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有一宝要献给伯爷

良久,唇分。

李惟俭睁眼看过去,便见黛玉舒缓睁开双眼,那似泣非泣的眸子里满是迷离。想是心下动情不已。

他却不敢过多放肆,心下明了,黛玉这般女子念头虽离经叛道,行事却极其守礼。若此时唐突了,只怕定会惹得其气恼。

因是他笑着轻声道:“妹妹早啊,方才一时情难自禁。”

黛玉声如蚊蝇应了声,却也没说旁的。他情难自禁,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心下怦然,黛玉双拳缩在胸口,贴近李惟俭,心下怦然好半晌方才平复了,眼见外间天色已亮,便低声道:“俭四哥,外头天亮了呢。”

“嗯,正好与妹妹一道儿看日出。”

李惟俭舒展身形起身,又仔细为黛玉围了毯子。二人出得帐篷,便见西方依旧夜色如墨,东方却已晨曦微明。

二人行至崖旁,寻了一方巨石依偎着落座。此时鸟雀醒来,山林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遥见天际泛红,继而一轮红日骤然攀升,只须臾便跃将出来,霎时间洒下万千金光。

黛玉看着此景,禁不住吟诵道:“天际霞光入水中,水中天际一时红。”

李惟俭笑问:“这是谁的诗?”

“唐时韩偓所做晓日。”

李惟俭颔首,便道:“我却想起了《日出》一诗:梦断天鸡喔,起看旭日升。遥闻青海沸,瞥见彩云腾。烂锦飞千丈,金波涌万棱。扶桑真有望,放眼快先登。”

黛玉蹙眉略略思忖,试探道:“前宋杨万里?”

李惟俭笑着颔首:“妹妹果然博学。”

黛玉因笑道:“刚好前几日看过罢了,哪里就博学了?”

二人对视,黛玉面上笑容逐渐敛去,眼中秋水盈盈,动心动念不已。

李惟俭便矮身相就,轻轻噙了那樱唇。好半晌,黛玉鼻息逐渐粗重,李惟俭抬眼便见其不住的翻白眼,当即松开她,又揽住其身形。饶是如此,黛玉也好一会子方才平复下来。

抬眼看向李惟俭,眼中满是嗔怪。扭头又见日头已然升高,便蹙起眉头来,有心回转,却又舍不得与李惟俭分开。

李惟俭知其心意,便道:“往后得空我再邀妹妹出来。”

黛玉苦恼道:“也不用总来邀,更不好三五月不邀一回,多了我怕自己个儿习以为常,少了又怕念着。”

李惟俭便笑道:“总不过这两年,待日子到了,我去请旨迎妹妹过门。”

黛玉颔首应下,又贴在李惟俭心口。须臾,这才依依不舍起身:“时候不早,咱们也回去吧。再迟了,只怕就被那些丫头看了去。”

李惟俭应下,将物件尽数丢在帐篷里,过后自有手下人来拾掇。这会子旭日初升,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他便扶着黛玉上了马,二人打马下山回返。

卯正时分,一马载着二人到得愚园。黛玉被李惟俭扶着下得马来,眼见周遭护卫看着,黛玉也不好多言,只用一双似泣非泣的眸子仔细看了李惟俭一眼,这才轻声道:“俭四哥,我先回了。”

见李惟俭颔首,黛玉这才脚步轻快而去。一路到得睹新楼前,黛玉正踮脚而行,忽而便听有人招呼:“姑娘?”

扭头,黛玉眨眨眼,便见紫鹃顶着一双黑眼圈可怜巴巴地看将过来。

黛玉赶忙过来,低声道:“紫鹃?你……莫非在此等了一夜?”

紫鹃抱怨道:“姑娘也是……往哪儿去不说,何时回来不说,我除了在楼里等着还能如何?”

“这——”黛玉哭笑不得。

紫鹃扯了黛玉赶忙就走:“莫说了,这会子雪雁定然醒了,再迟一些,说不得便会被人撞见。”

当下主仆二人再不多言,急匆匆回返客居小院,临入门前还是被湘云的丫鬟翠缕瞧见。

紫鹃瞥见翠缕,心思转动便笑着招呼道:“起来了?云姑娘这会子还没起?”

