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楚国京临】
凌熠带兵在南淮城休整了仅一日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临城,倒不是因为他终于顿悟,感慨人生何如,应当鞠躬尽瘁报效君主,而是因为他收到一封赵伯霈的书信,北疆出事了。
北契得知南越已破,狗急跳墙,趁着精兵都在凌熠手上,离北疆十万八千里之时,发难楚国北境。之前他看到东崎煌脖子上戴着一条穿着牛角的项链,就猜测以东崎煌一贯背后放冷箭的行事风格,就觉得北契和南越多半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想到还真的一语成谶了。好在齐田在燕东一带,赶过去支援甚是方便,赵伯霈也打着盟军的旗号一起跟了过去。
齐田跟了凌熠许多年,办起事来他是信得过的,外加赵伯霈加持更是没有可担忧的。而且单看赵伯霈来信虽然看似是在写军情,但正事只占了不到一页纸,剩下的一摞都是明骚的调情,凌熠就知道应该也不至于出什么非他连夜去一趟不可的幺蛾子。于是便保持着正常的速度回了京临。
凌熠刚到相府,还没来及坐定好好歇息一下,就接到了荆临天急召,凌熠先是毕恭毕敬地接了旨,等奉命传旨的人一走,当即跳脚,骂道:“这什么世道?光让牛干活,不让牛吃草是吧?北疆这点屁事就不能放到早朝说嘛?非得单独叫我跑一趟?”
金伯好不容易过了几个月清净日子,没想到相爷刚一回来,他就又得捡起哄孩子的主业,慌忙上前说道:“相爷,您就过去看一眼吧,万一是有什么要紧事呢?这不也是陛下信任您嘛。”
凌熠的脾气来得快,下去得慢,当即回了一句:“信任个屁,还不是为了问我北疆的事情?早知道我就应该要一箱,哦,不对,五箱金条找个小地方过小日子,当个屁的官,每天这都干得都是什么事?”
金伯知道他几乎是连轴转了几个月,回了家也不得安生,自然是心里不爽,但既然陛下都亲自传召了,也不好多耽搁,催着凌熠把一身跨越了大半个楚国的铠甲脱下来,又帮着他整理出个人样,摇身一变又成了温文尔雅的一代名相,钻进马车赶到王宫觐见。
荆临天见了凌熠说的里里外外也不过先说了些“凌卿辛苦”之类的屁话,又七七八八赏赐些奇珍异宝,凌熠也中规中矩地谢了恩。
凌熠不算是什么风雅之人,也不贪图金银财宝,他自己到底有多少家底都是金伯在打理,他自己也不清楚,总之想花钱的时候有一些就足够了。
荆临天废话说完,才终于进入正题,他长叹一声才说道:“凌卿啊,这南方局势已定,北边发难尚未能解决,北契此次来势汹汹,燕国确实是信守承诺,与我军一同抵挡了不少,但是北契这次似乎是非要争个鱼死网破,朕实在担心北方战场力有不殆,这才叫爱卿过来商讨一二。”
凌熠早知道他着急把自己叫来不仅是为了赏些金银财宝,必然是为了把他派去盯着北境。
凌熠双手接过荆临天递给他的北方详尽战报,他大致扫了一眼。猜测那东崎煌本来应该是想借寻不到证据的巫毒之术拖住他,让他留在南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等到北契发兵时,他难免左支右绌疲于应付,就算他能即使赶到北疆控制局面,南越这边就算是彻底空下了,到那时候楚国便是腹背受敌,即使他凌熠是个手眼通天的神仙也难有回天之术。
眼下南越算计不成,反倒被凌熠一鼓作气玩死在手里,连个尸骨有没留下,北契这才狗急跳墙生怕丢了已经到手的楚国北疆五城。
荆临天沉声道:“凌卿,朕知道你一路奔波辛苦,但北边战事拖不得,持久战打起来未必能赢,再者……燕国这盟友只凭一纸条款,恐怕……”他没说完,只是深深地看了凌熠一眼。
凌熠听荆临天这么说,要把他赶紧送上北疆前线的主意肯定早就在心里打定了,此次把他叫来也不过是提前通个气罢了,再加上写金银财宝,也勉强算是给牛吃点草。他在相府骂荆临天骂得爽快真到了荆临天面前,也不敢犯大不敬之罪,又加上确实想见赵伯霈了,对荆临天的论断不知可否,直接说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前往北疆收复失地!”
