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木莲听淮王介绍了车中女子的身份,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复杂来。
如果单纯只是姐姐的妹妹或者师妹,她都会感觉很亲切。
但既是妹妹又是师妹,怎么就有点取而代之的意味呢?
淮王朝她点点头,“莲姨,大舅让我带小姨熟悉下京城。那我们就先走了!”
“哎,好的。”
两辆马车就此分开。徐长甯问淮王,“牧儿,你对这个莲姨还挺亲近的啊?”
一开始面对自己还一口一个‘本王’的,在木莲面前就是乖乖巧巧的你你我我。
淮王道:“母后薨逝的时候,我才半岁多。当时莲姨正在准备婚事。因为我平素是她带的,愈发黏她。她就把婚事推迟了二十七个月,留在宫中把我带到三岁多才出嫁的。”
徐长甯面上有些动容,“二十七个月,她这是守孝啊?”
孔老夫子规定的守孝三年,其实实数就是二十七个月。
淮王噗嗤一笑,“莲姨说母后救她于锅中,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徐长甯也莞尔。她记得好像只是洗剥干净了,还没来得及下锅呢!
笑过她静默了一会儿,“那你二哥呢,当时他也才三岁呢。”
想起留在深宫的三个幼儿,徐长甯不是不心痛的。
都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
“应该是宫女和嬷嬷在带他吧。我生下来后,留在母后身边。二哥虽然也同在母后宫中,大多时候也是宫女和嬷嬷在带。后来等他也五岁,就跟着大哥一起去读书、习武了。他们经常放学后一起来看我。”
徐长甯心情有些黯然,这样一起长大的三个孩子,如今竟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淮王看徐长甯情绪因为这个对话有些低落,安慰道:“小姨,虽然母后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害了,但父皇很看重我们哥仨。所以我们小时候过得还是不错的。我有莲姨,大哥、二哥也有靠得住的人护着、顾着。”
“那就好。”徐长甯喃喃道。
她其实,是为了救眼前的小老三才会中了算计‘遇害’的。
不过,肯定不能让这么小的孩子背负这样的责任。
姬天御让身边的人瞒着他是应该的。
那一次,姬天御趁机在朝中清除了不少异己。
有些也许真是害她的凶手和幕后主使,有些应该就是被故意牵连进去的。
看徐长甯情绪不大好,淮王也就没再带她去看斗鸡,反而带她去市井品尝起了美食。
“小姨,你尝尝这个豆羹,老好吃了!”
“还有这个,这个也不错。莲姨说美食能够治愈一切!”
徐长甯失笑,柳木莲确实就是个吃货!
柳木莲回到家,却很有几分闷闷不乐。
她夫婿程子杉是如今的禁军副统领,当年姐姐做的媒。
下值回来见她如此便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起身过去帮他脱身上的软甲,“今天在街上遇上淮王带着徐府二小姐逛耍。”
程子杉道:“哦,你见到了啊。听说长得很像御心皇后当年?”
柳木莲道:“原来你知道啊,那你不同我讲一声?”
“我就知道你知晓了徐二小姐的存在会如此。御心皇后毕竟已经故去那么多年了,皇上已经够长情了。”
“我就怕以后人人都只知道徐二小姐,把正主给遗忘了。”柳木莲将软甲在旁边木架上挂了起来。
程子杉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忍不住好奇地道:“哎,是不是真的长很像啊?”
“她带着幂离,我没看到脸。不过看身形、听声音,确实如出一辙。”当时她还在想这是徐国公府哪位姑娘,那么像乃姑。
“一个爹一个娘的,像就对了。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话别说一半啊。”
程子杉放下茶盏,“皇上已经宣召了镇守边关的蔡将军回京述职。”
柳木莲瞠目,好半晌才道:“徐二小姐能让皇上安排么?”
当年,是蔡将军先认识姐姐的,嗣后推荐给当年才刚称王的今上。
他对姐姐,其实也是一往情深。可惜手段比不上今上!
程子杉道:“徐二小姐只要没入道应该就有机会。”
柳木莲道:“大荒山和徐二小姐未必会接受这样的安排。不过,皇上应该也不是要强行做主,只是给蔡将军一个机会。看来,他还不太待见徐二小姐啊。”
说到最后,她微微露出了点笑意。
淮王和徐轩轮流领着徐长甯这个小长辈在京城玩了几天。
徐长甯跟他们打听了些当前的时局。
能讲的他们也不藏着掖着,都告诉了她。
但她最关注的三兄弟、四父子之间的事他们就没怎么提了。
这天徐长甯从大相国寺吃了远近闻名的斋饭回来,太子遣人送来了家中有女初长成、备选太子妃的那四家的情况。
这都是大家族的千金贵女。
肯定不是说她是太子长辈,就能想把人召唤到跟前来看就召唤来的。
所以,徐长甯寻思是不是还是得让她嫂子办个宴会,就以她刚归家为由,下帖子把人请了来?
