。所以他们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特定的方式回应这种爱,像裴隐,永远恨铁不成钢,而他更温和些,他只是当个旁观者,什么都不说。

就像他永远不会提醒苏容,黎商早不咬晚不咬,偏选在今天咬他,很可能是为了把他支开,自己干坏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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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算林飒提醒苏容,也已经迟了。

因为黎商从那间休息室出来,就径直奔了陆赫那一团导演那里,也不说话,端着杯酒,往那一站,他从小西式教育,中学毕业就开返校节舞会,神态十分自然。陆芸白难得见他这样主动,顿时笑了,问他:“你怎么舍得过来了?”

“我经纪人叫我出来跟导演social。”黎商一脸淡定。

陆芸白忍住了没笑,这话她一个字也不信,会听经纪人的话,那就不是黎商了。不过不信归不信,面子还是要给到的。黎商这话一说,旁边有个导演就笑了,贱兮兮道:“你都演乐子佼的电影了,我们可不敢高攀。”

都说娱乐圈现实,但那现实是阴柔的,还带着点粉饰的,外表看起来总归是华丽体面的现实。而电影圈,用Rita酒后骂街的话说,是“一群老男人把持的破地方”,现实得十分下流,像动物世界,阶层之间不是地位的区别,是物种的区别。再漂亮的明星也可能沦为酒局的点缀和玩物,非要爬到那条红线之上,才能被视为人。而下层的人看自己的上层,又自动匍匐下来。规则十分原始野蛮,谁都别想保全完整尊严。

这综艺导演资源有限,除了一个陆赫,剩下人顶多与黎商平齐,还有不少没骨气的小导演。陆赫常年在这圈子里混迹,可想而知他对流量明星的态度是怎样的预期,以往的都多少做到了,该跳冰窖跳冰窖,该剃光头剃光头,偏偏遇上一个黎商。

要不是这次迟迟找不到合适剧本,陆芸白拖他他也不过来,还在跟人继续聊莫奈。最近好剧本奇缺,陆赫只好找了老朋友写,对方闲云野鹤,放出话来:年后再来找我要。陆赫倒不在乎明年再开机,但黎商这边未必能等。其实他的死活陆赫压根不在乎,不过这个男二是博谊要的,博谊是资方,虽然陆赫也不是没硬刚过资方,但能避免冲突还是尽量避免。

所以他被陆芸白拖了过来,冷着脸一站,两个人隔着窄窄的酒台和一盘北极虾相看两相厌,要不是陆芸白用手肘推了推他,他也不会带着点嘲讽语气道:“听说你要演乐子佼的男二?”

其实他们俩真是天生针锋相对的对头,因为许多属性完全相反,小到教育背景,大到人生理念。陆赫是寒门贵子,黎商的身世圈内人尽皆知,说白了就是东南亚富豪的私生子,一个缺资源,一个少自由,双方都觉得对方没有嫉世愤俗的资格,是没事找事无病□□。小的地方更不用说,数不胜数。

陆赫拍电影早,拿奖也早,在圈内辈分极高,许多大黎商二十岁的影帝见他都叫一声“陆导”,因为是切切实实被他导过戏的。黎商从来不买账,而且他不买账还有理可循——进组第一天,Rita就请全剧组吃饭,酒酣耳热之际笑着替他解释,说是西式教育,不擅长论资排辈,各位多多谅解。

但陆赫很清楚,这跟黎商受什么教育一点关系也没有,黎商也知道他知道,但并不妨碍他继续一脸淡漠,在陆赫先开口打招呼的情况下淡淡地“唔”了一声。

陆赫的脸色顿时冷下来,陆芸白见状不妙,连忙打圆场,笑着道:“你说你,早不过来,现在《法门寺》拍完了,新戏还要等年后,真是选得巧。”

与其说她这话是提前跟黎商铺垫电影延期开机的事,不如说是提醒陆赫,无论如何别翻脸,就当是为了电影。

也许是她铺垫得太好,黎商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们《法门寺》的人参加这综艺了吗?”

“当然,摄影,美指都来了,还是苏容师兄呢,Adam,可惜裴隐嫌钱少没来……”

“演员来了吗?”黎商打断她的话。

陆芸白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知道自己是敷衍不过去的,笑道:“当然来了,男二不是在这吗?”