荆临天大笑几声,站起身来,扶起凌熠,叹道:“朕幸得凌卿相助啊!”
凌熠赶紧就着他拍马屁道:“陛下知遇之恩,凌熠此生难以为报。”
凌熠说完觉得自己真是在这朝堂上浸淫久了,这种胡话也一扯就来,多半是被陈霖那帮老东西折腾怕了,也算是明白了明哲保身的深意。
君臣二人讲了些燕楚联军的情况,又闲话了几句,荆临天才终于肯把凌熠放回了相府,凌熠一出王宫疲倦地松了一口气,以往这种时候心里总会莫名地烦躁难受,连压制都很难,这次倒是没了这种感觉,反倒是生出了一阵别样的情绪。
凌熠回味了片刻这情绪是源自何处,心中有了定论,上了马车立刻吩咐道:“赶紧回府。”
车夫也不知道今天相爷怎么了,往日往马车里一躺一言不发的人今天怎么这么着急?
车到了相府门口,还没有停稳,凌熠就跳了下去,活像个饿死鬼投胎。他像是要贴地飞起来了一样,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老人家腿脚不灵便,金伯跟在他身后赶不上他的脚步,跟到书房门外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凌熠这才想起来身后还跟着个大活人,见他喘得厉害,才知道自己失态了,忙咳了一声,掩饰了些难以言喻的心情,才道:“金伯,今天没什么事情需要您看着,早些回去歇息吧。”
凌熠这话说得分外柔和,金伯看着他在昏黄灯光下那张素来显得有些薄情的脸上蓦然出现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颜色,一时竟有些恍惚,也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就应了他一声,也没走开,暗自腹诽:“相爷你倒是早说啊,还害我追了半天。”
凌熠在书房里打开了行囊,那行囊里的东西也简单,除了几件衣物之外,就只有一叠信了,封皮上都写着“凌熠亲启”的字样,落款都是清一色的凌鸢,但那字迹分明是出自赵伯霈之手的。
凌熠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封信从信封里抽出来,迎着灯光逐字逐句地重新细细揣摩了一遍,硬是把“煜焱”这两个字看得快要不认识了才罢休,这才轻拿慢放地把那些信又放了回去,放在一个檀香椟子里,安放在书架一角,这才满意地出去了。
金伯竟然还没睡,就在门外候着他,见他出来冲他笑了。
凌熠一惊,像是干坏事被抓包了一样,故作镇定地问道:“金伯怎么还没去歇息?”
金伯笑道:“我这不是担心相爷犯旧疾嘛,想问问相爷需不需要熬药,看相爷做事专注,就没打扰。”
凌熠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不必了,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金伯看着凌熠的背影暗自咂摸了一会,恍然大悟,“相爷不会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吧?那脸上明明就是春色!”
