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稷?!”
已然转身走到殿门口中的沈宓他们闻言面面相觑,均停在门槛下,往赵隽望来。
赵隽听到奏报,眉头也陡然动了动。
他偏偏头,摆手道:“传见。”
众人闻言,便都默契地走了回来。
赵隽瞟了他们一眼,也没说什么。
很快门外有了脚步声,沉稳但是又稍显急促。赵隽目光原本漫无目的地落在书案四处,听见这声音,目光也一点点凝滞下来。
能让韩稷急促的事,应该不是什么小事罢?
门口一黯,有颀长的身影走进来。
“草民韩稷参见皇上!”
赵隽定睛往他立处看了看,说道:“你见朕何事?”
韩稷道:“是为燕王殿下而来。”
赵隽顿了顿,准备了很久想要保持平静的面上还是起了微澜,“燕王在哪里?!”
“已经被郑王掳走。现如今顾颂带人去了后军营送信调兵守住雁门关,以及看住辽王,薛停董慢都带着兵马在郑王出没过的地段进行封锁搜寻。草民见到燕王的时候他状态很好,没有受伤,但郑王却来势汹猛,这次恐怕整个朝堂都得打起精神来才能应付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沈宓率先问。
韩稷与顾颂他们带着中军营的人行事的时候并没有人进宫奏报,有韩稷在,他们仿佛自动认定韩稷就是他们的主帅。站在赵隽的立场想想,这样确实也很让人面上挂不住。
“韩稷意思就是,郑王不但没死,他反而还在京师潜伏了大半年,并且勾结了东辽蒙古军。要合谋进犯大周,篡取皇位!”韩稷先跟沈宓施了个礼,而后说道。
殿上赵隽听得面目一惊。
诸志飞等人也走过来,说道:“此言可当真?!”
“晚辈不敢有半字虚言。”韩稷指着门槛外已经被侍卫拖过来的两名黑衣人,“这是方才我在四季胡同郑王私宅里捉到的,郑王在半年前以阴私手段将宅子变成所谓的“鬼宅”,而后藏身在宅子底下的密室。之前在庄子里暗袭燕王和眉娘的已能够肯定是郑王!”
“他们逃去哪里了?!”
赵隽站起来。走下玉阶。“你既看到他们逃走,如何不去追!”
韩稷平视他:“那是郑王逃生的地道,我若下去。八成没有命在。而那样的话他的阴谋我也无法转告给各位大人以及皇上,如果他勾结蒙军的阴谋是真,那么死的可全都是您的子民,难道我这么做。也有错么?”
赵隽无言以对。
他说的没有错,换成是他。他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可是他在他的天下得尽了臣心和民心,又如此强悍的抗拒他的旨意不顾他的威胁,乍一见他,他又怎能一点怒气也没有?
他握拳望了他半日。才微微地偏开头来。
他到底还是比他冷静。
最近他越来越喜欢拿自己和他比较,他想要找出证据,证明自己是比他强的。比他更能胜任于领导者的位置的,如果给他和韩稷同样的机会。他也有信心做的比他更好!
“我以为眼下最要紧的是从西北那边的军情判断出郑王的话是否真实,蒙军如果真与他勾结,那么最近几个月对方应该已经在兵马调动上有频繁动作才是。如果他的话属实,那么辽王府和鲁亲王府的人则必须要率先拿住的了!”
韩稷凝重地与众人说道。
大伙都是久经风浪之人,经过这片刻时间的消化,也都已经接受郑王未死而又卷土重来的讯息,许敬芳说道:“郑王若无靠山,必不敢进京作乱!此事虽尚无证据,但却有失身分真了。老夫以为不管他们二府有没有参与,眼下都应该先行派兵严防,还请皇上速速下旨!”
赵隽微凝了凝神,侧首与太监道:“去取后军营与中军营虎符!此外速传朕的旨意,命辽王与鲁亲王进京!”
太监飞快下去。
这里殿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却是魏国公与顾至诚大步进来了,说道:“皇上已知道郑王未死的消息了不曾?”说完见到韩稷在,顿时怔了怔,但接着也立刻道:“稷儿也在,那是正好。我听薛停说郑王掳走了燕王,可是当真?”
“千真万确!”韩稷道,“现在贺群已经带着中军营的弟兄持盾牌盔甲下地道去追了,就算追不到他们,应该也能探得他们出逃方向!”
“那就好!”魏国公点头,又面向赵隽:“这次多亏得稷儿反应迅速,他知道的情况比我们大伙都要多,臣恳请皇上还是予他征剿大权,尽快清剿以郑王为首的所有余孽!”