“听说了。”黎商连铺垫也懒得再铺垫了:“叫来我看看。”

这语气跟上别人家要求看看宠物也没什么区别,陆芸白再度在心里叹气,同时毫不犹豫地道:“好吧。”

展星洲是博谊弃子,以后有合作机会也难,当祭品也算二度利用。今天把这混世魔王伺候高兴,什么都好说。其实Rita还在的时候她们就天天喝完酒骂这眼前这两位,非要针锋相对,不能让她们和和气气把钱赚了。现在Rita跑了,留她一人继承遗愿,誓要把这段时间错过的钱都赚到手。如今影视寒冬,生存危机当前,做什么都情有可原。

陆芸白一跑开,两人又陷入死一般寂静,黎商懒洋洋喝他的酒,陆赫也端起酒来喝,忽然短促地冷笑了一声,像想到个新笑话。

“你叫展星洲过来,是为了让他教你什么是演技吗?”

“不,我早知道上陆导的电影不用会演戏。”黎商淡淡道:“所以我叫他过来,交流一下让资方把我们安插进陆导电影的经验。”

这话太过诛心,正中痛处,连安插他们的公司都是同一个,博谊。资方从来金字塔顶尖,是所有导演的隐痛。都说演电影需要信念感,黎商身上就有这种天赋,与生俱来的冷眼旁观视角,对一切信念感和使命感嗤之以鼻。能把一切崇高的东西解构再解构,直到拆解成一地狼藉的真相为止。没人能赢过他,冷漠如陆赫,也在乎电影。而他像个浪子,又像个顽童,早早看穿世间真相,还要逼你承认你也站在一片烂泥里。

所以陆赫没有回骂他,只是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们垮掉的一代叛逆期这样长。”

“上次看陆导电影,顺便看了几页报纸,上面说四十岁以上ED率高达四成。陆导再倚老卖老,可能会加重病情。”

要是陆芸白晚回来几分钟,这两个人可能没法全须全尾地待在这里。

还好她顺利带回祭品展星洲,明朗少年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笑眯眯打招呼:“陆导好。”

黎商让她去叫,叫来了却不说话,只是隔着杯沿神色淡淡地打量展星洲,陆芸白心下不安,仍然亲昵地把手搭在展星洲手臂上,笑着问道:“对了,你是不是快生日了,多少岁来着?”

展星洲也笑道:“下个月成年了。”

苏容没有猜错,陆赫用展星洲就是为他的脸,准确来说,是他的眼睛。不是谁都能有一双就算笑起来都这样有距离感的眼睛,他眼睛像极了黎商。其实什么演技不演技根本不重要,陆赫从来没指望流量有多好演技,不过是看眼缘。中国文化里对于贵气的长相自有一套标准,可惜那标准和现在的偶像长相并不兼容,现在的年轻人好看是好看,太“薄”了点,演现代戏漂亮,扮上古装就现原型,黎商是少有的兼顾两者的。他被人攻击的最多是他演不了普通人,但平凡人的一生是现代西方电影理念,中国能上电影的故事都是帝王将相的,黎商的脸和他的电影是天作之合。

可惜黎商脾气实在不太好,经不起磋磨,陆赫这人连严苛也严苛得坦荡,第一部电影都是测试服从性,像马戏团驯老虎,打服之后教什么会什么。黎商没通过,以后的合作就无从说起,再合适也只能束之高阁。好导演都是控制狂,容不得自己的片场出现变数。

但这遗憾导致他对黎商一直嗤之以鼻,冷笑道:“这年纪去上学正好,有这资质才不算浪费教育资源。不像有些人UCLA学出来,还不如你现在演技。”

其实Rita当初不是没动过拿黎商大学学校当噱头弄人设,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黎商实在称不上这名头,纯粹靠中学在全美排名跟推荐信上的,现在信息时代,国内人也不好骗了,迟早有人点出这一点,徒然授人以柄,不如留着做弹药储备,关键时候拿出来,有奇兵的效果。

陆芸白在旁边听着,连叹气也懒得叹了,其实大家都很清楚,黎商对这些话根本无动于衷,他进娱乐圈可能就是为赚钱的,这世上道理从来如此,在乎才会被刺伤。黎商虽然尊严线在明星中出奇的高,但落点并不在电影上。

“陆导这么感慨,难道十七岁的时候在勤工俭学?”

“勤工俭学在你这难道也是贬义词?”陆赫一脸被刷新下限的样子。

黎商笑了。

“这倒不至于。”他笑起来眼睛比展星洲更冷:“只是怕陆导养成穷人思维,用演员都喜欢用赝品,那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