凌熠不知道金伯已经猜对了一半,一心盘算着如果明日早朝就能定下来出征北疆的话,那不出五日就能见到赵伯霈了。
说书人听着堂下痛骂妖相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才又开始讲起了他出征北疆的事情,此前也不忘了吹嘘一番小王爷的丰功伟绩。
“我端阳王爷是那是何等人,见盟国有难哪能不出手相助,听闻楚国北疆被那北契蛮夷夺了五座城池之后,立刻带兵前往楚国北疆要塞遂莫。”
“说来那遂莫城工事比起我瀚海关以东瀚东城有过之而无不及,说一句固若金汤毫不为过。”
“北契久攻不下,又恰逢妖相在南越大捷凯旋,但仅在京临停留了不过两日就北上遂莫。”
三年前
【楚国遂莫】
赵伯霈桌案上端端正正放着一本《六国纪要》,往来帅帐的人都道王爷真是一心家国的好将领,然而殊不知那书里夹着的都是凌熠给他的信,封封都是楚国金标加急的,但内容都是满篇骚话。凌熠人前一副道貌岸然,谁都别靠进本相三尺以内的倨傲样子,身边气场冷到候鸟需要迁徙的地步,但在赵伯霈面前骤然成了个喜怒无常又风骚无比的妖孽。
赵伯霈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或许也是风华绝代,超脱俗世成仙,才能把这妖孽收了,随后他轻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翻出了一封信。
凌熠知道他喜欢桃花,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硬是让桃花在腊月里开了,而且竟然战场上就起了闲情逸致,折了几枝下来,又将花瓣碾成碎末,和墨水搅拌在了一起,写下了这封信。
赵伯霈觉得凌熠果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妖孽,也不知道如何对那封信施了法,那桃花香味隔着信封闻不到,拆开来就是一阵扑鼻的桃花香气,这都已经快四个月了,竟然还能闻到。
那封信写了什么,赵伯霈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满心都是这妖孽那张比花娇的脸,心里默默盘算着,怎么找这个吃了他一碗面就跑路的妖孽讨债。
【楚国京临】
荆临天私召凌熠觐见的次日,凌熠时隔数月又一次站在了中城王宫大殿。虽然这里大家都衣冠楚楚人模狗样,官服一穿一眼也看不出什么不同,但隔着肚皮的人心却各自盘算。金檐钩回下的暗涌远比沙场真刀真枪来得更让人头疼一些。
凌熠想着他已经把南越这块大肥肉让给陈羽了,也不求陈霖感恩戴德,只求那老东西多少收敛些,别老处处和他较劲。然而那老东西不识好歹,完全不领情,凌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刚说了一句请求带兵北伐,就被劈头盖脸的反对北伐的骂声砸得有些晕乎。
来来回回大多是那么几句,陈家一党和武将一派又吵了起来,凌熠听得直觉得有些日子没有发作过的头疼又回来了,生怕他忘了这感受一般。
殿上两波人争论不休,凌熠已经十分熟悉这种场景了,反正昨日荆临天算是准了这事情,也不怕他反悔。这帮人再怎么争论也好,若是荆临天是个听信谗言,窝囊懦弱的庸君也便算了,但这人心里放得岂止一个区区荆楚,而是六国呐,就算自己不能御驾亲征,也总是慧眼识英雄的。
凌熠懒得和这帮酸腐贵族争论,只是稳稳地站在哪里听着,直到陈霖一句话直直地戳进了他的心里。
只听那老东西竟然言辞恳切地进言道:“陛下,且不说南疆局势有无变数尚未可知,此时抽调兵力到北疆实在是不够稳妥,再者,丞相与燕国端阳王爷私交甚笃,难免……”他斜瞟了凌熠一眼,说道,“难免有私心呐!”
凌熠又惊又怒,心想:“这些老东西莫非是真疯了?想给我安个莫须有的罪名也就罢了,竟然连赵伯霈一起咬?”
凌熠突然觉得可笑,他居然还一心想着淡泊名利、息事宁人?这帮不长眼的老东西,还真当他是个谁都能来捏一把的软柿子不成?
