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月下老人大大方方地出现在漠城。想想也对,不管是神是魔是人,都离不开一个情字。既然有情,必然有缘。可见魔界对神界之仙是多么的恨之入骨,但对月下老人,却是例外的。
月老一手欲抓麻袋,兰花回神过来急忙说道:“月老,请稍等。小女子可不可以问问我的姻缘?”
月老想了想放下手,从怀里掏出书来,一边说道:“这么多来来往往的,都没有留心老夫,唯你注意并上了心。咱们两番相见,也算是一种缘份吧。也罢,老夫给你看看。”
说罢翻看起天书来。翻看了许久,总算在最末几页找到了她的名字,念道:“兰秀凝,宁国云都人氏,祖籍宜城。”后面接着是一小段她的生平记事,包括出生年月,生辰八字,多是她不知道的。
念完这些,月老停顿下来,脸上露出大大的讶色,然后慢吞吞道:“后面没了。”
兰花期待了半天,还没有听出要点,忽听他说没了,不禁一愣:“我的姻缘还没有说呢。”
月老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于是凑近那一页再细细地看了一遍,伴侣一栏里,只字未提。一个人若是孤独终生,后面起码会注明终身未婚。他带着思量的眼光看着她,说道:“姻缘谱上没有写,伴侣一栏是空的,老夫也不知原由。”
兰花嘟起嘴,不满地道:“红线不是由月老您牵系的吗?这鸳鸯谱不是您点的吗?怎会不知道?您在哄骗我吧。”
“非也。这姻缘谱乃是天书,并非由老夫刻意而为。其书上文字自动生成,老夫按上面的意思牵线搭桥,为众生谱写姻缘。”月老摇摇头,解释道。
他哪有那么多的功夫费尽心思帮别人牵线婚配?这三界里众生繁多,世世代代,就算他三头六臂,日日夜夜不停息,忙到牙齿掉光都忙不过来。如果这样辛苦,谁敢来做月老?
兰花脸露失望,胸口如压了一块重石,说不出的难受。她想起了东方夜,想起他们的口头婚约,心里头不安起来。谁来告诉她,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月老见状,安慰道:“小姑娘甭担心,你的姻缘一栏虽然空白,却并非说明你以后一定孤身一人。也有可能是时辰不到,天书上的文字还未显示出来,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我,可不可以问问别人的姻缘?”既然自己的姻缘不明,那就问问别人的吧。她摒弃所有不愉快的想法,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似是随意问道,“不知圣护真君和月神的姻缘如何?”
月老笑着摇了摇头,背好麻袋。别看他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然而背起麻袋来似乎很轻松,倒像拎着一个空袋子。
“你这小姑娘,有点贪心哦。老夫告诉你的姻缘,已是泄露天机,怎可能一错再错,再去泄露别人的机密呢?”
见她一脸的沮丧与失落,月老临走时又忍不住说道:“小姑娘,听老夫一言:好好地活着,用心去感受,姻缘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望好自为之吧。”
兰花失魂落魄地站那里,思绪一片纷乱。天上的明月,将她的身影斜斜地照得格外纤细,单薄。
次日午后。
兰花向一间食坊走去,想往宝戒里备下一些食点。昨夜睡得不踏实,眼圈不免有些发黑,精神明显不振。
离食坊约有几十米时,忽尔抬头瞥见前方有两名女子姗姗而来,身形极为熟悉。微一细看,正是姹紫与妍红。她心里一个激棱,想也不想赶紧走进旁边的一家成衣铺,浑然忘了自己戴了面具,对方不一定能认出她。
她这不躲还好,本来姹紫和妍红并没有注意到她,一躲之下,两女对行为慌张的她生了疑,于是互相悄悄地使了个眼色。
兰花在成衣铺里等了许久,成衣铺的老板忙着招呼别的客人,一时间抽不出空过来。估摸着她们已经走远,便探头向外望去,大街上果然不见她俩踪影。她这才放心地出了铺子,往食坊而去。
谁想才走了几步,有人便悄无声息地在她右肩上轻拍一下,低声笑道:“往哪里去?”
兰花听出是妍红的声音,大惊之下,发足欲奔。可是脚步还未抬起,眼前一花,有凉风嗖地刮过她的脸颊,接着便看见姹紫和妍红带着戏谑的表情站在跟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妍红手里把玩着一个蝴蝶面具,正是兰花脸上所戴的。她拿着面具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笑道:“哟,挺精致的嘛!我还以为是哪位高人现世呢,原来是一位装神弄鬼的小姑娘。”
兰花大约是被吓呆了,脑袋一片空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今自己是没有魔民凭证的凡人,姹紫和妍红是言妃的徒弟,一旦被识破身份,是生是死,便在她们一念之间。也许东方夜和无面人影还没有知道她进城的消息,她们却把她悄悄地解决掉了。
见兰花一副惊惶失措的样子,两女的疑心越发浓重起来。
姹紫密音给妍红:“这小姑娘瞧着有几分面熟,倒似在哪里见过。”妍红闻言仔细看了看兰花,也觉得颇为眼熟,不过一时未想起究竟在哪儿见过。
兰花哪知她们在想什么,心想若不明不白地落在她们手里,不如先暴露自己,虽然以后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但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见有魔民经过,她张嘴大喊道:“我就是魔使大人要寻找的人!我要见魔使!”
