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角, 谢狰玉正在交代王玄济配些补药过来,要求他亲力亲为,力保胭雪从怀孕到生产身子都不会损伤的太过厉害。
沈怀梦很是尴尬和无奈的与胭雪对视, 谢狰玉留在胭雪的闺房,一时半刻不肯走了, 即便沈怀梦出声说这里有她来照应,还有不少下人都在呢, 谢狰玉跟听不见似的,非常没有眼色的不肯出去。
得知胭雪怀孕的事,沈怀梦从最初的惊讶到现在已经平静下来, 她轻声询问:“是你愿意的, 还是他逼你的?”
胭雪眼珠瞪圆了, 兀自红了脸, 同沈怀梦坦白道:“他在汝陵落了难, 藏在我院里养伤,那时不少京都来的探子都在找他,祖父身边跟着不少人, 我不好向祖父告知他的存在。”
这话大概说明了她与谢狰玉是怎么又产生交集的, 至于是不是自愿,沈怀梦也听出门道了。
胭雪也不好说自己当时和谢狰玉是半推半就的搞上了。
沈怀梦一叹气,胭雪便感觉到无地自容, 缩着脖子,满脸汗颜与后悔。
沈怀梦倒不是要怪她的意思, 只是想到胭雪历经的事,遇到谢狰玉这样的人,有几分感慨。
她要是遇到的是个正经良配,成亲之后顺当的怀孕生子, 那就皆大欢喜。
但她遇上的人,从开始就对她不好,即便现在有几分真心,也充满算计,沈怀梦到觉得她不仅身世可怜,情感路上也坎坷。
“你受委屈了。”
胭雪想笑来着,嘴角向上提了下,很快又垮了,憋着嘴,同沈怀梦抱怨,“他可真叫人生厌,哪有人像他那样霸道的,都说两不相干了,还要来招我。我只等着他腻了,什么时候又不喜欢了,就将我一手抛开,我就没期望过他对我专情,以前可瞧不起我,现在拿深情在我这卖弄来了。我委屈够了,可不想再忍他让他,要是逼的狠了,我就让他得个一尸两命的局面。”
谢狰玉不知不觉走到沈怀梦身后,胭雪即便看见他了,也知道他听见了刚才她和沈怀梦说的话,也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
沈怀梦还不知道她背后有人,率先制止了胭雪叫人听着心惊肉跳的话,“什么一尸两命,你在说什么胡话,怎好拿自个儿性命和肚子里的孩子说笑,这话不可再说了,你放心,你若不愿意同他来往了,你舅舅和祖母都会替你想法子。大不了,咱们都回汝陵去,他总不能身份权势不要了,也跟咱们去汝陵。”
胭雪看着谢狰玉,如今对他的怒气占了上风,没有一丝畏惧阴阳怪气的道:“他怎会汝陵,他恁得尊贵,汝陵岂能容下他这尊大佛。再说,我也不稀得他去,就是变作一条狗在我身后可怜兮兮的叫唤,也都不稀得他!”
沈怀梦被她的话给吓着了,“怎,怎么还骂他是,是……”
“她若能高兴,解气,就由她骂吧。”
沈怀梦心情复杂的回头,才惊觉谢狰玉过来不知多久了,怕是都听见了,她正准备为胭雪说几句委婉的话让谢狰玉不要怪责胭雪,就听谢狰玉道:“你只要不气恼了,让我怎么做都行。”
胭雪:“那我说我不想同你成亲呢。”
谢狰玉:“王玄济说你气虚,日后每顿饭都让厨房做药膳给你。”
胭雪:“我说我不要嫁你,你快与你父亲从我钟府离开!”
谢狰玉:“你身边照顾的人不多,我再派些人过来。”
胭雪气的发抖。
沈怀梦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更是看明白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郡王,阿胭不宜再动气了。”沈怀梦提醒。
在沈怀梦面前,谢狰玉没有再露出得意之色,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走到床榻边握住胭雪的手,说:“你好好养身,我不逼你就是,这事我们之后再提。”
然而他话音刚落,外头下人就来传话,神色焦急的道:“夫人,小姐,前厅,前厅端王带来的宫人正在宣读圣人诏令,说,说是赐婚小姐与谢郡王,要二位前去领旨。”
屋内顿时安静无声,在胭雪眼神如针般盯着他时,谢狰玉装得像极了不知情的人,冷眸微愣,看向胭雪,下一瞬皱着眉解释,“不是我求的圣诏,我不知情,且我昨日并未进宫,你要不信可以问四臧。”
胭雪先是哼声,后是伸手招人,“扶我起来。”春月离得她最近,守在床边见状很快过去,含山跟着蹲下为她穿鞋。
谢狰玉冲外头道:“你家小姐身体不适,就说我代她领了。”他扭头对胭雪飞速的道:“我去看看怎么一回事,你好生歇息。”
他路过沈怀梦,隐晦的瞥过她已经膨胀的肚子,颇为慎重的道:“夫人不方便的可先回院里休息,这里我会派人照顾钟胭。”
沈怀梦自己就是一个孕妇,谢狰玉心里觉着她在胭雪院里待着反而是在添麻烦,她月份这样大了,胭雪到时候还要反过来照顾她。
他走出门时还想,胭雪到时也会有这么大个肚子,钟府一下两个孕妇,定然照顾不过来,会疏忽了其中一个,还是要将胭雪弄到新宅里由他养着才好。
他走的理直气壮,胭雪瘫坐在榻上,半天回过神来,才知道上当了。
“这个骗子,还敢说他不知情!”
