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蓝逸尘三兄妹改叫钟婉妍为“妈”后,他们之间的那层微妙的屏障都不见了。
钟婉妍待蓝逸尘兄妹三人比往常更好,脸上常常带着慈爱的微笑。
蓝逸尘三兄妹比往日更加敬重孝顺钟婉妍。
母慈子孝,日子过得是从来没有过的宁静与安详。
蓝逸尘甚至觉得,这段时间的日子,是他活了三十六年中,最快乐最幸福最舒心的日子。
蓝依宁和蓝逸潇亦是从未有过的舒心和快乐。
钟婉妍自从见过大病初愈后的蓝宇后,心中的防线彻底崩塌:
将近一个月不见,蓝宇原本乌黑亮泽的头发全被风霜染白;
原本光滑紧致的肌肤多了不少的皱纹;
原本就瘦削的身体更加单薄纤瘦;
原本挺直的腰背居然变得弯曲了不少;
就连一向透着智慧精明,炯炯有神的眼眸也变得黯淡了不少……
可想而知,这段时间对于一向骄傲自负又久居上位,
习惯了颐指气使的蓝宇来说,有多么的难熬和痛苦……
钟婉妍进来时,蓝宇正坐在落地窗前在拉着手风琴。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回过头,轻轻瞥了她一眼,又冲她淡淡地点点头,
扭过头,继续投入地拉起了手风琴……
钟婉妍听出他拉的曲子是《如风的少年》,她不由怔在门口……
深深凝望着他削瘦但依旧倨傲无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回想着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眼眶不由就湿润了……
钟婉妍在没嫁给蓝宇之前,在新加坡也是一线女星。
由于受到母亲的熏陶,她从五六岁起就开始拜师学越剧,
并且学得还很精湛,一度成为剧里的台柱子。
自从进入娱乐圈后,她就很少再唱戏了。
在某次元旦晚会中,她受邀和当时另一位当红男艺人合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不想该男艺人在彩排时,不慎一脚踩空,从舞台上掉了下去,当时就昏了过去……
她没有了合唱伙伴,不由尴尬的站在舞台上。
众工作人员也愁得快要疯了,因为再过半个小时就轮到这个节目上台了。
正当众人一愁莫展之际,忽见蓝宇拿着话筒从观众席中缓步走了上来,
笑着对在场的众人说:
“如果大家不嫌弃的话,我想和钟小姐共同演唱这首歌。
我本人也是越剧的忠实剧迷,经常哼唱这首歌,自认为歌声还可以入耳。”
晚会总导演郭兵激动到热泪盈眶:
“那可太谢谢蓝总了!
您肯上台和钟小姐一起演唱,这可是观众们有眼福了。
蓝总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和钟小姐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郭导太客气了。
能和钟小姐同台演出,那可是我蓝某人的荣幸。
不知钟小姐愿不愿和我同台演出?”
蓝宇含笑止住郭导的话,笑盈盈望着略显尴尬的钟婉妍。
钟婉妍当时才二十三岁,虽身处五光十色的娱乐圈,
但由于家境优渥,父母亲保护的又好,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谈过恋爱。
见到容颜倾城,玉树临风,文质彬彬又笑容温和的蓝宇,
心中早已小鹿乱撞,又怎么会不同意和他合唱呢?
她略显羞涩地点点头:“我没问题。”
“那太好了。麻烦蓝总去化妆室化一下装。”
郭导高兴疯了,赶忙把蓝宇请到了化妆间。
等到蓝宇化好妆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惊讶的合不扰嘴:
眼前这位身穿红袍,头戴红色抹额,眉目如画,长身玉立的人,
真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优雅贵公子,果然如宝似玉!
钟婉妍亦看呆了,心中早已荡漾了起来……
正式上台表演时,钟婉妍惊讶地发现蓝宇不但唱得非常专业,表情眼神也是相当的到位。
当他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时,她心底的玫瑰花彻底绽放,眼底的笑容怎么藏也藏不住……
那一年,她二十三,他三十五,花开正当时……
“婉妍,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呢!”
蓝宇一曲拉完,放下手中的琴,缓缓起身走到沉浸在回忆当中、
唇角带笑、眼中带泪、深深凝视着他的钟婉妍面前。
低下头,轻轻握住她依旧嫩滑的小手,对上她泪汪汪的眼眸,动容道,
“婉妍,别离开我!
