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神色各异, 段淑旖也是在师雯慈等人登门后才知道谢狰玉给胭雪请了先生教她读书,震惊之余心里对她受到的待遇感到不是滋味。
谢狰玉是疯了不成,一个贱婢有什么好教的, 还纵容她增长学识,这种人哪里有资格像个贵女一样受到这么好的对待。
她是死也不会承认胭雪与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的, 她那样低贱,京城大半贵女都见过, 谢狰玉肯定带她见过不少人,王孙贵女都知道了,要传出去她是她姐姐, 段淑旖脸色铁青, 这种侮辱无异于杀了她般羞耻丢人!
谢芝微察觉到段淑旖气息不稳, 疑惑的朝她看去, “嫂子怎么了?”
段淑旖遮掩的扶额, 挡住难看的神色,强笑着对谢芝微道:“这坐久了,身子有些僵硬, 外面的风吹到厅里, 还挺凉快的,不若请小姐们到园子里四处走走。”
谢芝微问了其他人,都无有不可, 胭雪自然是被掠过的,她稍稍松了口气, 自觉能同柳先生回去上课了,没想到还是被开口留了下来。
段淑旖同柳先生道:“师小姐她们难得上门一次,日头还早,先生不如也一起逛逛吧,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教学也不急于一时,既然胭雪与师小姐是同门,趁此机会向师小姐请教请教不好吗。”
胭雪突然被她点名惊愕的抬起头,见师雯慈也在看她,摇头示弱道:“我,我……奴婢怎能跟师小姐比呢,先生今日布置的课业奴婢还没完成,这就回去”
“我不介意。”师雯慈打断她的话。
胭雪迷茫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是何意。
师雯慈:“让这位姑娘也来吧,论学识,在老师面前我不敢托大,不过姑娘若有什么不懂的,问我我也知无不言,希望能与姑娘互相请教。”
胭雪噤声,想破头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师雯慈好请教的。
这屋内除了赵清婉朝她投来关切的神色,无人关心她心情如何,愿不愿意。
她们携伴出去,自有婢女拥护,赵清婉还会时不时回头看她,惹得季红霞也跟着往后瞥了眼,笑容艳丽的同赵清婉道:“阿婉,你也太关心那个小婢了些。”
赵清婉淡淡一笑,要是知道季红霞找她做局,是这样的局,她是肯定不会给谢芝微递拜帖的。
全场下来,她虽没说几句话,却也将情势都看清楚了,季红霞跟她都是作陪的,师雯慈才是真正的角儿,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看老师是借口,真正要见的是胭雪。
胭雪与她毫无交集,就连老师也是她自己亲自推荐从中牵线的,不过是意在胭雪背后的主人。
想必是知道老师要教的学生是个奴婢,又心生后悔了,对谢狰玉又放不下,才过来看看留在谢狰玉身边的女子是什么样。
“……我当她是谁,原来就是去年霞鹜山的那个婢女,看来谢狰玉还挺长情的,竟然留她在身边这么久。”季红霞不甚在意的道,在她和在其他人心里其实都是这么想的。
她们身份高贵,哪是小小的奴婢能比的,若是自家的下人生死大权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她们何必去在一个婢女在想什么。
“也就是阿慈,心太软,要我说主母进了门,还在意一个婢子能上天不成。”季红霞低声同赵清婉交流,赵清婉余光觑着跟了她们一路,走走停停的胭雪。
见师雯慈不知什么时候去了那边,她皱着眉道:“话虽如此,也不能说谢世子与她之间没有情意,霞姐姐也不早些同我说清楚,就像你说的,身份不同,无需在意一个奴婢,那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欺辱人,显得太没气量。算了,怪我,原也不知道师小姐是这样的。”
季红霞脸色一变,“阿婉,这也怪不得阿慈……”
赵清婉:“难道想到王府见恩师,也是霞姐姐的主意?”
