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不说后面这话,沈雁还真不想去,但既是太后的旨意,又能怎样呢?
想想也有年余没进过永福宫,真不知道太后怎么想起她来的?难道也是因为皇帝要抬举沈宓所以顺带把她也给捎上?
她算了算日子,只有三日了,但与陈氏道:“就只有咱们俩么?三府里有没有人去?”
陈氏道:“五府里五老爷五太太都会去,三府里婵姐儿的父亲放了外任,母亲也去了,三老爷赋了闲,三太太便也不打算去了。但是朝贺的供礼却早送到了内务府。”说完又笑道:“你放心,到时候咱们跟华夫人一道去。”
陈氏如今跟娘家关系不如从前亲了,这样的日子也没想过与陈家人同行。
当然,这也跟沈家身处的地位有关,若让人知道沈家的少奶奶进宫随着娘家人一道,沈家面上总归不是那么好看的。
“吃完饭就回来,也就片刻的工夫,不用愁眉苦脸的。”萱娘一面捣着胭脂,一面笑着打趣沈雁。
沈雁耸耸肩,不置可否。
华氏见状笑道:“萱娘到时就陪着我在二房说话罢,我一个人吃饭忒没劲。”
华氏怀上身孕后,陈氏季氏为了避嫌,极少与二房在吃喝上有往来,只是萱娘因没有伴,常常在沈雁这里开伙。沈雁去了宫里,萱娘自然也得回三房吃。
华氏虽没直说要萱娘在房里用饭,但意思却很明显。曾氏忙说道:“二嫂这胎儿眼见着都七八个月了,可不该为这些事劳神。萱娘淘气,若是碰了撞了倒不好了。”
其实留下来吃饭也是分餐的,华氏所吃的一应之物都是黄嬷嬷一手经办。而且走的还是二房的小厨房,安全上并没有什么风险。不过想到曾氏素日的自律,她与沈雁相视了眼,也就没有再坚持。笑道:“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曾氏望着萱娘,脸上也没有半丝不悦。
沈宦自打婚后也没有提及过要继续科举,曾氏也从未催促过。只是把三房手上几间平日用来赚零用的铺子用心打理着,而后就是着意地栽培着沈莘。
曾氏在沈莘的婚事上不遗余力。沈莘如今对她的态度已然转变了些。已经会回答她的问话,知道她关心他的学业,于是偶而也会主动说起国子监里的事情。但仍是不肯唤她母亲。曾氏也从来未曾强求。
三房算比长房好些,但因为续弦的缘故,曾氏也总比华氏她们多了几分克制。
对萱娘的管束上,也就比从前更为严格。
沈雁陪着说了会儿话。遂抱着一堆胭脂与萱娘告退出来。
她对进宫赴宴兴趣不大,但是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怕人觉得矫情,而且既然决定要去,就还是得作作准备。
好在衣服鞋袜都有现成的。
到了这日早上,装扮好了到得华氏屋里。华氏看后给她添了两件饰物,陈氏便也来了,站在帘栊下笑微微盯着沈雁看了两眼。便就一起出门去。因着沈观裕他们早上已先行进宫,陈氏便带着沈雁她们俩先去梓树胡同与华夫人会合。然后一道进宫。
华家女眷里仍然只有华夫人去,看着舅母这般低调,沈雁心里也不是滋味。
华正晴的婚事总算订了下来,婚期在明年。华正薇的也正在议婚之中了,两个人近来也少出门。
三人同路进了宫,因为沈雁有太后懿旨需要进永福宫,于是陈氏与华夫人便先去拜见皇后,然后会在命妇们休憩的毓华宫等她。
几位国公夫人总是一道的,鄂氏与荣国公夫人去了帝后处拜见完毕,便转到永福宫来请安。
两人边走边闲聊着,鄂氏透过庑廊无意瞧见不远处宫女们领着一行人上了石阶,打头的少女一身浅碧色绣衣褶裙,腰间一方月白色丝绦缚着块翠玉压裙,衬着那头乌黑浓密的发丝,一身说不出的雅致脱俗。
虽浑然不如寻常大家闺秀的稳重端庄,可是她这十二三岁本该活泼的年纪,加上那双如同清泉一般灵动的弯眉大眼,令她看上去就如同行走在琼楼之间的竹仙似的,自有一股傲然的风姿。她不禁止了步,好奇道:“那是谁家的姑娘?我怎地没见过?”