我答应你,从今以后再也不干涉孩子们的婚姻大事,也不会再打骂他们。
公司完完全全交给逸尘和逸潇,我不会再强制干预。
我也不会再做让你不舒服的事情,说让你寒心的话语了。
在养病的这段时间里,我难得闲下来思考我的前半生,我无数次的问我自己:
我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弄到后来,就差妻离子散了,自己也差点儿去见了阎王……
想想也真是没劲儿,鬼门关走了一遭,我也领悟了不少:
钱也罢,权也罢,利也罢,在生命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在听到你要和我离婚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居然是害怕。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我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无情和冷血。
你这些年对我的不离不弃,对孩子们的付出,对父母亲的孝顺,
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留下来吧!
给我一个重新悔过的机会。
让我学着去爱你,爱孩子们,爱孙子孙女外孙,也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吧!
逸尘他们几个对你的感情比对我深多了,我做为他们的亲爹,深感羞愧!
婉妍,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剩下的日子,我希望有你陪伴在我身边。
死过一回,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我会彻底拋弃心底的怨念和不甘,试着从心底去接受你,去爱你。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第一次见你并不是在元旦晚会上,而是在电视上。
某一天,我无意中转台时,
看到舞台上身穿绿罗裙翩翩起舞的你时,双眼便再也挪不开了,死去多时的心又再次复燃……
在逸尘母亲去世后,我心中一度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我一度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结婚了,
虽然有无数的女人死命地往上扑,但都被我无情地拒绝了……
只有你才让我有再婚的冲动和成家的欲望……”
说到这儿,蓝宇转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柜子,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含笑走到早已哭得泣不成声的钟婉妍面前,将手中的盒子打开,
取出里面浅绿色的刺绣旗袍送到她手中,
“这是我去年请锦绣纺的绣娘手工为你缝制的旗袍,打算送你的生日礼物。
由于前段时间我们双双生病,所以现在才送给你。
等我们俩彻底好利索后,我们真的出国转转吧。
二十多年了,我很少陪你到处逛逛转转,我这个老公做的很不称职。
扪心自问,我真不算是一个好老公,好父亲……”
钟婉妍伸手接过蓝宇递来的浅绿色旗袍,语带哽咽道:
“蓝宇,我选择最后相信你一次!
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孩子们,更是为了我心目中美好纯洁的爱情!
你是我的初恋,也是冰蝶的亲爹,我最后原谅你一次,相信你一次……”
蓝宇略显激动地抓住钟婉妍的双肩,对上她泛红的眼眸,动容道:
“婉妍,请相信我最后一次,也请相信你自己的眼光,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如果再有下次,就让我尸首异处……”
钟婉妍赶忙嗔怪地捂住他的嘴:
“不许胡说!
你虽然不是什么严格意义上的好人,可谁让我真的爱你呢,谁让你是冰蝶的亲爹呢!
你死了,我的心也会跟着死去……”
“婉妍,谢谢你肯给我机会!
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辜负你了,请相信我最后一次!”
蓝宇将钟婉妍紧紧拥入怀内,内心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钟婉妍再也撑不住,在他怀里再次小声啜泣起来……
“蓝逸潇,你给我站住!”
嘉怡把即将出门的蓝逸潇堵在墙角,
抬起头,一脸幽怨地瞪着满脸不耐烦的他,
“蓝逸潇,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自从回国后,你对我的态度十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还有,你们家这段时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你父亲突然放手不管你和你哥的私事,也不管公事,反而和阿姨到国外旅游去了?
这根本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你和你哥是不是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我不相信你爸会突然改变这么大,我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对我态度这么差!
我们在国外度蜜月的时候,你不是这样子的态度。”
蓝逸潇用力将嘉怡推到一边,理了理衬衣领子,又扶了扶金丝边镜框,
低下头,对上嘉怡嗔怒的大眼睛,
唇角扬起轻蔑的讥笑:“我对你一直不都是这个态度吗?
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不喜欢你,甚至十分厌恶你,更不会和你结婚。
我咨询过律师了,像我这种被胁迫领证的婚姻,
只要能证明不是自愿的,这张纸就完全不具有法律效力。
今天正好趁此机会,我们去趟民政局吧!
好聚好散,再见还能做朋友。”
嘉怡听了蓝逸潇的话后,气的浑身乱颤,咬牙大怒道:
“休想!
蓝逸潇,你当我是块抹布吗?用完就想丢掉!
你好混蛋!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怀孕了,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居然还如此对待我?
你果然和你爹一样自私凉薄又无情无义!”
蓝逸潇冷笑连连:
“你果然和你姐一样无耻下流又好色!
我说过了,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你就是脱光了,我都懒得正眼看你一眼,又怎么会和你上床生孩子呢!”
