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商“久经沙场”,这点小阵势自然吓不到他,十分淡定,甚至笑了起来:“我以为你给我做求生欲测试呢?”
“你当我是黄蕾呢?”苏容被他气得不行:“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你不是还有处女情结吗?”黎商理直气壮。
苏容对这混蛋常年仗着文化差异肆意妄为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诚然黎商是在国外长大,所以有时候对有些国内约定俗成的比如酒桌文化长幼尊卑确实不怎么感冒,也可以理解。但他这人可不会放过这机会,当然他公众形象一直以来都是模糊国籍,很多新进来的粉甚至连他是ABC都不知道,从Rita到苏容,一直对这个点是避而不谈,黎商这么聪明,自然对外也做得很好。
但是到了私底下,就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了。他时而是真不懂,时而是装不懂,时而是装不懂还弄得大家都以为他是真不懂。比如这件事,他就抓着苏容对他过去的事介意,给苏容硬扣个帽子,把他对恋爱关系的认知跟黄蕾她们那种“女朋友就要作,男朋友就要宠”“男朋友看见异性都得像看见死人一样无动于衷”“直男必做的十道求生欲测试题”的恋爱观混为一谈。
也只有苏容了,能忍得住不揍他,还认真跟他讲道理:“我不会有那种想测试你什么求生欲的想法的……”
其实苏容已经是顶好的恋人了,虽然明星身份特殊,能长久下去的恋情都低调,还有结婚生子了快十年对外还说只是家里亲戚的。但苏容不是被迫低调,而是真没有那么浓烈的领地意识,换了随便哪个人,能把黎商这种塔尖尖上的人拿下来,外面还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整天嫉妒得酸气四溢。就算忍得住对公众低调,在圈内总是要显摆显摆的。别说普通恋人,夏弋之前不过跟人睡了一次,还是个金融新贵,照样酒桌上传得整个金融圈都知道了,舒乐好不容易才压下来。更不用说这圈子里一茬茬起来的小明星,有多少是女友探班时忍不住暗戳戳晒酒店晒同款衣服暴露的。
但苏容就忍得住,这跟他是经纪人都没什么关系,他纯粹是真没这个需求。黎商天天给他一起过夜,有时候他穿混了衣服,穿着黎商的衬衫上了班,满工作室人心照不宣,黄蕾尤其积极,挤眉弄眼,恨不得替他拍照发朋友圈昭告天下。
说来黎商也觉得奇怪,以前别人缠他,他只觉得烦,但苏容一天到晚懵懵懂懂毫无领地意识,他看着也不爽。还逗苏容:“我这不是怕你介意?”
“你说实话就行,我不会介意的。”
“那你现在问什么呢?”
黎商故意气他,但苏容被噎了一下,竟然也没发脾气,只是有点闷闷的。他头发又长了,黎商很喜欢那柔软触感,而且他低着头,露出一截脖颈来,也非常好看。黎商确实是坏,常常故意引得他露出伤心的样子来。他有时候也像猫科动物,抓了猎物来也不急着吃,就翻来覆去地玩。
等苏容难受了,他又过来揉他头发,逗他:“怎么了?就准你跟展星洲眉来眼去,我记得个秦雨萱就不行?”
这话虽然也是颠倒黑白,但总归有点谈恋爱的样子了,苏容果然又被骗到,认真道:“展星洲和秦雨萱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哦,秦雨萱不会写歌。”
苏容听他这些剑走偏锋的怪话都听惯了,也不觉得了,也不躲开黎商揉他头发的手,而是抬起头来问他:“那你这样……跟展星洲有关系吗?”
他其实真不是能言善辩的人,平时也机灵,但到了这种时候,总是词不达意。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你记得秦雨萱,却装不记得,我问起又说是什么求生欲测试,还故意把我绕进去。是因为对展星洲的事记仇,所以故意让我吃醋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他总是说不出来,也许是太卑微,也许是这些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象,如果黎商说不是,那答案又是为什么呢?