荣国公夫人瞧了一眼,遂即带着丝遗憾笑道:“那便是沈宓的女儿。”
沈雁与顾颂这两年并不如从前那么勤走动了,顾颂也甚少往沈家去,荣国公夫人虽有替他们谋算的心思,但一则看他们也淡了,二则年纪又还不大,因而索性就顺其自然了,也不再琢磨这些。
鄂氏听说那便是韩稷朝思暮想着的沈雁,脸色顿即变了变。
京城传颂最多的是沈家的大姑娘,关于沈雁极少有传闻出来,她竟未想到实际上的她这般出色!
她具有这样的外在条件,也就难怪韩稷不会对送去的丫鬟动心了。
鄂氏心下凛了一凛,面色也透着两分古怪。
荣国公夫人只道她是讶异沈雁的娇俏,遂笑道:“沈大奶奶有了身孕,沈宓替她告了假,在家养胎未曾出来,雁丫头一个人去太后处也不知道拘不拘束,我们去帮着壮壮胆。”
鄂氏扬颠唇笑了下,与她继续前行。
沈雁这里进了宫,只见几位公主以及部分命妇已经在座了,她不如沈弋出来赴的宴多,但许多也是在前世里认识的,除了公主们,这当中有建安伯夫人,东阳侯夫人,以及许阁老的夫人和长媳。
宫人在门口通报后,正说着话的命妇们便就扭头看了过来,见到沈雁款款步入,众人眼里也都是一亮,等到行了礼,太后遂笑着将她招到跟前去,说道:“还是前年见的,这么几个月不见,个子就蹿这么高了,是大姑娘了。”
公主们也笑微微地盯着沈雁看。
这里头许夫人婆媳是认得沈雁的,便也笑着道:“孩子们长的快,这要是不说是沈家的二丫头,我都快认不出来了。那年随她母亲到我们家来的时候,还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沈雁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会儿不懂事,让夫人见笑了。”
许大奶奶笑道:“要是真见笑,我们太太便不会常跟你父亲问起你了。”
这永福宫也不是第一次来,如今沈宓当宠,因着曾在礼部当差,还被皇帝特指去鸿胪寺帮着打点事务,仗着这份底气,并没什么好拘谨的。沈雁落落大方,说话不卑不亢,也不故作端庄,这里听太后问了几句华氏,又赏赐了下来,宫门口就报魏国公夫人与荣国公夫人到了。
沈雁听到鄂氏的名号,心下也是一动,与座中一众低阶的命妇一道站起身来。
鄂氏与荣国公夫人到了屋中,先也是往沈雁处看了眼,然后才上前跟太后叙话。因着先前已经来请过安,也就没有多话,太后让人搬了座,便跟沈雁道:“荣国公夫人你是很熟的了,这边是魏国公夫人,你也去见个礼。”把她当孙辈提点的样子。
沈雁遂走上前去,先跟鄂氏请了安,再跟荣国公夫人问好。
荣国公夫人不免笑着问起她来时情况。
鄂氏就近打量沈雁,只见她举止虽然不拘不束,但一切却又控制得恰到好处,这样反而显得她有股举重若轻的气势。
京中但凡有些家底的闺秀们,虽然大多也能做到不卑不亢,可是到底能做到像沈雁这样真正透着天生的从容自如的人实在不多。就连在座的公主们,也都在高贵之余而显得有些刻板。眼前这丫头给人的感觉,就是有股天生的不输阵的底气。
鄂氏心里乱乱的,韩稷眼光独到,这令她也不得不承认。虽然一个十余岁的小丫头并不足以在她面前掀起什么风浪,她也不见得拿捏不了她,可是韩稷若是娶得这样的妻子回去,总归让人心里不舒坦。
如果韩稷是她的亲生儿子,又如果他对韩耘造不成任何威胁,该有多么好。
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她,面上并未露出什么形迹来。
这里太后见得门外清风徐徐,倒是好一派初夏景致,不由道:“方才听说西路园子已经辟了出来给官眷们,可已经弄妥了不曾?”
鄂氏道:“方才见着皇后已带着往园子里去,恐怕是已经能成行了。”
太后点点头,遂含笑望着他们:“既是这般,那咱们往园子里走走去。”
说着搭住沈雁的手站起来,旁边公主们听说,也连忙起身搀扶。
鄂氏等人也紧随在侧,一面簇拥着太后,一面欣赏着沿途景致。
西路园子是与主园隔断开来的一个花园,宫城是前朝贪安逸的国君所建,地盘太大,为了散步方便,连花园也隔成了三个,主园那边靠东宫的位置还有个东花园,俗称东路园子。
今日官眷们在西路走动,臣子们便就在东路。
沈雁陪着太后走了会儿,遇上正好来园子里的淑妃,见了礼之后见没自己什么事,便就落后到亭子里坐下来。荣国公夫人见着她独自在此,便招手道:“雁丫头跟着我,免得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