说到这儿,蓝逸潇一向清冷的眼眸中尽是嘲讽与讥笑,
“听好了,嘉怡:
和你上床,陪你去马尔代夫度蜜月的那个男孩子叫徐翔。
他是我父亲特意为我找的替身,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手腕上痣的位置,以及背上鞭伤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就连我的家人都被骗过了,除了我哥之外。
你肚子里的野种是姓徐的,和我姓蓝的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如果你识相的话,我会替你出堕胎费。
如果你执意要留下这个野种的话,那麻烦你立马滚出我们家!
我多看你一眼都嫌烦!
你和你姐一样,让人看着生理性厌恶!”
“啪啪”的两声,蓝逸潇话音刚落,脸上就着了嘉怡两巴掌。
嘉怡瞪着他的双眸似能喷出火来:
“蓝逸潇,我不允许你这样的侮辱我!
说话做事要讲究证据。
空口无凭就想污蔑我,想都别想!”
“好,好,非常好!
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
蓝逸潇一面说,一面掏出电话打给徐翔,
“来我卧室,立刻!”
挂断电话没一分钟,徐翔就推门而入。
当嘉怡看到和蓝逸潇长得一模一样的徐翔时,她心中的防线瞬间崩塌,
她一动不动盯着站在蓝逸潇身旁,一脸尴尬的徐翔,颤声问:
“和……和我……去马尔代夫度蜜月的究……究竟是……谁……”
徐翔回过头尴尬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蓝逸潇,
又扭过头对上嘉怡哀伤绝望的眼眸,红着脸,尴尬地点点头:
“是……是我……因为二少爷不肯同你结婚,更不愿意碰你。
蓝董没有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嘉怡快步走到徐翔面前,扬手甩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光,怒瞪着他,厉声道:
“你胡说!
你说话的声音,语气,表情,明明就是蓝逸潇。
我不相信,你和蓝逸潇联合起来在骗我!
你这个蓝逸潇身边的狗腿子,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蓝逸潇,这种雕虫小技就想要打发我,你未免也太看轻了我!
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女孩,任由你欺骗吗?
没有十足的证据,你休想耍赖甩掉我。
不管你当时同意与否,去和我签字盖章的是你蓝逸潇,和我拍照的也是你蓝逸潇。
我肚里怀的孩子也是你的,他姓蓝,你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好,好,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蓝逸潇拿出电话打给司机范增,
“范增,把车开出来,我们去B市最大的妇幼保健院。”
挂断电话后,蓝逸潇又在工作群里给各行政部门主管分派完任务后,
对站在身边一脸尴尬的徐翔说,
“去换好衣服,跟随我去B市。”
“是。”
徐翔赶忙恭敬地答应一声。
蓝逸潇拽着一脸不服气的嘉怡向门外走去。
徐翔换好衣服也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蓝逸潇和嘉怡都没有说过一个字,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她。
嘉怡其实心中一片澄明:
以蓝逸潇的性格,以蓝宇的做事风格,
再回想这段时间和那个假蓝逸潇在马尔代夫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无疑就是假的……
因为真的蓝逸潇根本不会说那些甜死人不偿命的情话,
更不会在她面前露出羞涩惶恐不安的表情……
是她一直在选择当驼鸟:
她是真的喜欢那个身姿挺拔,长身玉立,清冷若仙又倨傲无比的蓝二公子。
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落花有意,流水终无情,强扭的瓜终是不甜……
所以,当亲子鉴定的结果明明白白的呈现在三人面前时,
当蓝逸潇还要再带她去其他医院做亲子鉴定时,
她苦笑着摇摇头:“不必了。
逸潇,请给我一点儿时间好好想想。
一个礼拜后,我会给你个明确的答复。”
蓝逸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我选择最后相信你一次。
其实,以你的能力和长相,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着,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
嘉怡把亲子鉴定的报告单折好装进包里,
缓缓抬起头,望进蓝逸潇不带一丝感情的冰眸里,苦涩地笑问道:
“逸潇,如果,如果我不是嘉佳的亲妹妹,
如果我不是现在的身份,如果你不是被你父亲逼迫,你有没有可能会喜欢上我?
哪怕一点点的喜欢?”
她不敢说“爱”这个字,爱,虽然只是一个字,其中包含的深意太广了。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蓝逸潇想也没想就无情地摇摇头: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徐翔,打车送嘉小姐回T市。
再见!”
说罢,也不去看一脸凄楚的嘉怡和满脸尴尬的徐翔,拂袖而去。
望着蓝逸潇绝决离去的背影,嘉怡隐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绝堤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