翠缕纳罕着点头,随即道:“林姑娘倒是起得早。”

紫鹃便蹙眉道:“莫提了,昨儿姑娘用多了鹿肉,实在不克化,夜里折腾了许久。这会子还在胃口里堵着,干脆早起溜达溜达,消消食。”

翠缕顿时感同身受,连连点头道:“是呢是呢,我家大姑娘也吃多了,夜里起了两回还在打嗝。”

紫鹃见遮掩过去,顿时暗自松了口气,忙道:“不说了,我去伺候姑娘洗漱。”

与翠缕别过,紫鹃快步进得房里,便见顶着一模一样黑眼圈的雪雁正幽怨瞧着黛玉。而自家姑娘这会子正歪在床榻上,一手撑香腮,一手轻摇团扇,目光发散,面上噙着甜丝丝的笑意。

紫鹃看了不禁也暗笑出来,心下思忖,果然俭四爷才有法子让姑娘高兴。换了宝二爷,就只会惹姑娘气恼。

不提此间情形,却说李惟俭匆匆洗漱一番,也不理会几个丫鬟满面揶揄,略略用了早饭,便打马往京师而去。

也不知是哪个大聪明提的主意,好好的铁轨换成了铁皮包木轨,这等物件岂能禁得住经年累月的用?昨儿瞧过了西山煤矿情形,那些木轨只怕尽数都要废弃。好在此时平炉建的差不多了,倒是可以同时铺两处铁路。

李惟俭一路到得京师,赶在辰时到了内府,此时忠勇王上朝去了,便有新来的魏郎中寻了偏厅与李惟俭闲谈。

二人说过内府事宜,那魏郎中有意巴结,忽而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说道:“李爵爷可知,前日吴郎中面圣,被圣人好一通训斥。”

“哦?可是慎刑司吴郎中?”

“可不就是他?”魏郎中纳罕道:“说来也奇,前儿责骂一通,昨儿下晌又下了旨意,准其荫一子为龙禁尉……啧啧,也不知吴郎中到底是犯了错啊,还是立了功。”

李惟俭便笑道:“这等事宜,我等还是莫要探听为妙。不过在我想来,吴郎中此番是简在帝心啊。”

魏郎中轻笑一声,拱手道:“若论简在帝心,何人又比得过李爵爷?”

“哈哈,魏郎中这话过了。”

二人彼此奉承,李惟俭心下暗忖,那吴谦是专门干脏活儿的,圣人此举,分明有奖赏之意。莫非贾敬之死与吴谦有关?

他不过是心下好奇,并不想探究。这等皇家私密事儿,知道的越少越好。待忠勇王下朝来坐衙,李惟俭赶忙请见,请其拨款试着修造铁路。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李惟俭总觉今儿王爷目光怪异,好似心含怨气一般。

很是阴阳怪气了一番,到底批了银钱下来,李惟俭紧忙告退而去。

他却不知,忠勇王这几日过得可不好,自打李惟俭与湘云小聘之后,便没少遭次妃唠叨。

都道‘一家女、百家求’,实则换做出色男子也是一般。次妃自小带李梦卿,情意自是非同寻常,便一门心思为其谋个好姻缘。

先前几次三番与忠勇王言说,忠勇王却因着李惟俭流连贾家,与丫鬟、姑娘没少传出风流韵事来,心下虽极欣赏李惟俭能为,却又瞧不上其风流习性。

几次推拒之后,次妃念及李梦卿还小,就消停了一些时日。待李惟俭与湘云小聘,次妃心下着恼,又来催忠勇王。

这回忠勇王很是下了心思,四下搜罗青年才俊,选来选去,选定了江南一士子。听闻此人才情卓著,私德极好,且相貌端正。忠勇王虽不舍李梦卿,可也认定是一桩好婚事。

哪里想到,正待与人家提及此事,就探知此人盗嫂,径直被学政除了功名!

忠勇王自是气闷不已,连带着次妃又是好一通埋怨,直道忠勇王门缝里看人,比来比去竟寻不到一個能强过李惟俭的。

昨儿夜里方才吵吵过一场,今儿一早就瞧见李惟俭那张脸,忠勇王心下能不气闷?

