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章

那些野兽在崖边的嚎叫已经听不到了,云海也隔绝了视野,只剩下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像来自地狱的呼号。但凌熠仿佛感觉到那虚无缥缈的云朵在他身下具化成形,那风声的呼号也没有那么凄厉了,下坠的眩晕感也减弱了,就像是……云在下面托着他一样。

这种违反常识的感觉让凌熠那些惊惧慢慢回笼,意识到自己也许死不了了?但是这云,靠谱吗,能撑住我吗?会不会把自己扔下去?一连串的问题还是让凌熠觉得很惶恐,生怕自己又白高兴一场,有时候不抱希望反而比希望落空要好受得多。

所幸那些他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他被一团“云”安安稳稳地送到了底,他有点不敢相信地躺在地上使劲地眨巴了几下眼睛,确认自己应该还在人间,就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也没时间想这大自然为什么如此友善,除了供诗人抒发抒发感情之外,还能救他一条小命,便开始泛起了愁。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上去找凌鸢?”凌熠不由得又头疼了起来,“她那里还有吃的,够撑一段时间了,希望别遇上那些畜生。”

凌熠发了片刻愁之后,环顾了一下四周,旁边根本就没有什么额能攀登的地方,就算有这种陡峭的程度也绝非他能爬上去的,况且不知道那些畜生还在不在。只有一条河,凌熠顺着河看了过去,发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看起来……像个人?

“哦?还有和我一样的倒霉蛋啊?”这不知道是触动了凌熠心里那一根筋,就莫名地对自己的境地没有那么愁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人很可能没有受到大自然的眷顾。

凌熠走过去看看那人,那面容明显还是个没成年的少年,凌熠摸了摸少年的脖子,发现他还活着,看起来也不像是溺水了,身上多处伤口,但好在只有小腿上有一处伤得比较重,其他伤口都是皮肉伤,但是被水泡过了以后显得十分可怖。凌熠端详了一下这少年,觉得这少年尽管看起来狼狈得很,但是面容倒是算的上赏心悦目,想着如果这倒霉蛋能醒过来也算是有个伴了吧,要不然这荒郊野岭里一个人显得太单薄了。

凌熠从小磕磕碰碰受过不少伤,也学了几手包扎的技术,便利落地把那少年从水里拖出来,把他的外衣撕了几段下来把伤口包好了,那锦缎就算是沾了不少土,凌熠也能看出那蒙了尘的金线在上面绣了繁复的纹路。

“这么有钱,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少爷小公子的,出来作什么死。”凌熠一边感慨着如今这些蜜罐里长大的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边想着肯定有很多人像丢了什么宝贝一样在满世界找他吧。

那少年似乎是知道自己已经被人酸了个彻底,微微皱了皱眉头,像是冷一样地瑟缩了一下,凌熠看他这个架势,知道他应该是冷了,此时正值暮秋,天气一分一分地转凉,他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思忖了片刻,凌熠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在了他身上。

看这少年暂时没有要醒的意思,也不忍心就这么丢下他,适时河里传出了一声特备的响声。

“哦?有肉吃了?”

过了不久那少年眼皮微动,幽幽转醒了,看到身边有人大惊失色,慌忙想要躲开,扯动了腿上的伤口,黑色的布料上有一块的颜色明显地加深了些。

“啧,白眼狼。”凌熠看着这个还穿着自己的衣服的人一醒来就这么不友好,觉得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你是谁?”那少年打量了他一会儿,似乎是确定了这个正在吃烤鱼的少年不像是有什么恶意之后问道。

“凌熠。”凌熠一根树枝插着一条鱼吃得正香,说话也不怎么清楚,传到那少年耳朵里有些变调。

凌一?这名字起的真随便。

“你叫什么,怎么掉下来的?”凌熠一边吃着鱼,手里还在烤另一条,忙得不亦乐乎,也没看那少年,随口就问道。

“赵二。”少年随口敷衍道。

凌熠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他爹是个暴发户吧,瞎起什么名字,于是继续吃他的烤鱼去了。