这一叫,引得周围的魔民纷纷围转过来,偷偷对着她指点,窃窃私语:就是那位,让魔使大人神魂颠倒的凡女,看见没有?
姹紫与妍红相顾愕然。她们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误打误撞碰到了兰花。原来她就是让魔使大动肝火的凡女。两女不禁流露出忿忿不平之意。不可否认,兰花容貌清丽,身材姣好。但是,像她这种姿色的人,魔界里随便都能抓出一大把来。凭什么,她能让魔使大人倾心?
众目睽睽之下,姹紫与妍红的确不敢对兰花怎么样。她们也知道,如今兰花自我暴露身份,也是拿准了这一点。再说,暗底里跟踪她俩的,不知有多少暗卫呢。兰花这一露面,估计过不了半刻钟东方夜便会得知此消息。不过说实话,她们对兰花倒并没有起杀心。
两人干笑一声,心里确有几分失望,同时暗自庆幸。兰花这一回来,她们的嫌疑自然就能洗刷清白了。于是假意欢喜道:“原来是兰姑娘,我们正在四处寻找你的下落,真是巧极了。”
一路上,她俩忍不住问兰花这段时间去了何处。兰花不想多说什么,因此笑而不答。
还未到长官府的大门,姹紫已经对守门的魔兵高声道:“还不快去传报魔使大人,兰姑娘安然回府了。”
“不用,本使已经在此。”一阵清冷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随即,东方夜迈出府门。一身湖色锦缎长袍,剑眉斜飞,双眸清亮,说不出的英俊洒脱。只是脸色阴沉得可怕,生生破坏了他脸廓的美感。兰花的出现,仿佛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喜色,这不免让看热闹的众妖魔心下微感失望。
姹紫与妍红一同向东方夜娇笑道:“恭喜魔使大人,贺喜大人,兰花姑娘无恙而归。”
东方夜扫了她俩一眼,淡淡道:“本使多谢两位护送兰姑娘回府。两位既然已送到,无须再多费心,请自便。”话语间毫无客气可言,直接下了逐客令。
姹紫和妍红本想多留一会儿,听了此话,不由脸上一阵尴尬,讪讪道:“大人与兰姑娘久别重逢,姹紫和妍红不敢打扰,先行告辞。”
两女刚刚转身,东方夜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说道:“本使奉劝两位一句,在府里勿要好奇心过重。这长官府机关重重,不便四处行走。若哪一日不小心无故失踪,恐怕令师也没办法。”
姹紫和妍红脸色垮了下来,一阵青一阵白,不得不答道:“多谢大人提醒,姹紫和妍红谨记了。”
待东方夜携着兰花进了府,两女才慢步而入,心里早将兰花咒骂了一百遍。
东院里,姹紫和妍红向言妃汇报了此事。言妃听完,淡淡一笑,浑如无其事,不带半点讶色。她神色淡然地说道:“这样也好,省得魔使那疯子天天发神经,搅得我心烦。”
姹紫和妍红想想也对,兰花失踪这些日子,几人时时刻刻被明里暗里地盯梢,日子可不太好过。还有东方夜那张满冰霜的冷脸,时不时出现在众人跟前,害得她们老远就绕着走。
言妃背对着两人,看了看头上的天空,忽然自言自语地说道:“失踪整月,毫发无损地出现在漠城,又数日里无动静。见你们故意暴露身份,似乎有些古怪。谁知是不是那疯子的预谋,故意整的呢?”
听师傅这么一说,姹紫和妍红细细一想,觉得师傅心细如发,居然想到了这层,不由连声道是。
待两名徒弟退下,言妃赫然回身,眼光如刀锋,脸上蒙了一层煞气,身体微微轻颤。只听得啵地一声,捏在手中的空茶杯骤然碎裂。再一使力,碎片化成了灰粉。她慢慢吹掉灰粉,脸上露出一抹奇特的笑容,这笑容如此诡异,使得她的脸部扭曲起来,显得狰狞可怖。
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原想着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算来算去,认为绝对不会出现差错,所以冷眼旁观,教东方夜心急如焚,偏偏又奈何不了自己。谁想兰花竟然能从那黑暗地宫逃出来,还大模大样地现身在长官府。
不过,就算那女子逃出来,没有真凭实据,单凭她的一面说词,东方夜又能拿自己怎样?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东方夜对自己戒备重重,定然会处处防着自己,以后要行事可能有些棘手。
想到这里,言妃冷冷一笑。好吧,那就奉陪到底,看谁能坚持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