只是再气闷又如何?如今并嫡二女业已定下,忠勇王自忖没脸子让宝贝女儿去做小的,因是干脆绝了心思。

说来也怪,这心思一熄,再想起李惟俭来,只觉这人哪儿哪儿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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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忠勇王心思如何,且说这一日荣国府还在治丧。

贾珍入罪前一直担着世职,入罪后同僚、旧友自然避之不及,因是此番前来吊唁的多是勋贵之家,却也看在荣国府颜面上只打发了家中子弟前来。

宝玉棒疮未愈,又因众姊妹去了香山别院,心下郁郁,惹得王夫人担忧不已,每日都看顾着;王熙凤与尤氏例外忙活着,接待往来官员眷属;尤家母女三人名为帮忙,实则干脆住进了凤姐后院儿,尤老安人倒是帮着迎来送往,那二姐、三姐或是游逛大观园,又或去看望宝玉。

自打贾琏见过姊妹二人之后,心下动念不已,奈何因着年岁不好凑上跟前,又因贾蔷到底年弱,只得又往铁槛寺而去。

阖府忙碌不休,也就无人提及接众姑娘回来之事。倒是王夫人因着宝玉念叨,想起了这一遭,问过贾母,贾母便道:“如今家中乱糟糟,她们回来还要人看顾着,我看不妨多留几日。”

顿了顿,又问:“这几日俭哥儿也去了?”

不待王夫人回话,凤姐儿便道:“俭兄弟十三那天去了一回,十四就回来办差了。俭兄弟生怕怠慢了姑娘们,特意留下红玉与一个管事儿的看顾着,老太太安心,定不会出了岔子。”

贾母笑着颔首道:“俭哥儿为人周到,我有何不放心的?”

又想那李惟俭行事稳妥,断不会犯下冒昧之事,贾母便放下心来。

贾家发丧有条不紊,薛家却是另一番情形。

论起来,薛姨妈等与贾敬并无亲戚干系,只是因着王夫人之故方才与宁国府牵扯上。

薛蟠与贾蓉、贾蔷臭味相投,为人倒也有几分义气,跟着贾蔷忙前忙后,很是张罗了一阵。

薛姨妈与宝钗连着外出几日,为的不是旁的,正是薛蟠的婚事。

原本便相中了内府桂花夏家,且不提那夏金桂姿容不差,单是那百万家资,薛姨妈心下便千肯万肯的。宝钗也道,哥哥薛蟠是个浑人,须得寻个厉害的管束着,不然来日说不得还会惹出多少麻烦来。

有宝钗此言,薛姨妈顿时定下心思,托了媒人上门问名,前后两回,那夏家却屡屡推脱。媒人只回话,夏孺人只一个独女,舍不得如今就嫁了。

这般推脱之言,谁听不出来?薛姨妈惋惜之余,只得暂且熄了心思。谁知峰回路转,这日一早那媒人喜滋滋登门,见面便打躬作揖道:“恭喜太太、贺喜太太,那夏家扫听了大爷人品,此番到底松了口儿!”

薛姨妈顿时大喜过望,紧忙将媒人请进来,又命丫鬟同喜寻了红封,足足给媒人塞了二百两银子,那媒人才细细说来。

“说来也巧,姑娘身边儿的丫头外出采买水粉,赶巧就迎面撞见薛大爷。瞧了几眼记在心里,回头儿与姑娘说了,听闻薛大爷相貌堂堂,那夏姑娘就千肯万肯的。夏孺人拗不过女儿,只得又寻了老身来说项。就不知太太这会子是何心意?”

薛姨妈与宝钗对视一眼,眼见女儿并无反驳之意,忙笑道:“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本就是天作之合,可不好拦在当中做恶人呢。”

媒人便道:“太太既这般说了,那不妨先换了庚帖。”

薛姨妈应下,赶忙先将薛蟠生辰八字写在红封上,又允诺事成之后有重谢,强留了媒人吃了一盏茶,这才将其礼送出去。

媒人前脚刚走,薛蟠便兴冲冲回返。

进得院儿中,乐滋滋嚷道:“妈妈、妹妹,我回来了。”

薛姨妈紧忙上前观量:“我的儿,这几日可还好?”

“都好都好,就是那铁槛寺前后不占,嘴巴淡出个鸟来。”

宝钗闻言顿时蹙眉,薛蟠打了个哈哈,又道:“方才瞧见那老虔婆又来,莫非又寻了人家?”

薛姨妈紧忙将薛蟠扯到房中,喜道:“我的儿,那夏家吐口了,你这婚事八九不离十!”

薛蟠眨眨眼,忽而就恼了:“谁?夏家?夏金桂?”

