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宸烨听了蓝逸尘的长篇大论后,沉默良久,最后轻叹道:
“逸尘,站在你的立场,你做的一点儿都没错,你是个事业心很强的男人。
但我姐却是个十分感性的女人,她其实很小女人,也不世俗,
你送她那么多的珠宝首饰,她根本就没戴过,
她一直戴的项链还是你们在英国留学时,你花五百英镑买给她的一条心形银项链。
她只想要一个能够时时陪在她身边,和她弹琴下棋的普通男人,
她的精神世界很充沛,她也很聪慧,她舍不得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但你的心里好像并没有多少她的位置……
同为男人,我理解你,也能感同身受。
这么多年,你一直忙于事业,又洁身自好,身边也没有任何莺莺燕燕,
这一点,我是深深佩服的。
如果有一天你要和我姐分手,我希望你们俩可以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
你们俩毕竟相处了十来年,没有了爱情还有亲情在。”
“不会的,我是不会和雪莲分手的,除非她不要我!”
蓝逸尘嘴上说的十分笃定,心中却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袭来……
忽又想起逸潇说在西餐厅看到黄雪莲和吴兴在共进烛光晚餐,心中顿时不舒服起来,
忙扭过头望向机舱外翻滚的雪浪。
黄宸烨亦轻叹一声不再作声,两人一时沉默无语。
星期一早上八点钟,省台市台的主要负责人员在省电视台大会议室召开了高层会议:
富瑾瑜升任为总台长,陈岩东霍靖康金鸿等七人被任命为副台长,
最后又选举出了各部门的主任以及副主任。
让林姝诧异的是:蓝依宁被任命为文艺频道的主任,她和时涛则成为了副主任,
这让她心中有些受之有愧,总觉得是因为裙带关系才升职的,
她其至觉得自从她被任命为副主任后,办公室里的同事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也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她这几天心中很是郁闷,偏偏今天的采访环节又不顺:
今天采访的新闻当事人是一名十六岁的高中女生刘小琴。
刘小琴向电视台打来电话求助说:
她在一周岁时,因为父亲外遇,母亲和父亲离了婚。
离婚后,她一直跟随母亲生活。
上半年,她母亲不幸被查出患有尿毒症,家里一下子就失去了经济来源。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
一直按时给抚养费的父亲也突然中断了抚养费的给予,说是经济困顿无力承担。
后经她多方打听才得知,她的父亲并非经济困顿,而是上个月又再婚了。
而且还在市中心买了一百五十多平米的大房子,并且是一次性付清的。
又据知情人透露:她父亲在郊区的老房子被开发商征用了,征了将近五百万。
她父亲有了钱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买房子娶老婆,剩下的钱也全部存在了继母名下。
现在她们母女俩日子过得拮据又艰辛,母亲不但不能去上班,还要经常去做透析,
她连上学的学费都快交不起了,她的父亲却又是买房又是娶老婆,这让她心理很不是滋味。
她去找过两次她父亲,第一次吃了闭门羹,第二次又被继母拿扫帚给赶了出来……
眼看就要开学了,她心中又急躁又难受,
她白天要陪母亲去看病,晚上还要去快餐店兼职,有时候还要去派发传单……
她希望电视台的记者能帮她去问她父亲要一下抚养费,帮她交一下下学期的学费。
当电视台的《新闻当事人》栏目组接到刘小琴的电话后,立刻派出了记者前去采访。
林姝带领摄影师编辑以及节目调解员马大姐,一行七人前往北城公园和刘小琴汇合后,
又一起乘电视台的商务车向刘小琴的生父刘剑所在的工作单位驶去。
当刘小琴带领林姝等人在刘剑的工作单位找到刘剑时,他立马躲回了办公室,并从里反锁上门。
当着众人的面儿,刘小琴又是尴尬又是伤心,不由委屈地哭了起来。
林姝赶忙柔声安慰她:“小琴,你先别着急,我们去找你父亲的上级领导。”
林姝的话音刚落,刘剑单位的负责人就忙笑着迎了出来,
对方快步走到林姝面前,伸出右手和她握手道:
“欢迎美女主持人来我们单位采访。
我刚才听说了老刘的事情。
记者同志,你们请和我一起来,我这就领你们上楼去找刘剑,请和我来。”
林姝看了一下对方胸前的工作牌,一面和对方握手,一面含笑道:
“多谢张主任,小琴这孩子品学兼优,又孝顺懂事,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她父亲的。
她母亲生病了,她马上就要开学了,现在连学费也交不起。
为人父母,供子女上学不但是责任也是义务,她还是未成年,她的父母有义务把她抚养成人。”
“正是这个道理,我早就劝说过老刘了,虎毒还不食子,
他做的确实过分了,我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他。
林小姐,您这边请。”
张主任一面说一面领着林姝一行人向刘剑所在的二楼办公室走去。
刘剑所在的单位同事,看见电视台的记者主持人都来他们单位采访,纷纷跑出来围观凑热闹。
有人认出了林姝,围住她要签名,还有不少人故意在摄像机面前晃来晃去想要上镜,
还有人好奇地去摸起了摄影器材,不少女员工对着林姝指指点点:
“不愧是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又高又白又瘦还有气质。”
“是呀,她比电视中还要高白瘦,五官好精致,气质无敌。”
“主持人明星就是比咱们素人上镜,在镜头里看着正好的人,现实中好瘦!”