那几束直直射进大殿的阳光慢慢褪去了带着暖意色彩,浓重的乌云突然覆盖了天空,那刚刚升起来的太阳一下子显得单薄了许多,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就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大雨如期而至。
一时间大殿上的争论声都寂静了下去,唯闻天地间无边无际的雨声,唰唰不停。
凌熠听闻此,心里有些猜测便有了答案:那天晚上在骊阳碰上的刺客,定是这老东西派来的。
当时听到声音应该是有六个人,但是最后冒头的只有五个,当时光顾着赵伯霈受伤了,忘了还有一个人没处理掉。现在看来铁定是那人回来说了什么,就是不知道当时他看没看到他那一团黑雾,若是真被这老东西看到了,指不定以后还会编排。
他迅速在心里理一下头绪,然后转过头,看着陈霖笑了一下,旁人或许不觉得有不对之处,但陈霖确实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凌熠那双异色瞳孔里漩涡一样暗黑的成分。
凌熠朗声说道:“不瞒陛下,端阳王爷乃是微臣师兄,私交算是甚笃不错,但勾结外国之言不知从何说起,微臣提议与燕国做联军,只是为了守护我北疆安定,绝无二心。倒是……有一问困扰微臣许久。”
荆临天难得听他有问题,奇道:“不妨说来听听。”
凌熠接着说道:“微臣此去南越,听闻南越巫毒传入已经足足有半年之久,算来大概是从去年九月开始的,当时陛下为何没有听闻来报?”
荆临天也不傻,眼珠子一转就意识到了问题:定是有人在其中作梗,不想让他听到这个消息!
南疆有能力从根本上压下这件事情的,仅有南疆总督韩韬一人而已,那韩韬是韩家长子,在南方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都当上土皇帝了,压住个消息自然是不难的,再者韩家可是与陈家大树盘根交错的另一棵大树,这两大家族关系纠缠不清,利益往来明眼人都一清二楚。
凌熠无心搞明白他们谁的女儿嫁给了谁,也不想知道谁是谁的堂兄表姐,他只知道这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早就知道使他们暗中勾结搞鬼,他无心争权夺势,也无意趟朝堂深水,但这些人三番五次逼迫他,实在是孰不可忍。
陈霖原本怀疑凌熠早就对此有些猜测,但是凌熠看起来始终没有任何一点要借此弹劾的打算,这才压下了心中疑虑,觉得自己草木皆兵了,如今被凌熠这么□□裸地捅了出来,一下没缓过神来,怔住了。
陈霖回过神来,强忍惧意,惶恐地看向荆临天。
即使是陈霖老眼昏花了,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荆临天面色不善,只听荆临天一拍案,说道:“明天宣南疆总督觐见,朕倒要问问他这个地方衣食父母官怎么当的!”
凌熠看着陈霖长眉一挑,嘴角勾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后又转过目光,直视正前方,带头跪下,道:“北疆战事刻不容缓,雨季将来,若再拖下去,恐怕变数将生。”
或许是因为有狗官在前衬托,此刻倒显得凌熠这有通敌嫌疑的不那么扎眼了。陈霖一心怎么反转局势,无心和他接着逞凶斗狠。
荆临天当即下旨:“凌卿任主帅,持御剑,见剑如见朕,可先斩后奏,亲征北疆,即日启程。”
凌熠带头跪下,道:“陛下圣明。”
荆临天许是被气得不轻,拂袖而去。凌熠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抬头正看到陈霖盯着他看,凌熠照旧弯了下腰,算是打过招呼了,礼毕便要走,身后响起了苍老的声音:“相爷一鸣惊人呐。”
凌熠回头,笑道:“不敢当,不过有句话大学士还是要记得啊”,他笑意更深,“树大招风呐。”
凌熠说完又轻轻冲他点了下头,礼数周到得恨得人心痒,随后扭头迈开长腿走了。
陈霖气地双手在衣袖里发抖,但凌熠这人几乎没有死穴。他全家上下只有一个妹妹,被他保护得极为周全,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盘根错节的家族关系,倒是一身轻松,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陈霖咬牙切齿地回了府,避开旁人闷声喝了好几杯酒,那双抓着酒杯的老手都颤抖不停,吓得一边伺候的陈夫人连连劝他心平静气,忙问道:“老爷,这……这是怎么了?”