薛姨妈笑道:“可不就是?听人说是丫鬟瞧见了你,人家姑娘方才转了心思。啧啧,都道好事多磨,今儿方才知道果然如此。”

却见薛蟠面色铁青,忽而抄起茶盏掼在地上,唬得薛姨妈赶忙止住话头。宝钗更是蹙眉叱道:“好端端的摔那茶盏作甚?”

薛蟠拍腿道:“妈妈、妹妹被那老虔婆骗了!”

“啊?”

就听薛蟠忿忿道:“方才回来撞见冯大哥,刚好听闻那夏家想要攀附俭兄弟,舍了二十万嫁妆,只求着夏金桂去做个良妾,结果人家俭兄弟全然瞧不上眼儿,转天就回绝了!

那夏金桂大闹一场,弄得阖家皆知,不知怎么就流传了出来。如今外头都在传夏家女上不得台面,有心思的人家全都避之不及,那老虔婆是欺妈妈不知内情啊!该死!当我薛蟠是好欺辱的?我这便去给那老虔婆一个好儿!”

说话间撸胳膊挽袖子往外龙行虎步便走,薛姨妈生怕他又打死人,赶忙死命拉扯住:“我的儿,可不好再摊上官司!”

宝钗也过来阻拦:“哥哥且慢,此事说不得是以讹传讹,可不好闹得动了手。”

薛蟠急了,道:“以讹传讹?为何外头不传妹妹如何,都传夏金桂?”

薛蟠一挣,薛姨妈顿时趔趄着委顿在地,顺势抱了其大腿哭道:“你若非要去,不如先打死了我!我先走一步,也省得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见了你父亲不知如何交代!”

“妈妈,你——哎!我不去就是了!”

眼见薛蟠果然不去了,宝钗使颜色命莺儿关了院门,又叫来碧莲扯着薛蟠入了房里,这才扶着薛姨妈回转房中。

薛姨妈啜泣半晌,总算止住了眼泪,与宝钗对视一眼,几次欲言又止。

宝钗就道:“实在不行,就别为难哥哥了。”

薛姨妈低声道:“你道咱们家如今名声好?能娶到夏家姑娘,已然是烧高香了!”

贾母几次暗示撵薛家人等,稍稍读过书的下人都瞧得出来,荣国府又好似筛子一般,因是种种流言不胫而走。如今外间都拿薛家当乐子瞧,便是王舅母也愈发不给薛姨妈好脸色。

这名声一坏,官宦人家的姑娘自是不用想了,薛蟠的婚事就成了难题。

再者前番薛蟠在那山西煤矿上亏了大笔银钱,如今除去当初买的水务股子,以及王夫人欠下的几万两银钱,薛家的家底真真儿就空了。

那夏家只一独女,来日家产都是外孙的。百万家资啊,莫说那夏金桂颇有姿容,便是个丑八怪,薛姨妈也恨不得取回来填补亏空。

宝钗自知家中难处,娴静着蹙眉道:“那边厢不妨先答应着,我与妈妈回头儿再好生劝劝……妈妈,事到如今,也该将家中难处与哥哥说清楚了。”

薛蟠如今十八,比之小两岁的李惟俭如今顶门立户,不好再让薛蟠胡闹了。

薛姨妈思忖着,到底点头应承了下来。

却说那薛蟠回得房中,瞧着小妾碧莲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气闷之下扬手就要打。碧莲骇得委顿在地,薛蟠却忽而停下,出神半晌,转而摸着下巴笑将起来。

碧莲看着纳罕不已,不知薛大爷犯了什么癔症,就见薛蟠矮身下来,挑了其下颌道:“小美人,夜里好生伺候了,明儿爷给你买一副头面儿去。”

往后两日,薛蟠早出晚归,或去铁槛寺帮手,或不知在何处厮混,每日熏熏然而返。薛姨妈与宝钗旁敲侧击劝过几次,薛蟠语气渐渐缓和,母女二人便以为薛蟠果然转了心思,顿时欣喜不已。

到得五月十九这日,宝钗方才瞧过宝玉回来,就见哥哥薛蟠正扯着薛姨妈说话儿。薛姨妈泪眼婆娑,兀自在垂泪不已。

宝钗以为薛蟠又惹恼了薛姨妈,顿时快步而来:“这又是怎地了?”