“正是!”顾至诚双眼亮起,也道:“臣也附议魏国公所言!”
沈宓他们都来了精神。
赵隽侧首对着韩稷看了片刻,而后转过头去望着帘栊上的雕花:“你特地进宫,就是为此事而来?”
韩稷扬唇:“皇上觉得呢?”
他又是一阵气馁。
他当然知道他不是为讨这份差事而来,他如今不在任上,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失踪的是他赵隽的儿子,郑王谋的也是他赵隽的天下,即便他们也想杀韩稷,可他要保全自己还是不在话下的。既然如此,他又哪还需要逞这个能,来讨他的欢心?
从前共事的时候只觉他十分得用,如今这么样,才发现在他面前竟是一点便宜也讨不着。
他微哼了一下,说道:“韩稷听旨。朕命你为征剿逆贼赵博之大元帅,具备五军都督府总调度大权,但条件是燕王不得有丝毫闪失,你可答应?”
韩稷微顿,拱手道:“既是皇上下旨,草民焉有不尊之礼?”
赵隽扬了扬唇,温声道:“去吧,把朕的儿子带回来,把咱们的天下给平定。”
沈宓听到这句话,眉头莫名动了动。
韩稷跪下接旨,这里自又有太监将帅印及各军营虎符奉上。
五道虎符同时授予一人手上,这是极罕见的。但军情如火情,没有人会去斟酌这里头有何不妥。
韩稷揽了征剿元帅之职的消息传了出去,临时衙门设在五军都督府内原先他的公事房。这一日大臣将士们穿梭往来自不必说,因为需要封锁全城来围剿,城中百姓也知道了郑王诈死进京绑架燕王的消息,而这自然会引起一番纷乱不必说。
萧家这边沈雁自也是一早收到消息,她本没联想到郑王头上去,只知道韩稷突然孤身前去巡查有异,乍一听得这消息也是懵了有半日,直到听陶行把前因后果全都说了才算是弄清楚。
韩稷没空回府,传话回来让她别出门去,华氏听说她一个人在家,赶紧让沈莘哥俩过来接她回沈府,到底沈家人多,她回来也多人照应。这里方出门就碰上韩耘驾着马儿带着春梅他们到来,原来也是奉太夫人之命接她回府。
春梅见沈家两位少爷亲自到来,怕沈雁为难,连忙催促她上了去沈府的车。
韩耘很有些舍不得。
沈雁想想魏国公这些日子也不会有时间在家,便就跟沈莘道:“国公爷不在,韩家就只有太夫人和耘哥儿,虽说有大太太二太太她们,到底又是隔了房的,再说她们也顶不得什么用处,我还是带着陶行他们回韩家吧,一来给他们做个伴,二来韩家有那么多护卫,安全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莘先是不肯,后来禁不住她磨,也只得同意了,这里打发人先回去问了华氏,华氏虽然担心女儿,但想想魏国公对韩稷确是尽了心力,这当口男人们都在外头,也没有丢下他们不管的理儿,便就差人应了她。
太夫人这里正盼着沈雁过来,见她进了门一颗心也就放下了,听春梅把话说毕,又数落道:“你这孩子也是心实。”但到底红了眼眶,一双手握着她,嘘寒问暖,半日也未曾放下来。
沈雁仍住颐风堂。
当初他们搬走的时候除了嫁妆和一些私己,几乎没带走什么,所以屋里还保持着原样。
韩耘高兴地在下人堆里指点来指点去,叫他们好生打扫干净庭院。
四处皆是熟悉的人和物,离别几个月回来,仿佛也只是离开了几日也似。
韩稷晌午就收到了沈雁搬回韩家的消息,一想心里倒还松了口气,韩家到底比萧家人多,而且如此一来他还可以把议事厅偶尔搬到韩家,一来看到了她,二来也不耽误事。
顾颂他们在午前都已经把该办的事办完,而贺群那里也得来了消息,郑王逃走的地道出口果然是靠海子水岸边的一户空着的小破院,地道约摸五十来丈远,贺群他们在半路还遇到了埋伏,但因为有准备,所以倒是有惊无险。
负责封锁水岸的是薛停,现如今他已经锁定了地道口周围一里的人家。
看样子范围是缩小了,但想想郑王的狡猾,其实局势也并不那么乐观。
午饭后顾颂到了他房里,说道:“辽王府和前军营那里都去了传旨,不过按路程算估计他们就是进京也得半个月后,我们能拖到半个月吗?郑王会不会把燕王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