季红霞:“……这倒不是。”
赵清婉笑了下,没再跟季红霞说话。
胭雪对不知不觉走到她身旁的师雯慈有些退怯之意,那种感觉她说不出来,师雯慈半个字没说,光是靠近她,胭雪便觉得很有压力,明明她眼中也不带轻视,又或许是她看不懂她眼底的深意。
总之叫她额头微微冒汗,脊背已经略微僵硬了,“贵女。”
师雯慈:“不必拘礼,你我师出同门,合该叫你声师妹。”
她离得近了,更能看清胭雪脸上的细皮嫩肉,师雯慈不经意的问:“你是自小就在世子身边伺候吗,是王府里的家生子?世子这般培养你,是想留你在身边做个管事吗。”
胭雪愣愣的张了张嘴,她要是和师雯慈说是自己想学,做不做管事的,轮不到她来做主,而且她也不想当什么管事。
但是师雯慈并没有领会她心里的想法,“你瞧起来是个伶俐的,有你这样的在世子身边伺候,许多琐事应当也就用不少世子操心了。平日应当也不得空清闲吧,可还有余力读书,若要做的活计太多,可向世子说说,求他给你多安排些人,替你分担杂事,千万别耽误了课业……”
她明明说的那般正经普通,也是为她好的意思,但胭雪听着,却好似感觉是在帮她认清自己的身份,敲打她,让她不要忘了自己是谁。
她仔细抬眸看着师雯慈的脸色,想从她脸上眼中看出点恶意,可是没有,她好像真是为她着想一样,胭雪一面心绪不宁,一面又以为自己想多了。
“对了,那日还要多谢世子亲自送我回府,若不是他,宵禁前我怕是还回不去了。”
胭雪掩饰不住心中的讶异,她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世子就与师雯慈有过交集。
看到师雯慈脸上略带羞涩的笑意,胭雪止不住的心慌,听她说:“那天夜里雨势太大,我骑术不好,世子便带我同乘一匹马,叫我抱紧他……”
胭雪脸上一白。
如师雯慈所说那般,近来都没有什么大雨,而唯一一场就是她生辰那天的谷雨。
她还在屋里时时看着天色,盼着望着谢狰玉什么时候回来,所以那天晚上世子一直没到家,就是与师雯慈在一起?
“阿慈,你老在那边做什么,过来跟我们说话。”季红霞远远的喊了声,师雯慈最后看一眼胭雪,希望她说的这些,这婢女都能听懂,自己懂得知难而退。
季红霞将她招呼过去,又有段淑旖和谢芝微在,只剩胭雪独自站在一旁,格格不入的远远的看着她们。
这样冷漠的忽视,胜过于一切闲言碎语,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什么是身份上的天差地别。
落日余晖时,谢狰玉从军营里出来,赵荣锦的马车停在外面,他本人站在一旁,催促谢狰玉跟他后面的两个好友快些。
赵荣锦:“我说,那地方就那般有意思?季同斐去,徐翰常去,谢二哥你怎么也进去了。”
他是纨绔惯了,叫他去军营里头吃苦,赵荣锦能跑多远跑多远。
几个人被赵荣锦请到酒楼,谢狰玉与一人擦肩而过,对方甩手碰到了他,揖了揖手,“抱歉。”
季同斐跟着看了眼,回头跟谢狰玉他们道:“那不是今上新封的户部吗。”
徐翰常:“还真是。”
赵荣锦一脸奇怪,“怎么你们都认识?”
那人身上朴素,衣服质料不仔细观察,发现不了其中讲究,除了气质沉稳贵气一些,还真看不出是户部巡管,若是哪个世家的郎君,看着也面生。
徐翰常:“倒不是我们认识,是我爹跟季同斐他爹认识,军营养兵练兵哪里不要钱,其他人不知道,我们当兵的,户部的大人都是必须要记住他们的脸!”
就是他们现在上不了朝堂,也会被他们老子带着上门认个脸熟。
“这人有些能耐,一朝入朝堂,就得了圣人青眼,之所以没在京城见过他,是因为他打南地来的,如今南地一方太守,不就是姓钟吗。”
谢狰玉站在窗户旁,听着其他人的话,目送着钟闻朝上了一辆马车,朝乐安坊的方向去了。
徐翰常敲着桌子,叫拢他们过来,等谢狰玉走到旁边,才神神秘秘的道:“我还知道你们不知道的,我家不是住在乐安坊吗,与这位钟大人离的不远。他刚上任,我爹就带我过去拜访过,巧了,那日正好见着那位大人正在赶人,好家伙,你们猜被赶的是谁?”
“谁?”两双眼睛翘首以待,徐翰常又看向谢狰玉,等到对方给了他个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眼神后,才不再卖关子,“那个,快坐上户部尚书那个位置的,我爹说朝堂上快跟人斗红眼的。”
他压低嗓门,“段鸿!”
季同斐“嚯”了声,赵荣锦摩拳擦掌,“南地来的这么狂?钟家和段家有仇?”
徐翰常意味深长的笑了,“哪是有仇,是有亲!姻亲!”
谢狰玉不经意的问道:“怎么,他把段鸿打出来了?”