不待薛蟠言语,薛姨妈便道:“伱哥哥夜里梦见你父亲了。”

“啊?”

薛姨妈道:“你父只说因生前做了恶事,每日被那鬼差拷打。托梦与你哥哥,说须得做一场消业法师,方才能免了此难,也好今早转世投胎。”

宝钗心下狐疑不已,看向薛蟠,那薛蟠却只与薛姨妈说话,并不与其言语。

薛蟠就道:“寻和尚做一场法事,捐上一千斤香油就是了。明儿我去城中瞧瞧,妈妈与妹妹不好劳动,总要在内城里寻个妥帖的寺庙才是。”

薛姨妈应下,道:“此事须得上些心,不拘抛费多少银钱,也要免了你父业障。”

“妈妈放心,我这就去。”

薛蟠说罢起身便走,这一去便是小半日。待下晌回来,又寻母女二人道:“内城南小街口有个万宁寺,儿子听人说颇为灵验,且离荣府不过几条街,往来也便宜。”

薛姨妈听过万宁寺,当即颔首道:“那就万宁寺,你可与住持说好了?”

薛蟠笑道:“都说好了,妈妈放心就是。二十一那天咱们一家都去,连做七天法事,任他什么罪过都消了。”

说罢,薛蟠笑眯眯看向宝钗。宝姐姐原本娴静端坐了,抬眼便觉薛蟠目光古怪,待要探究,那薛蟠又转头去与薛姨妈说话。

宝姐姐思忖半晌,只道是瞧错了,因是心下并不曾在意,也附和着叮嘱了薛蟠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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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日,薛家一切准备停当。也是这日下晌,三春、黛玉、湘云自香山别院回返。

因着王熙凤还在治丧,是以接众女的乃是李惟俭。这几日李惟俭偷空又去了一回别院,奈何那日夜里众女聚在一处耍顽,因是再没机会与黛玉私会。倒是与湘云傍晚时一道儿游逛了会子。

感觉嘛……湘云那丫头许是见他次数多了,羞赧褪去,尽显往日欢脱。李惟俭心下古怪,许是湘云这会子年岁还小,与之相处,他总有一种带女儿的感觉。

心下只盼着湘云尽快长大,总不好来日成了婚也是这般感觉。

将众女送回荣国府,又与贾母说过一会子闲话,李惟俭便起身回返自家。

结果方才看了一会子书,便有小厮来报:“老爷,门外有位冯大爷来访。”

“哪位冯大爷?”

仆役道:“名冯紫英,其父乃是神武将军冯唐。”

李惟俭蹙眉不已,他当日在青海,因忠勇王受创,便改在冯唐手下任职,与老将军打交道颇多。那冯紫英他早就见过,知其有侠名,好打抱不平。只是二人素无交往,怎地这会子寻上门儿来?

是了,冯唐本待春末回返京师,奈何青海各部异动,老将军又停在了西宁。莫非是因着军备之事?

李惟俭思忖罢,摆手道:“快请。”

仆役应声而去,转头吴海平便将冯紫英送进偏厅里。略略坐了须臾,李惟俭方才自书房到得偏厅。

那冯紫英不敢怠慢,赶忙起身见礼:“见过李爵爷。”

李惟俭笑得如沐春风,道:“世兄这般说就见外了,老将军待我一向多有照拂,有此香火情在,世兄不必拘礼。”

李惟俭这话绵里藏针,什么香火情?分明是在说,我只跟你爹有往来,你自己看着办。

那冯紫英也是灵醒的,拱手笑道:“这一声李爵爷乃是发自肺腑啊,不说水务、煤矿,单是那水泥务一桩,李爵爷就活江南百姓无数。在下听闻,如今昆山百姓有人四下立生祠,以感念李爵爷、庄府尊。”

李惟俭打了个哈哈,落座后邀其也落座,道:“济民的是庄府尊,我啊,纯纯是沾了庄府尊的光了。哦,是了,只怕不日庄大人便要升为河道总督,其人颇知水利,说不得来日解民倒悬之人,便应在庄督宪身上啊。”

那冯紫英连连颔首,说道:“如今朝中小人当道,排挤异己、党同伐异,在下素日便不齿,唯独心下尊崇李爵爷与庄督宪这般为民办事的好官儿。”

李惟俭笑着连连摆手,一副谦逊恭谨之态。

当下二人奉承半晌,那冯紫英才道:“在下今日来得冒昧,实在是因着推拖不得,受人之托来请李爵爷赴宴。还望李爵爷拨冗一见。”说着长身而起,冲着李惟俭深深一揖。

李惟俭暗忖,只怕是有官儿走不通自己这边厢的门路,这才拐着弯寻到了冯紫英做掮客。又念及前些时日那桂花夏家,心下不由得暗乐,思忖着这回莫非还是那夏家?