陈霖没理会她,一瞬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黑着一张脸喝道:“快,快去把那天那个小子叫来!”
陈夫人哪知道他说得是哪个小子,但为了先哄住陈霖,她没细问,只好先连声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先喝口茶等一下。”她拿过陈霖手中的杯子,将茶杯换进了他手里这才放心出去找人。
陈夫人出去低声问了一个陈霖心腹,那人一听便知道陈霖是要找在骊阳从凌熠shouxia幸免于难的此刻。他领命离去,不一会人就来了,正是那晚凌熠失误放走的刺客。
这刺客名曰绛嘉,是个南越人,小时候为了躲避南越涝灾才跟着爹娘一路到了楚国,可能是因为南越人天生骨子里带毒,他竟然无师自通了巫毒之术,并且还颇有几分造诣,机缘巧合被陈霖捡了回来,收入了座下。
陈霖在绛嘉快要饿死路边的时候救了他,又对他有知遇之恩,宛如他的再生父母,因此他对陈霖自然是要多尊敬有多尊敬,见了陈霖就差三跪九叩。他一进门行了一遍大礼,才惶恐地抬头问道:“大人,可需要绛嘉效劳?”
陈霖稳住声音,清了清嗓子问道:“那日你只看到凌熠和赵伯霈在一起?”
绛嘉灵光得很,闻言立刻搜寻了一下回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打了一个寒颤,缓了一缓才镇定下心神说道:“那晚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凌熠他当时虐杀五个兄弟的时候,十分轻松,他只是一挥手,他们五个人就像是被什么扯住了脖子一样动弹不得。”
陈霖心里生出了一阵寒意,他早觉得凌熠不像善茬,那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一种天地运势仿佛都是顺着他来的感觉。有那么多次,任谁看都明明是死局,但偏生总能让他走出生路来。这一次两次是运气,三番五次就可能并非是凑巧。
莫非这姓凌的当真……是个妖孽?
陈霖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可曾见过此等妖法?”
绛嘉细细思索了一番,才摇头道:“没见过。”
陈霖又问道:“你可有法子杀这妖孽?”
绛嘉眉头一皱,说道:“我曾看过一本我爹随身带着的书,据说是先人留下来的典籍,记载了一些天地灵气孕育出来的妖物,提到过一种善使火焰的妖物。但消灭之法……倒是没有提过。”
陈霖昏花的眼睛里放出了光芒,歹计又上心头,他笑道:“可能寻得此法?”
绛嘉再次行了个大礼,单膝跪下,抱拳道:“凌熠与我有不共戴天的血仇,我必定全力以赴找出这方法,必当为大人除去祸害。”
当年绛嘉他爹是个病秧子医师,他娘一个人照看他爹和他实在费力,逃难临走前还把他那不过五六岁的妹妹送给了别家。后来绛嘉按他娘的遗愿回南越找回妹妹,却听说那一片村子已经在黑水河一役被凌熠顺便一把火烧得精光,连只蚂蚁都不剩下。
此仇不共戴天,唯一命偿还一命才能解心头之恨。
陈府这一声宣誓纵然是耳力过人如凌熠也听不到,他一身鲜亮的玄铁铠甲一穿,大红色战袍随风猎猎作响。前几日奔波的风尘一扫,黑底火字旗一立,又是一个茕茕孑立的黄金战神。
荆临天亲自登高墙目送凌熠北去,凌熠在城下大喊一声:“开拔!”
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北方开进,昨日那一场倾盆的大雨倒真是应了大雨不常驻的说法,不过几个时辰,就雨过天晴了。倒显得那一场瓢泼仅仅是为了映衬凌熠一句“雨季将之”而已。
出了京临百里,谁也没有注意到,最后面有一个士兵被人一刀毙命,连声响都没有发出来,就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随后杀手换上了士兵的衣服,混进了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