黎商没有回答,只是带着笑意弯下腰来,专心致志地亲吻他。要换了别人,大概也就不记得这点顾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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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容没来得及为秦雨萱的事纠结太久,因为很快出现了一件别的事。
在这城市的戏,都是外景,拍城市和巷弄,拍停泊着船只还卖着新鲜水产的码头,乐子佼的电影质感和苏容看过的文艺片不同,好像国内导演都这样,拍纯自然的风景还好,一拍国内城市要么过分高大上干净,不接地气,要么就太脏乱差了,乐子佼也摆脱不了这个,但他在混乱中又有种独特的美感,他一样拍码头,但是有人间烟火气,阳光热烈,码头的大石头上铺着一层被刮掉的银白鱼鳞,阳光一照,诡异又好看。
这场景里有个小庙,就在主角走过的护坝上,不过两尺来高,供的是妈祖娘娘,当地的场景中原没有这个,是道具老师现搭的,戏拍完了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收,天都黑了,苏容本来也没注意到,他在听黄蕾和监制说话,直到Vi忽然去把那个被遗忘的神像收了起来。
要是这样,也没什么,毕竟Vi这两年是越来越信这些了。但Vi收神像的动作特别不一样,他先用块干净的布把神像包了起来,然后捧着,放进一个准备好的道具箱里。
苏容那时候其实隐约已经有潜意识了,只是自己不信。直到后来他又去找Vi吃饭,Vi向来是在车里吃的,片场的外卖菜很多,有当地的清蒸海鱼,各类海鲜,还有白斩鸡,黄蕾她们嫌没味道,又订了其他菜送来片场,苏容也提了两份冷吃兔和牛肉,跑去和Vi一起吃,那边Vi正看一场秀,苏容把饭盒全部打开,小助理把Vi的菜也送来了,三菜一汤,是西芹百合,豆腐,茄子和冬瓜汤。
苏容那时候还不肯信,还给Vi夹了块牛肉,Vi也不说什么,只是吃饭,也不说不要,但一顿饭吃下来,那块牛肉始终在那里,连下面的饭也没动过,像一座孤岛。
那天是阴天,不知道为什么,到晚上忽然下了雨,外面场务大叫大嚷,招呼着收道具,盖机器,助理也都照顾自家明星,有种末日崩塌的慌乱感。车里开了灯,很亮,苏容握着筷子,迟迟不敢问。
最后还是问了,他问Vi:“师父,你为什么不吃肉?”
Vi淡淡笑:“最近有点腻了,吃点斋换换。”
他都不说吃素,说的是吃斋。
苏容没再问下去,那天就这样过去了,最后问出来还是在Vi房间,他贸贸然闯进去,看到了那个Vi从宁夏回来不让他碰的箱子已经打开了,酒店房间里多了个佛龛,佛前供着应季的柑橘和香烛。Vi见他死死盯着那佛像,也很淡定的样子。
其实早就该猜到了,莫名其妙剃了头发,开始吃素,有次甚至被他撞见在抄佛经,连那次搬被剧组遗忘的神像一起,一切昭然若揭,只是他不敢信。当年香港拍电影,枪战戏有个打烂了佛像的镜头,导演拍完还去庙里拜拜,说是赎罪。Vi还当笑话回来跟他说,其实也没什么,人都会变,而且这圈子里信神佛的人也不少,还有什么转世活佛。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师父,你要信佛了吗?”
“这两年烦恼太多,诸行无常,抄经也不见开悟,上次拍戏时遇到机缘,就皈依了。”
他话没说完,苏容眼泪就下来了。Vi连忙笑着安慰他:“哭什么,这是好事啊,师父一边修行,一边长长久久地陪着你,还不好。”
苏容也觉得这样太没出息,但他这念头刚起,就发现了某个熟悉的东西。
“师父,那佛像……”
他先还以为是什么忌讳,住酒店不供大佛像,只供着个小金佛,但越看越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Vi也知道他聪明起来是真聪明,瞒也瞒不住,索性承认了:“那是黎商送给我的,他只说是位老人家生前供着的,我也觉得有大慈悲,就供着了。”
怪不得如此眼熟,那是在洛杉矶黎蕊家就看过的东西,上次黎商送给Vi而Vi特地道谢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个。
苏容直接回到房间,找到了正在看剧本的黎商。
“你为什么送佛像给我师父?”他这次比上次气多了,眼睛都是红的:“你早就知道他要出家是不是?”
Vi始终不说他为什么要皈依,只说是在宁夏时遇到了机缘点化,苏容几乎要以为那机缘就是黎商送过去的佛像。要换了别人,看见他这样子,大概都要心软,偏偏黎商常年欺负他,已经习惯了。
“他头发都剃了,傻子才看不出来。”他不仅笑苏容是傻子,还问他:“怎么,你在这事上又不开明了?干涉别人的信仰干什么?”
“他不是别人,他是我师父。”
“那你师父只是出家,你急什么?”
“我不要他出家,”苏容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我也不要他斩断尘缘,我只要他永远做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