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至天庭,便见王母脸带笑容,与玄昕并着一众天庭之神,立在天宫大门口,一同迎接花国众仙的到来。尧轩也在其中,见到花帝,当即行君臣之礼。
进得天宫主殿后,大家分主宾坐了。王母身为天庭主母,自然以主人的高姿态来迎接花帝。但是,她这一身雍容华贵,不过是夕阳西下前最后的绽放,到底遮不住内心的那片苍凉。
花帝虽为宾客,但她身为一国之尊,地位尊崇,丝毫不逊于天帝,又岂是王母能轻易比压下去的?况且,她亦无心于此。
王母道:“陛下远道而来,一路劳累。本宫原想为陛下接风洗尘,于瑶池设宴摆席。但眼下形势紧张,南天门在战,只得一切从简,还望勿怪招待不周。另外,本宫为陛下安排了一座行宫,因仓猝之间布置,难免会有些准备不足,让陛下见笑了。”
“娘娘真是有心人。让娘娘劳神费力,本王甚感内疚。”花帝客气地笑笑,“不过是临时居住之处,能住便好,哪里还用得着那么多讲究。”
“说哪里的话?”王母也淡淡一笑,似是不满意她的说法,“天国与花国,本是一家人。陛下为了整个神界,远离故土,不辞辛劳匆匆赶来天庭助战,如此深明大义,怎能不让天国众仙感动呢?再说,陛下难得上天庭,本宫也应一尽地主之谊。”
花帝淡然一笑:“如此多谢娘娘一片美意,本王不胜感激。”
寒喧数语,一盏茶过后,王母便提议花帝以众仙前往行宫看看。她心里,实不想与花帝多处。本来,两人无甚话好说。又因着以前朝樱之事,早就心生芥蒂。现在表面上客客气气,谈笑风生,暗地里不免互相提防。
王母与花帝前头并排走着,玄昕与尧轩随后,其次便是一众神仙。
两人都有意避过去之事不谈,努力捡些眼前事儿,不咸不淡地说着。不多时,便到了行宫。这行宫大约是天宫的三分之一,虽然没有天宫那般的宏伟大气,美奂美仑,倒也金碧辉煌,布置华丽。
花帝见行宫里一切井然有序,心下对王母暗自称赞一番,到底不亏是天庭的当家主母,其治理手段可见不一般。
待王母和仙娥们走后,尧轩便询问魔兵进攻明月宫之事。
玄昕在场,听罢花帝细说,沉吟道:“如此看来,攻侵贵国之魔兵,应是青国那魔化的十万兵众。想来那魔王,的确是与赤术达成了协议,因此才会放心让赤术独率十万青兵。这样看来,如司禽神青印所说,赤术早就存了兼并花国的心思。否则,也不会被魔王设计利用了。”
尧轩骇然道:“毁灭魔兽竟然出现?!谁有如此本领,竟然能寻至它,并将其驯化供之驱使?”
在场之仙,当然不知道答案。不过,知不知晓已经不甚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应对这场战争。玄昕的脸上,仿佛依旧一贯的淡定和镇静,没有过多的震惊。但是他的心里,却掩不住重重的焦虑。
如此说来,毁灭魔兽重生,只怕当年远古时诸神帝位之争的惨烈局面,又将重新上演。所不同的是,如今演变成了神魔两界之争。魔界的实力已非从前可比,远远超出他的预测。今日魔王,果然不同凡响。神界,能否安然度过这场危机呢?
玄昕缓缓说出自己的计策,大家听后点头,皆暗自叹口气。花帝有些无奈:“也只能如此,希望天帝与月神联手,不负众望,但愿天不亡我神界。”
随后,她又问玄昕:“天帝明日是否出关?”
玄昕恭敬道:“陛下放心,天帝明日便可出关。”
正说着,一名盔甲上染着斑驳血迹的天将,匆匆进来,语气欣喜地大声道:“报告真君大人,魔王已经退兵!”
大家一听,脸上登显喜色。玄昕不动声色问道:“魔兵现离南天门有多远距离?”那天将行礼后小心答道:“也未多远,大约一里之外。李天王着属下来向真君报告,请真君定夺,是否要趁胜追击?”
“我方伤亡如何?对方还有多少兵力?”
“我方天兵或伤或死,共约三万。不过那边魔兵,似乎也好不了多少,大概还余有七万。”那名天将说完,却见玄昕久久不语,不由惴惴不安地望了他一眼。
花帝出言道:“本王尚有五万兵马,还在天宫门外不远之处,供真君派遣调度便是。”并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正是花帝的令牌。
玄昕大喜,谢过花帝,转头吩咐天将,让他转告李天王,令所有的天兵天将,原地休整补给,同时密切加紧对敌方动静的观察,切不可轻易开城门追击。
“只怕,魔兵同样在等待援兵。接下来的这场战役,将会更加激烈,更加艰巨。我们已是背水一战,万万不能掉以轻心。”花帝丹唇轻吐,眸里涌上了一层浓浓的忧色。
此战,是神界背水一战,魔界又何尝不是如此?