是了,那夏金桂不是个省心的,上赶着来做妾被自己推拒,料想必咽不下这口气,说不得要亲自与自己一会?

这倒是有趣了,刚好近日忙过一场,方才得闲,李惟俭便道:“当不得世兄如此大礼,左右不过见见人,也有什么劳烦的?”

冯紫英顿时大喜:“如此,在下明日便在春华楼恭候爵爷大驾!”

“好,一言为定。”

此时议定,冯紫英不在耽搁,喝过半盏茶便兴冲冲告辞而去。

李惟俭摇头失笑不已,回返内宅寻傅秋芳说过,傅秋芳观量其神色,小意道:“若那夏姑娘果然上心,老爷不妨纳了回来。”

傅秋芳想的分明,人家过门可是自带家资的,算算家产不比伯府少。料想来日过了门也瞧不上那些股子,既如此,何不做个顺手人情?

李惟俭却摇头道:“我又不差银子,多一百万少一百万又有何区别?明日只当瞧个乐子罢了。”

傅秋芳见其说得笃定,便不再劝说。也的确如此,算算股价,如今家中资产何止百万?单是每岁分红股息就二、三十万,这般收益莫说是那劳什子夏家,便是亲王家也比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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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李惟俭一早儿去坐衙,约莫未时回返。在家中略略坐了坐,换了一身便服,乘着马车往春华楼赴约而去。

那春华楼便在西城左近,距离李惟俭曾经的宅邸不远。

到得地方,便见冯紫英遥遥迎在门前。见了李惟俭,顿时热切迎上来,引着其上得二楼雅间。

李惟俭随着冯紫英转过屏风,略略扫量一眼,待瞥见薛蟠也在,顿时眯起眼来。

冯紫英生怕得罪了李惟俭,赶忙拱手道:“不瞒伯爷,此时乃是薛家兄弟百般求肯,在下实在推却不过,这才将伯爷请了来。”

那薛蟠起身恭恭敬敬躬身作揖道:“李伯爷,早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席间又有一男子,面相不俗,此时也站将起来,却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哥儿。

那冯紫英赶忙介绍道:“伯爷,此乃我兄弟卫若兰,也是正经王孙公子家的子弟。”

原来此人就是卫若兰……前世恍惚听喜好红楼的同事说过,好似这卫若兰最后娶了湘云?

这般思忖着,李惟俭倒是不急着走了,旋即笑道:“薛大哥说的什么话?从前的事儿不是一早就揭过了?如今怎么又旧事重提?”

那薛蟠恳切道:“以前我心中不情愿,如今却是心甘情愿,自然不同。”

李惟俭愈发纳罕,不知这呆霸王如何转了心思。

冯紫英又陪着小心邀其入座,李惟俭念及冯唐,不好驳斥了其颜面,加之下头就有十来个北山护卫,门口又有吴钟守着,因是李惟俭便放心大胆落座。

冯紫英赶忙招呼传菜,不过须臾,各色菜肴便流水般送将上来。这春华楼乃是这几年新开,传闻厨子出自前明御厨房,官府菜乃是一绝。

当下酒水上来,众人纷纷来敬,随即推杯换盏热络起来。那薛蟠赔罪道恼过后,好似怕了李惟俭一般,再不轻易开口。只由着冯紫英与卫若兰作陪。

待酒过三巡,冯紫英又请了两个评弹女子在一旁弹唱助兴,李惟俭自觉微醺,便不再饮酒。他原本暗忖,那薛蟠许是憋着坏心思,待其酒醉再施行。

不想,李惟俭不饮酒,竟也无人来劝。

这一场酒宴待入夜时方才散去。除去李惟俭不过是微醺,余下冯紫英、卫若兰、薛蟠,尽显醉态。

当下下得楼来,李惟俭刚要上自家马车,忽而薛蟠自后头追来:“李伯爷!我有一宝要献给伯爷啊!”

“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