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阮健公让自己去查,路承周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他才不想插手呢。
警务处除了巡捕房,还有一个侦缉股和特务股。
巡捕房如果插手这件事,肯定会引起其他部门反感。
这就是典型的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人力车夫今天的行动,是他给张保头出的主意。
他总不能自己查自己吧,如果回报,什么也没查到,又会显得无能。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烫手山芋。
“巡座,此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何必惹事上身呢?做好了,没有奖励,没办好,还会被骂无能。”路承周眼睛一转,劝道。
“暗中注意一下吧。”阮健公沉吟着说。
路承周说得有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可以不向上面汇报,但自己心里要有数。
凭着多年经验,养成的敏锐直觉,阮健公相信,人力车夫罢工,必定是被人蛊惑。
他之所以能当上巡官,还不就是因为办了几件漂亮的案子?
如果上面交待下来,要查清此事,侦缉股或特务股,没有找到线索,他又可以立功了。
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有提前量,才能从容不迫。
“那倒没有问题。”路承周想了想,没有再劝阻。
路承周原本想按照正常程序,去调查了一下人力车夫罢工的原因。
然而,当他到街上,想拦辆人力车时,车夫根本就不停,都是急急忙忙跑往华界。
路承周就算想调查,也无从查起。
等到傍晚,英租界各个洋行、银行、码头的华洋职工,想要坐人力车回家时,发现整个英租界,竟然无人力车可坐。
有自行车的,还能正常回去,平常坐惯人力车的职工,只能步行回去。
下班了,回去晚点也正常。
路承周听从阮健公的命令,一直在调查人力车的事。
下午,他遇到的人力车,不管谁招手,都掉头而走。
等路承周吃完饭,将自行车放到家里,再步行到街上,反而看到了零星人力车。
一问,才知道是其他地方来的。
虽然人力车虽然不多,但却会影响整个英租界人力车的罢工。
幸好,晚上张保头来了趟路承周家。
张保头是来感谢路承周的,工部局今天已经慌了。
“路警官,多谢你。”张保头感激的说。
“你们现在可没有取得胜利,晚上,外面的人力车趁虚而入了。”路承周摆了摆手。
“此事我们已经向公会报告,从明天开始,英租界不会再有一辆人力车。”张保头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
中国人还是有骨气的,哪怕饿几天肚子,他们也要继续下去。
“那得做好长期坚持的打算。”路承周提醒着说。
张保头是来家里谈事,又是晚上,他说话自然没有白天那么顾忌。
“我们已经做足准备,至少要罢工十天。”张保头笃定的说。
所谓的准备,其实就是钱。
很多车夫,特别是有家庭的车夫,如果几天没有收入,一家人的生活就会成问题。
“不用十天,最多五天,工部局就会屈服。”路承周笑了笑。
“路警官,能不能请你,与我们为首的几人见个面?”张保头突然说。
他来找路承周,主要是这个原因。
“不必了,我现在的任务,是调查人力车罢工的原因,以及,你们罢工的条件。”路承周一本正经的说。
“英国人太欺负人了。”张保头愤愤不平的说。
洋人在验车时,不但在语言中谩骂华人,甚至还有殴打华人的情况。
“不管他们怎么欺负华人,只要你们团结起来,他们就没有办法。”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人力车罢工,已经让英租界陷入混乱,如果罢工继续下去,工部局很快就会面临压力。
今天路承周在工部局,看到英国人验车时,对华人动辄打骂。
因为不敢得罪洋人,几乎所有华人,都只能逆来顺受。
路承周给他们当翻译后,这种情况才少了一些。
张保头离开后,回到家里,与其他几名人力车夫一起商量时,仔细回味路承周的话,终于发现,路承周其实透露了很重要的信息。
路承周正在调查,人力车夫罢工的原因,以及他们提出的条件。
目前,英租界的人力车,已经开始罢工,可是,他们并没有提出自己的条件。
“老张,你看是不是再去找路承周一趟,让他探探工部局的底?”房间里有一位中年壮实男子,突然说道。
此人叫彪老火,是英租界人力车夫中,比较有威信的几人之一。
“路承周目前正在调查罢工之事,恐怕不会这样做。”张保头摇了摇头。
路承周毕竟是中国人,同情人力车夫,也愿意暗中帮他们一把。
可是,要让路承周出卖工部局,未必会同意。
“下次,我能否随你去见见他呢?”彪老火问。
“我试试看吧。”张保头说。
他因为经常把车子摆在二十四号路,所以才认得路承周。
彪老火与路承周没见过面,路承周未必愿意见他。
“目前,我们要做的,还是把罢工进行到底。”彪老火缓缓的说。
第二天早上,英租界还是一辆人力车都没有,所有洋行、银行、码头的工作,都受到了影响。
直到九点,英租界内的各重要路口,工部局派来了一些卡车,将持有英国领事馆、英军司令部和工部局工作证的人,请上车送往工作地点。
同时,开滦矿务局、太古洋行、怡和洋行等外国企业,汇丰、麦加利等外国银行,也都各自出车接送职工。
平常看着卑微的人力车夫,一旦联合起来,让所有人意识到,英租界如果没有他们,真的会陷入混乱。
路承周在早上,正式接到阮健公的通知,调查人力车夫罢工原因、动机,以及条件。
“如果能让他们恢复出工,可以答应他们一些条件。”阮健公对路承周说。
“没那么容易接近他们。”路承周摇了摇头,苦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