……
林姝不去理会众人的议论声,跟随张主任走到刘剑的办公室门外。
由于有张主任在,刘剑只好不情不愿地打开了门。
当他看到围在办公室门外众多的记者同事后,指着站在门口的刘小琴,恼羞成怒道:
“我不是你老子,你妈当年出轨生的你这个野种,要钱和你亲老子要去!
老子供了你十六年够意思了,快滚,再找媒体记者来,小心老子抽你!”
“刘剑,请注意形象,这可是会直播出去的,别给咱们单位丢脸。”
张主任赶忙冲刘剑使眼色。
刘小琴委屈的大哭起来:
“不是,我就是你亲生的孩子,你为了逃避责任,故意污陷我妈,我不信,我不信!”
刘剑猛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纸甩到刘小琴面前,激动到咆哮:
“你他妈给老子看清楚,这是我在市医院生殖科做的检查,
老子天生弱精,死精,根本生不了孩子!
这是我在亲子鉴定中心和你这个小野种做的亲子鉴定,
白纸黑字,你和老子球的关系都没有。
快滚,老子不想再看你这个小野种一眼!
你们都给我看清楚,我他妈被人戴了十六年的绿帽,傻逼似的给人当龟孙子,
我没起诉你和你妈赔偿我精神赔偿费算好的了,你还敢来问我要抚养费?
快离开这里,否则,我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打死你这个野种,兔嵬子!”
刘剑越说越激动,又把两张检查单拿给众人看,最后又蹲在地下,抱头痛哭了起来。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刘小琴早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反应过来后,她又捡起刘剑扔在地下的检查单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后,她猛地回过头,一把抓住林姝的右手,激动道:
“姐姐,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求你带我和我父亲再去亲子鉴定中心做一下鉴定,求您了,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
林姝不由为难了起来。
调解员马大姐走到刘剑身边,好言解劝道:
“刘大哥,为了证明您说的话的真实性,我建议我们重新去鉴定中心鉴定一下。
否则,难以服众,毕竟现在什么都可以造假。
如果再次鉴定出来您和小琴真没有亲子关系,那么您就可以不用负担她的学费和抚养费了,
如果鉴定出来你们俩就是父女关系,那您依旧要承担小琴的学费和抚养费,
这是法律规定的义务,谁都不可以推卸责任。”
其他人也纷纷劝说刘剑再去做一回亲子鉴定,以证清白。
在众人的轮番劝说下,刘剑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众人前往权威鉴定中心做亲子鉴定。
由于有电视台的记者在,鉴定中心很快就把鉴定报告单给了刘剑。
刘剑看过鉴定报告单后,先是狂笑几声,后又大哭了起来,
最后又把报告单扔在忐忑不安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的刘小琴面前,嘶吼道:
“看清楚了吗?小兔嵬子,老子和你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看在以前的情份上,我也不问你讨要前十六年的抚养费了。
你以后再要敢来烦我,老子一定不客气!”
说到这儿,刘剑又回过头,指着林姝等人骂道,
“你们这群多管闲事的人也给我听好:
再来打搅我,老子定把你们的摄影机砸个稀巴烂,还要去警局告你们扰民!”