徐翰常愣了下,没想到谢狰玉会对此事感兴趣,兴致更加高涨,把那日的见闻全都告诉他们听。
天黑后。
众人散场,谢狰玉骑在马上回了王府,三津在他进去后又打马掉头,消失在拐角的路口。
谢狰玉走进院子,脚步一顿,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气,打开手臂,挥着袖子在空中散了散味道。
进门时,路过行礼的绿珠,抬眼看了下偏房处,“跟她说不必马上过来伺候,我先沐浴,换身衣服。”
他想起胭雪其实不是很喜欢他身上的酒气,闻着总觉得鼻子都是辣的。
他微微勾唇,有些莞然,暗自轻嗤她太娇气。
谁知绿珠一脸为难的道:“世子……姑娘不在房里。”
谢狰玉缓缓侧过身,察觉到不对劲,眉色凝聚起一抹锐利,“她又怎么了?”
“姑娘在小书房,今日……被先生罚了。”
胭雪因在课上不专心,柳先生问她三次,她三次都答不出来,便被狠狠打了手心。
后又因柳先生在训她话时,拿她与以往教过的学生相提并论,正好戳到了胭雪的痛楚,她便失口顶撞了柳先生一句,就被先生留在小书房,罚抄一百遍整本书文,字迹不得有一丝凌乱,需在亥时之前送到她那给她检阅,不合规的还要打回来重写,若是做不到,就放言像她这样的学生,凭她顶撞师长,都不打算再教她了。
谢狰玉过来时,红翠正在给小书房里增添烛火,胭雪身边已经放了厚厚一沓纸张了,她正埋头一笔一划的抄录书文,鬓边的发丝被汗打湿,卷卷的缩在脸上。
谢狰玉见她抄的认真,也没注意到他过来,冷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一语惊动沉浸中的胭雪,看见是他,心虚的连比都忘了放,急忙站起身。
谢狰玉衣服都没换就来了,面容带点红,很精神,但对胭雪惹怒了先生,被罚这件事也很有看法,“给你请了老师,你却连尊师重道都忘了?”
胭雪被说的面红耳赤,她不怕被先生责罚,却有些不敢面对谢狰玉责怪她的眼神。
她不知道怎么了,一听柳先生上课,就会不自觉的想起师雯慈,想到她说的谢狰玉送她回家,同骑一匹马就心烦意乱的,她想的出神了,被先生叫了两边名字便惊醒过来。
这事她知道她做错了,不该在先生授课时分神,但后来柳先生再提及师雯慈,她就好像,好像魔怔了一样,心里堵着一口气。
她老老实实的,很羞愧的说:“是我错了。”
看她实在感到愧疚,谢狰玉扫了眼桌上的纸,“还差多少?”
胭雪不记得了,她只管抄录,是红翠在帮她数数。
红翠说了个数,谢狰玉坐在平常柳先生授课的讲台旁,同绿珠道:“拿笔墨过来。”
胭雪呆住,“世子……”
谢狰玉当真要帮她抄录的样子,绿珠把笔墨纸砚送上,至于胭雪要抄录的那本书文,谢狰玉只翻了个书页,看了看书封,后面便再没碰过了,直接默写出来。
他写的很认真,胭雪怔在原地,直到被红翠扯了扯衣角,提醒她也快点写,谢狰玉掀起眼眸,不屑的道:“抄书又有何难,好了,你少作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就是问你你答不出来,先生罚你又怎样。”
他读书时,可比胭雪轻狂难应付多了,只有先生向他父亲痛苦告状的,没有他向先生服软的。
胭雪:“可是……字迹不一样。”
谢狰玉漠然的看着她,根本不关心这个,瞪了眼胭雪便继续了。
做个样子罢了,到头来还不是要让他去说情。
胭雪除了惊讶就是感动,想不到世子会这么护她,她又怎么好辜负他的心意。
她坐下重新抄书,一时间小书房里安静的只有偶尔沾墨书写的微微动静。
在亥时之前,谢狰玉速度比胭雪快的要多,在柳先生要求的一百遍之上还要多出十几份。
红翠点过数以后,经谢狰玉亲□□代几句,同绿珠抱着纸往柳先生住处去了。
胭雪收回目光,就听谢狰玉在她身旁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指她今天被罚的事,想听她口中的说法。
胭雪兀地鼻头一酸,仰望着谢狰玉,隔了半晌,在他脸色越来越冷时,吞吞吐吐的说:“世子,我……我想可不可以换一位先生,教我。”
她说完,谢狰玉果然变了脸色,眼神清凌凌的。
“柳先生教的不好?”
胭雪摇头。
谢狰玉又问:“她骂你了?”