玄昕点头道:“小神正是如此想法。请陛下稍作安顿之后,一同到南天门督战。尧轩兄,我先行去南天门。”说罢,他匆匆出了行宫,去找李天王了。
尧轩左右观之,忽觉少了两人,便问道:“为何不见蔷薇仙子?不知兰丫头一事,陛下是否已经处置妥当?”花帝一听,脸色一变,哎呀一声:“本王好生糊涂,竟然把她俩给忘了!”
“什么?!”尧轩一听,语气变为焦急,“这么说,蔷薇仙子与兰丫头还在明月宫?”
花帝轻摇螓首:“非也。昨日兰丫头回宫,本王告知她真相,她一时无法接受,哭着跑下青莲峰。本王想她情绪激动,不如让她独自冷静一会儿。昭华月神将真君令牌送至时,天色已晚,所以欲待今日再依计行事。哪料今晨遣蔷薇下山寻找她时,青国魔兵突然出现,尔后匆忙撤离,竟然忘了她俩还未回宫。”
高道长一声接着一声叹气,愧疚之色越发深重:“唉,都是本道之罪孽,竟然一错再错,把另一名仙子也拉了进去。这样罢,我且回去寻探一番,看她们是否安然。”
花帝摇摇头:“不可。你的修为虽已达到大乘境界,终究被凡胎肉身束缚,行事起来有诸多不便。而且,你对青莲峰的地形不甚熟悉。待本王再仔细想想,看有何更好的法子。”
话虽这么说,但大家心下明了,这一场乱战,只怕蔷薇与兰丫头凶多吉少。十万魔兵,遍踏青莲峰,她们哪里还有多少生还的机会?
一时片刻,他们又哪能找得到更好的法子?三人伫立殿中,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心情沉重。尤其以尧轩的心情,更加莫名地难受。他告退出来,也往南天门而去。
兰花虽然来自凡间,可是每次看到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很久以前,他们就认识。就好像,她曾经是自己疼爱过的妹妹一样。因此,下意识地,他关心她的喜怒,她的安危。
还有蔷薇,那个他一直视为亲人的女子。他何尝不懂她的眼神?何尝看不出来她的痴念?可是,他的心早就被琉璃占据,满得没有别人的分毫之地。即使琉璃已经不在,但有谁能够替代独一无二的她呢?
“尧轩兄。”
一只修长的手掌从后面拍上他的肩头,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头一看,正是含笑而立的玄昕。玄昕说道:“尧轩兄在想什么呢?贵国的五万精兵,还在南天门等你的调度安排。”
尧轩看看玄昕手里的花帝令牌,有些无精打采道:“也不是甚么大事。”玄昕哦了一声,关切道:“我看尧轩兄眉头紧锁,倒不像是区区小事,可否说来一听?”
尧轩抬眼看玄昕,见他一脸认真,便道:“敝国的一位仙子,还有那名小丫头,两人目前下落不明,可能身陷青莲峰,所以有些担心。”
玄昕心念一动,诧异道:“可是兰花姑娘?不是说让她从地府还魂回去么?我昨日已经让昭华把令牌送至,难道其间出了甚么岔子,还累及了一位仙子?”
尧轩将花帝之言复述一遍,玄昕沉默半晌,忽然一笑,宽慰他道:“尧轩兄不必着急,我座下有一只青鸟,跟随我已经有几万年,虽然不能人言,但素来机灵,颇通人性。不如派它去查看,也不易为魔兵发现。”
尧轩心情略好,拱手向玄昕说道:“那就烦劳玄兄了。”
玄昕微微一笑:“其实说来,她亦是我的一位朋友,这是应该的。”说罢击了两下掌,便听到前方响起一声清亮美妙的鸣叫,神光之中,飞出一只大鸟,徐徐落到两人跟前。
尧轩定晴一看,原是一只青色的鸾鸟。它体态轻盈,一身羽毛光泽熠熠。见到玄昕,它甚是亲热地挨挤过去,用小巧的嘴喙啄啄他的衣袍。玄昕轻抚它的头,低嘱数句。那青鸾点点头,振翅飞入云霄,登失踪影。
直到傍晚时分,青鸾才返回。此时,王母,玄昕,玄昕以及花帝等,均在南天门督战,一边观察敌情。花国五万兵力的增援,令整个天庭仙心振奋,天兵天将们更是恢复了信心。
青鸾在天宫绕了几圈,终于看见进御花园的玄昕一行人,立即飞了过去。高道长一见,登时快步前来,他已从尧轩那里得知,因此充满期待地望着玄昕。王母和昭华不知情由,默立原处,冷眼旁观。
青鸾从嘴里吐出一根青铜簪子,扑楞着翅膀,在地上腾挪跃跳,一边轻声鸣叫。玄昕接了簪子,目光在簪上略瞥一眼,便转到青鸾身上。
高道长离玄昕最近,瞅见那根青铜簪子,心下一震。当下拿过来,果然是那根青铜神簪,只是失去了亮泽,像是锈迹了一般。但他知道,即是神簪,怎么会生锈?仔细一看,原来簪身微染些血痕,已经凝固。他失声道:“这个我认得,是兰丫头戴的那枚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