她直接到后院正房找到她大嫂秦氏想商量此事,正好她大哥也在。
家中银钱如今都还在老父名下,徐长甯自己是有一份的。
花销应该不是问题。
她刚回家,她嫂子就遣人送来了银票若干,说是给姑娘日常花用。
但这件事还需要当家主母出面张罗。
不过,话还没说出口,秦氏就告诉她徐国公府刚收到了洛王府的帖子。
“我也正要打发下人去请小妹来摁。”
皇帝下旨册封洛王府的白姨娘为侧妃了。
洛王府要举办宴会,算是替白侧妃庆祝一下。
邀了众大臣的女眷七日后过府一聚。
这下帖子,肯定少不了徐国公府一张。送信人还特地提到白侧妃邀请徐长甯这位二小姐一同前往。
秦氏道:“白侧妃虽然只是姨娘扶正,但她一贯得洛王看重。侧妃还是能进皇家玉牒的。而且如今洛王府没有正妃,后院就是她做主。所以邀各府有诰命的女眷一聚,倒也是使得的。小妹到时候就跟我一道去吧。”
徐长甯道:“还真是挺张扬的啊。不过,洛王和皇上和好了?”
不然也不能有封侧妃这一茬。
但立即就大宴宾客,这是一点都不避忌的和朝中大员来往了。
徐茂一脸好笑地道:“昨天就和好了。洛王进宫跪下请罪,说是在家反省了几天,自知言行出格、大大的不妥,请求责罚。皇上呢,和和气气的一番宽慰。但也说了洛王确实无礼,罚了他一整年的亲王俸禄。然后又父慈子孝了。之后,皇上还下旨封了侧妃,给了赏赐。”
一年亲王俸禄是一万两银子,不少!
尤其洛王才十八岁,出宫开府建衙才三年。一共就领了三万两亲王俸禄。
没封王做皇子的时候,明面上是只有三千两银子一年的。
身为皇子、亲王,平时排场都不会小,花销自然也大。
但洛王是带兵之人,不但能发战争财,他还吃空饷。洛王府的日子过得比东宫可是好多了。
这不,还有钱办聚会庆贺白侧妃荣升呢。
一场正经宴席,四品以上的大员、有爵之人的夫人都请了,那花费不下千两的。
徐茂把这背后的事也给徐长甯说了说,毕竟她就是为了三个儿子才下山来的。
徐长甯道:“一下子罚他一万两都浑不在意,是挺富裕的。他府中应该还养了不少人吧?”
亲王府的属官有朝廷俸禄可以领。
但想要夺嫡,肯定还得养着其他得力的人办事,花销必定不菲。
徐茂笑笑,不说话。
秦氏诧异的看看夫婿,怎么说这些?
徐长甯蹙眉,“那相对来说,东宫很穷咯?”
堂堂东宫,如果只有明面上的两万两,一年到头可能也就刚好够过日子,没什么结余。
这还亏得东宫后院尚空虚。
但老二发战争财、吃空饷,老大门下就没有商家投效?
徐茂道:“太子还真没有。我都不知道他是真的被东宫那些师傅教得有点迂,还是想矫枉过正赢得儒林好感。他真没收下投效的商家。就算其中有资质好的,也都是直接荐去做了皇商。把东宫没有私人落实到家了。”
这其实也是太子聪明的地方。
一个时常监国的太子,他再像淮王一样到处笼络人,皇帝能放心他么?
但即便如此,监国期间一种进士及第的官员,各部、各省提升的官员,也相当于出自东宫门下了。
而且,太子很守礼。这一点确实让他很受儒林看重和尊崇。
至于淮王,他其实觉得没戏。
皇帝如果对淮王有立储之意,肯定不会让他去管情报机构。
太子和洛王都可以说是放在明面上的,有什么也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淮王做的那些事,很多和阴谋有关的。
立他为储君,文臣武将怕是都会心虚。谁还没丁点毛病了?
这些把柄怕是都被淮王掌握着。
最后是以秦氏的话做结,“妹妹挑一挑到时候出行要穿的衣服饰物。”
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出门去王府参加宴席,肯定不能如这几日这般随性
徐长甯点头,“那大哥、大嫂休息吧,小妹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