圣诏一下,言明赐婚,这婚谁还能拒。
胭雪暗骂了谢狰玉八百回阴毒小人,前厅诏令已经念完了,他说代领,也没有再回来,端王父子大获全胜,走时就说聘礼即日送到,让钟府准备胭雪的生辰八字,要纳彩换庚帖,早日成婚。
谢世涥和谢狰玉走出钟府,身旁身后都跟的有人,马被牵在最后面,谢世涥负手走了几步,等出了乐安坊的街巷才同谢狰玉道:“答应你的事,本王已经做到了。”
谢狰玉面色与在钟府浑然不同,嘴角挂着一抹阴险的笑,很快又克制的收敛住了,淡淡道:“多谢父亲。”
谢世涥眼神复杂的看着他,“那钟氏女既已有身孕,等孩子生下来,日后就让他承袭我的爵位。”
谢狰玉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爵位这事,本是父袭子,子继父,谢世涥的爵位是亲王谢狰玉承袭过来便是郡王,后人每继承一次先人爵位便要比原来的地位低一等。
如今谢狰玉已经被单独封为郡王,谢世涥的爵位便空在那,嫡子在,庶子无法拥有继承的权利,现在谢世涥宁愿给谢狰玉未来的孩子,也没有打算留给庶子过。
谢狰玉冷然的道:“阿胭肚里的孩子还未知是男是女,父亲此话说的太早了。”
谢世涥对他这副冷淡的反应感到不悦,哪家的大人会轻易同自己的儿子提起爵位的事,袭爵要等长辈亡故以后才会轮到下一代,生死之事叫人忌讳,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嫡子也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像是不稀罕他这个爵位一般。
谢世涥被扫了面子,重重的冷哼一声:“我意已定,你只管让那钟氏女早日生下孩子,我自然不会亏待她和未来孙儿。”
说罢他怒气冲冲的招手,上马带人先走了。
钟闻朝踏进院子,走了两步停下,身后的下人跟着顿住脚步,钟闻朝继续往前走,又停下,下人忍不住问:“郎君,为何不走了。”
春月在胭雪身边耳语了两句,得了吩咐便出去了。
钟闻朝看到春月的身影,神色一僵,转身就朝外走去,被春月喊住,“郎君。”
她小跑过来,急忙道:“小姐差奴婢来问郎君,为何到了院子里不进去看她,何故徘徊不前。”
钟闻朝脚步迟疑,面露愧色的摇了摇头。
胭雪等到春月回来说了这事,忧心忡忡的道:“舅舅定然知道,是我求谢狰玉做主,放他出来的事,心里过意不去觉得对不住我。”
含山接过话道:“郎君知道小姐不愿嫁给谢郡王,却没有办法替小姐退了这门亲事,听夫人身边的当归姐姐说,郎君已经叹了很多次气了,暗地里更是骂了谢郡王父子好些话。”
要让钟闻朝这样沉稳儒雅之士私底下说谁的坏话,那是很少见的,这也证明谢世涥和谢狰玉父子是真的将人惹急了。
胭雪恶狠狠的道:“该!舅舅骂的好,难道他们不该骂?!”
谁能想到谢狰玉会用圣诏赐婚这一招,如今端王府出面,送了聘礼过来,敲锣打鼓一路相送,京都世家百姓都知道端王府的嫡子,郡王府的郡王要与钟府的小姐定亲了。
声势浩大,胭雪手上已经接到了远在东山的赵清婉,和徐娉的来信,问她此事是否真的。
胭雪至今没有回信,她不知该怎么开口提事情的真假。
而在赐婚后的第三日,谢狰玉带了人来接她,钟老夫人没有出来,钟闻朝与他坐在前厅里神色不善的看着他,像极了在防备一条恶毒的狼犬。
等胭雪一来,谢狰玉便率先起身,走到她跟前占据了她身旁的位置,动作自然的扶住胭雪的腰身,婢女们都被他冷眼赶到一旁。
自打谢狰玉上门,钟闻朝的脸色就没放晴过,“郡王还未与阿胭成亲,这样是否太失礼了些。”
他指谢狰玉对胭雪搂搂抱抱的动作。
谢狰玉看了眼自己放在胭雪腰上的手,不甚在意的冲钟闻朝笑了笑,“我与阿胭差的只是一场拜堂,无需过分在乎这些。”
胭雪身子重了一点,见过自己舅舅后,横眼对着谢狰玉,“你来做什么。”
谢狰玉这时就是贱得慌,他一点也不想胭雪同他闹脾气,就想她同以前一样柔情蜜意,说些好听的话。
等见到了人,他又觉得她对他横眉冷对模样格外娇俏,惹人心痒难耐。在胭雪逐渐不耐烦时,谢狰玉才道:“太后想要见你,让我带你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