胭雪缩了下肩膀,“不是。”
谢狰玉耐心有限,嘴跟刀子似的,“那是什么,你无缘无故的换什么先生,你以为女先生都愿意教你?就因为她今日罚你?难道不是你上课分神,她才罚你的。你后来还顶撞了她,被罚也是理所应当的。你到底在挑剔什么?”
胭雪被他说的四肢僵硬,眼睛睁的大大的。
她不是因为先生罚她心里有怨气,她是因为……
谢狰玉:“没有个正经理由,就别想七想八的,就连师国公府的小姐也未有像你这样挑剔人家的。”
胭雪不可置信的望着谢狰玉,第一次从他口中听他提及师雯慈,心口如同漏了一道缝,有风窜进来,吹的猛烈刺骨。
她怔怔的问:“世子……也要拿我同师小姐比?”
谢狰玉眉头紧锁的盯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胭雪咬了咬嘴皮,攥紧衣角,在这时对被谢狰玉提到的师雯慈嫉妒到了极点,孤注一掷的脱口而出,“是,我是对柳先生有怨言,一切都因为她是师国公府小姐的老师,我身份卑贱,哪有什么资格值得她教导的,我更不想因为我,让世子欠师小姐人情,更不想世子与她有任何瓜葛!”
谢狰玉黑瞋瞋的眼珠冷漠的好似从未认识她一样。
胭雪心颤了两下,被他看的心生委屈,上前想要抱住他撒娇,求饶,就像以往那样,“我不喜欢她,不想世子与她来往……”
可谢狰玉在她碰到的瞬间,一下躲开了。
胭雪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听见谢狰玉沉声失望的说:“真是无理取闹。”
胭雪辩解:“我没有。”
她只是怕失去他,师国公府的小姐,她拿什么和师雯慈相比,除了她自己比,所有人也在拿她和她比,她有什么能耐能留住谢狰玉。
她在师雯慈眼中看到了针对,她想要抢走世子,胭雪慌了,这是她从来想都不敢想的后果。
她整日躲在谢狰玉身边,每每躺在一张床上,情热时缠绵无比,她就以为永远不会有这样一天,她可耻的偷来一日又一日的欢愉,却还是遇到了另外爱慕谢狰玉的女子。
她才是真的没用,自私、妄想独占他。
“你够了。”
谢狰玉话音里充满了厌弃,“别再不可理喻的胡闹了。”
胭雪:“……”
“你想要什么?”谢狰玉身上那点酒意全散了,帮胭雪抄书时的戏谑也没了,他又变的凉薄无情起来,重申一遍,“你想找我要什么?我知道你在意自己的出生,所以呢,你在提醒我,该给你一个名分?”
胭雪被他的话吓的捂住嘴,眼眶整个湿透。
她摇头,她不是这个意思,哪怕她有那么想过,她只不过是偷偷地想过。
“想做妾,还是想做我的妻?”
谢狰玉替她心中的想法,在发觉胭雪泪眼中的惊诧之后,垂下眼眸,替她抹去眼角的泪珠,冷淡的说:“怎么,你很想我娶你吗?”
胭雪呼吸一窒,她明知道或许谢狰玉是随口一问的,可她拒绝不了,她想回答他,哪怕会是自取其辱。
“想。”
她自己给自己擦泪,眼皮红了一块,鼻音也很重的说:“世子愿意吗?”她话音里听得出对谢狰玉的期盼,“世子知道我不是真的奴婢,若我能恢复身份,也是贵族的女子。世子觉得我哪里不好,我都可以改,会学的向贵女一样,这样,不行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满心的以为知道她真正身份的谢狰玉,应该不会嫌弃她了,毕竟他懂的,她是段府的小姐,这样是不是也算的上,不会辱没他了。
谢狰玉仿佛才确定了一样,默默的盯着她说:“原来你今日闹这么一出,算计的就是这个。”
胭雪不懂为什么他要说自己算计,她急忙解释说:“不是的,我对世子一片心意,世子该懂的,我心里已有世子了。”
谢狰玉扯开她扒着自己的手,根本不信,同她数落,“从你闹着要读书识字,到找先生教你,我都满足了,如今先生来了,你却有闹着要换人,师雯慈惹你了?你无非就是怪我这么久了,都没给你正经名分罢了。”
胭雪一听他说师国公府小姐的姓名,就好像吃了没长熟的葡萄,又酸又涩。
而面对谢狰玉的误会,她百口莫辩,只有反复的说:“……不是的。”
谢狰玉却不肯听了,他连柳先生那里说情也不去了,“你自己去道歉吧。”
离开了小书房,谢狰玉回到屋内,连门都懒得推,直接踹门进去。
哪怕三津回来同他要禀告钟家的事,谢狰玉也严词呵斥,“噤声!下去,此事不用再管了。”
三津动作一顿,瞥见一副惨兮兮的样子过来的胭雪,不知道她与世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惹得谢狰玉动这样大的火。
胭雪朝三津看去,她声音失落,有气无力的打了声招呼,在走到谢狰玉门口,一只脚刚要跨进门槛时,便被里面的人厉声叫住,“滚出去!”