赵二突然坐了过来,看着凌熠,眼神十分暧昧,凌熠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扭头看着他。

赵二咽了一口口水,有点不好意思指了指凌熠正在烤的那条鱼,问道:“能不能吃一口。”

凌熠翻了个白眼,把鱼给了他,把火熄了,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先出了这鬼地方吧?”少年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放下刚吃了几口的鱼,惊恐地看着那还在冒烟的地方,突然站起身来,“我们得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

凌熠有点跟不上他这一惊一乍的节奏,一时间有点懵,眼睛里分明写着“你是不是有病”几个大字。

“一眼难尽,总之先离开这里。”赵二一把抓上凌熠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大哥,不饿能吃饱了再走嘛?”

“不能。”

赵二话音未落,突然从天而降了几个黑衣人,手里拿着奇形怪状的兵器,凌熠感觉那只抓着自己的手有一点微弱的颤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刚躲过了野兽围捕,又莫名其妙遭遇上了人祸。凌熠已经被这一天的变数折腾得精疲力竭了,至此也没力气再惊惧交加了,只想跪地求各位大侠放过,可能是他想象了一下画面觉得太怂了,就勉强支撑住了膝盖。

“二殿下想去哪里?”为首的人带着身后一干人等朝着两个手无寸铁的少年逼近。

赵二拽着他一步一步向后退,只可惜身后是绝壁,实在无处可躲了。方才发话那人一挥手,身后的人一拥而上,冰冷锋利的铁器向着两个少年刺过来。赵二勉强带着凌熠躲过了几招,他腿伤还在滴血,身法倒还算敏捷,可以看出来他本身功夫练得还算不错,只是对上一帮高手外加带着一个累赘凌熠,这已经是极限了。

赵二比凌熠年长几岁,身高比凌熠高不少,一直严严实实地把凌熠护着,凌熠突然觉得其实这人也不是很白眼狼。这么一走神险些被赵二一把拉倒,这是一把回形刀从他眼前擦过,惊出凌熠一身冷汗。

凌熠感觉到身体里对抗野兽时的那股暴虐又升了起来,连带那些为了一个襁褓幼子抛弃了他的爹娘也不知道怎么激起了他的那一股愤恨和难过,而那河流仿佛也有感应一般,翻腾起的水花也有了点汹涌的意思。

“如果这水能为所用,幻化成型该有多好。”凌熠这么想着,那河水竟真的凭空升腾了起来。

凌熠感觉到自己仿佛真的和那山水融为了一般,那水流已经是他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了,凌熠看着赵二渐渐无力下来,那狰狞的伤口再次暴露在外面,还填了不少新伤,心中更加暴躁,与此同时,那水柱终于脱离了河床,在空中分成了多股,稳稳当当地缠在那群黑衣人的脖子上,那些人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手中的刀剑也再拿不住,赵二坐在地方不可置信地看着凌熠身边浮现出的层层黑雾,那少年的脸竟然也看不真切了。

凌熠将手虚握起来,那些黑衣人露在外面的一双双眼睛便充血得要炸裂,想要扯开纠缠在脖子上的东西,可是水怎么能握的住,凌熠看着那几双血红的眼睛竟然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感,只是胸口一阵疼痛,他不由得弯了弯腰,手上的力道也松动了一些,可是那些可憎的人还是想要来杀他,凌熠强忍着那一股疼痛,强行把右手握紧了,傍晚的空气里传出几声骨骼扭断的清脆响声,那些人终于死不瞑目了,缠绕在他们脖子上的水柱完成使命,在天空中散成了无数的水滴,散落在了泥土里。这时,凌熠终于在也撑不住了,吐出了一股鲜红的血,他闭上眼睛缓了一口气,看了看倒在地上惊慌地盯着他的少年,若无其事地伸手抹了一把血,转头走向了河边,囫囵洗了一把脸,那一抹红色混入了河水中,很快就被稀释得看不出颜色了,就好像一切都能当作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