说完,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向电梯跑去。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呆怔片刻后,众人又不约而同望向拿着亲子鉴定报告单、面如死灰靠在走廊墙上的刘小琴。
刘小琴此刻心乱如麻,又痛又气又恨又备感羞辱,
大脑中有无数的声音在争吵不休,其中最响亮的一个声音就是:
你是个野种,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替你交抚养费了,你的未来一片黑暗……
林姝见刘小琴紧贴在走廊的墙壁上,形容枯槁,双眼黯淡无光,
心生不忍,便走上前来,握住她冰凉沁骨的双手,劝慰道:
“小琴,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实在不行,我以个人的名义资助你完成学业。
你还这么年轻,未来一片光明,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加油,一切会好起来的,阿姨相信你!”
“谢谢姐姐的好意,再见!”
刘小琴听到林姝的话后,缓缓抬眸望向林姝,冲她感激地笑笑,
然后头也不回地向步梯走去,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是飞奔下楼……
“不好,这孩子一脸想不开的样子,可别出事儿了,我们赶紧追下去看看。”
马大姐总觉得刘小琴刚才那一笑带着绝决的意味,她赶忙招呼众人去寻找刘小琴。
然而,由于医院里人满为患,众人一时半刻竟找不到刘小琴。
林姝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一面走一面在心中暗自祈祷刘小琴一切正常。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忽听排队等电梯的人群中,有几人大声议论道:
“听说了吗,刚刚有个年轻的小姑娘从正在新建的住院部顶楼跳了下去,当场身亡。
那可是二十多层呢,太惨了。”
“哎,太可惜了,这么年轻!”
“我听说那个女孩儿跳下去时正好砸在停在路边的一辆加长悍马房车上,
把人家的引警盖都砸了个大坑,车灯都碎了一地!”
“哟,那个车主人可晦气死了,好好的停个车,居然祸从天降。”
“据说还是一辆最新款的加长悍马房车,怪可惜的。
不过能开起这种车的人也无所谓这点儿修理费。”
正准备走步梯下楼的林姝听得众人的议论声,心中“咯噔”一下,
也顾不上理会同事们诧异的目光和不解的表情,忙甩开众人跑到电梯旁,
随手抓住一位议论的中年妇女,焦急问道:
“请问一下,跳楼的女孩儿是不是穿着粉T恤蓝牛仔裤戴着粉框眼镜梳着一条马尾?”
“我……我……对不起……不知道,我也没敢到跟前看,我……”
中年妇女被林姝惊惶失措的样子吓倒了,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
中年妇女话刚说了一半儿,就听站在她身旁的瘦高个中年男人叹息道:
“记者同志,就是那个穿粉T恤的女孩儿,你们电视台的记者不是刚才还在采访她吗?
好可惜呀,她可是从二十多层的露台跳下去的,唉,人当场就没了,造孽呀!”
恰在此时,电梯门开了,众人纷纷走进电梯里。
马大姐见林姝呆呆地站在电梯旁,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魂魄般呆若木鸡,
赶忙走过来推推她的胳膊:
“小林,快进电梯吧,我们快下去看看那孩子,唉……”
“沈建,先把摄像头关了吧,我现在状态不好,一会儿再录。”
林姝强压下心中的万箭攒心之痛,回过头对依旧录相的摄影师沈建几人说。
沈建忙把摄像头关闭,跟随林姝几人乖电梯下到医院底楼。
等到林姝几人赶到事发现场时,警察,医护人员以及围观群众早已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林姝拨开围观群众走到一位青年警察面前,
向对方说明了她的身份,以及和死者的关系,希望可以把这件事情做个完整的报道,
毕竟刘小琴的死和她也有间接关系。
警察同志看过林姝的记者证后,同意她继续完成采访。
林姝刚想挤到刘小琴出事的地方看看她,忽见蓝逸尘推开围观群众,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
“逸尘,你怎么在这里?”
林姝一脸诧异地看着走到她身边的蓝逸尘。
蓝逸尘低下头,附在林姝左耳边,轻叹道:
“那个跳楼的女孩儿正好砸在我的悍马车引擎盖上。
今天还真是飞来横祸,一整天都不怎么顺!”
“什么?”
林姝彻底不淡定了,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望向依旧淡定如昔的蓝逸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