“世子……”
“滚!”
胭雪脸色白的像纸,偏头发现被三津撞见自己被厌弃训斥的一幕,最终扛不住谢狰玉给她的难堪,拖着单薄的身子,如同落寞的飞絮捂着脸走了。
胭雪趴在房里的床榻上埋头大哭,哭声传来,谢狰玉在正房里面如寒霜,阴鸷若枭。
当晚,二人宿在各自房中。
胭雪哭累了,便趴在床边睡着了,后来还是红翠进来看看,看她累极了,也不敢叫醒她,于是同绿珠一起将她连抬带抱的送到榻上。
翌日醒来,胭雪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两眼红肿的如同桃核。
她听见了谢狰玉正屋那边的动静,摸着眼睛犹豫要不要过去,可一想到见他,内心就委屈难受得紧。
想到谢狰玉误会她,还拿她与师雯慈比较,自己与自己较劲,也与谢狰玉怄气,想看看今日不去会怎样。
她等了一会,不放过那边动静一丝一毫,以为谢狰玉会派人过来叫她,等着等着,就见谢狰玉已经收拾出来了,径直的往门口走去。
察觉到有股视线,他冷不丁的回头。
胭雪忙缩回脑袋,躲到门后,暗恨自己不争气,过了一瞬,又不想错过谢狰玉的身影。
辰时,她一如既往的去小书房,一踏进去,就感到气闷,不由得回想昨天夜里,就是在这与谢狰玉发生了争执,最后闹的不可收场。
她对柳先生来不来与她上课,已经不抱希望了,如今只有安慰自己,摒弃杂思,凝神学自己的。
然而过不久,凭栏处渐渐出现一个执尺的身影。
柳先生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盯着胭雪的眼神如同在看什么祸国妖妃般,冷哼:“果真是个好世子。”
“简直欺人太甚!”
胭雪一阵哑然。
那日之后,谢狰玉待胭雪形如陌路,也不是日日宿在她房里了,二人关系降到冰点。
胭雪有心与他缓和,谢狰玉都跟避着她似的。
她对谢狰玉又爱又恨,对他这样的做法不是不感到痛苦,可是这回好像陷入了僵局,若说她不想让谢狰玉娶自己,那是假的。
她又无法忍受他被别的女子夺去,痛苦之余,唯有把更多的心思都放在勤学苦练上,谢狰玉不要她伺候,她每日只到他跟前,就站在门口,没有他的允许,也不进去。
在外面行了个礼,打声招呼,就来小书房上课了,心无旁骛的,就连偶尔柳先生旧事重提,再她与以往教过的学生相比较,胭雪也只是皱了皱眉,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不去在意。
“姑娘这些日子老是胃口不好,饭量还比不上团主儿,这样可怎么行。”
“不打紧的,许是近来天热,影响胃口罢了。”
红翠拿着扇子,在她身旁扇风,胭雪拿帕子擦了擦汗,又继续写字。
她如今在读书上已经正式上路了,柳先生会经常出些题给她,让她作出一篇文章,学的多了,久而久之她的见识也长了,想法也多了几分成熟,连说话也多了丝丝文气。
“这天屋里暂时还不能加冰,只能忍着,姑娘吃不下饭,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
胭雪自己清楚,她吃不下饭的原因也不止这一个,与谢狰玉的关系迟迟没有缓和,她对他患得患失的,哪有心思关心自己平日胃口好不好呢。
过了会,她停下笔,“今日是不是刺绣姑姑要送世子秋冬的衣物来了。”
红翠招来外面的婢女询问刺绣姑姑有没有来,过了会回话给胭雪,“说是还有一套衣服还在赶制,明日再过来。”
话音刚落,绿珠又打帘子进来,说:“世子落了东西在屋里,殷护卫要马上送过去。”
胭雪愣住,接着起身,“什么东西,我去取来吧。”
她见到三津,三津同她说是一个盒子,胭雪许久不曾进到谢狰玉的房间,还有片刻的出神。
很快她在谢狰玉的桌案上找到了三津要的东西,可同时,她还看到了一封簪花小楷的信,落款是一个字:师。
她手指颤抖,最终还是没忍住翻开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