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含

事实证明,他的没有应允,就是他不同意。

在对他身体的念想无限地膨胀之后,她的某种恐惧也前所未有地汹涌。

好像就是她的一切情绪,稍微冒个尖,就会被精准地捕捉,并且无情地放大。

黄清若不停地颤抖,不停地急促呼吸,强烈的干呕顶在她的喉咙。

她的五感似乎又自动消失了。

她的耳朵自动屏蔽了所有声音,屏蔽了记忆深处一群豺狼虎豹包围住她的不怀好意的笑声。

她的眼睛也自动屏蔽了所有的画面,屏蔽了记忆深处一群豺狼虎豹对她露出的饥肠辘辘的眼神和表情。

“……黄清若,看清楚。”

“……是我,不是其他人。”

“……是我。我是梁京白。”

“……黄清若。”

“……我是梁京白。”

“……”

熟悉的嗓音模模糊糊地突破她失聪的状态,锲而不舍地持续传入她的耳朵里。

明明没有裹挟任何的情绪、平稳又显得有些冷淡的嗓音,却仿佛蕴藏着某种巨大的力量,撞击着她的身体于应激状态下为她竖起的防护墙。

随着撞击,防护墙似乎没有那么牢固封闭了,他的嗓音也由模糊逐渐清晰。

于是她清楚地捕捉到“梁京白”三个字。

黄清若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确认嗓音的由来,确认是不是真的梁京白。

她的面前是成片眩晕的白茫茫。

浓雾弥漫一般的白茫茫。

在白茫茫之中,无数豺狼虎豹的面孔扭曲成牛鬼蛇神朝她扑来。

“……黄清若。”

梁京白的嗓音还在坚定平稳地呼唤她的名字。

因为他坚定平稳的呼唤,她咬牙强撑着不闭眼睛不闪躲。

牛鬼蛇神扑来她身上的刹那间,刺目的光亮猛然驱逐了它们。

它们在进一步的扭曲中消弭无踪。

而黄清若的光亮中,看见梁京白了。

年轻一点的梁京白。

他在喊她,在拍她的脸。

好像还在帮她穿衣服。

但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给他。

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她一脑袋无力地栽进他的怀里。

“黄清若。”

“……”瞳孔一缩,黄清若凝睛。

光亮也消失了。

面前则依旧存在着梁京白近在迟尺的脸。

只不过现在的梁京白比前几秒光亮中的梁京白,气质更为成熟一点。

他清绝的面庞冷硬无比,他的眼神又是温柔的。

温柔地凝注她。

黄清若定定地失神与他对视。

静谧中,一切仿佛停滞不动。

衬托得梁京白指尖的动作愈发清晰——他在擦拭她的眼角。

五感的知觉慢慢恢复的黄清若,这才发现,她在流眼泪。

她竟然在哭……

她怎么会在哭……

她从来不哭的……

当年无辜被牵连进绑架之中,她都没有哭过。

从头到尾都没有哭过。

即便绑匪拖她进去,即便梁京白对她的求救无动于衷,即便绑匪剥光了她,她也没有哭过。

当时没有,事后她也没有。

多少年过去了,几次噩梦重现,她仍旧没有哭过。

现在她却在无声地哭泣。

黄清若难以置信。

可她无法制止自己的眼泪。

她的情绪似乎完全脱缰了,脱离她的自我掌控。

最可怕的是,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

她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值得哭的。

流眼泪是最没用的,改变不了任何的既定事实,挽回不了任何的既定结果。

事情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以前不哭,现在哭,算怎么回事?

越是这样想,黄清若的眼泪越加不受控制,越流越多,越流越凶。

平静地无声地不断地流。

梁京白也平静地无声地看着她不断地流眼泪。

他对她的眼泪丁点不惊讶。

好像他认为,她本该如此。

又好像,他真的是一尊看尽世间百态的神佛,而他帮她擦眼泪,是他作为神佛对蝼蚁苍生的悲悯。

温柔的悲悯。

使得他少了以往的高高在上的疏离,而充满尘世的气息与温度。

黄清若无声地哭了很久。

梁京白为她擦了不知多久的眼泪,出去厨房帮她端了煮好的药进来。

黄清若不想喝。

明明已经想通了,为了可能影响他人的梦游症,还是该喝就喝。

可莫名地,被压在心底的那种对药的抗拒心理,似乎也被放大了。

甚至带了一丝任性。

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她也没资格拥有的任性。

黄清若一边感到特别地诡异,一边又无法抑制地被脱缰了的放肆给主控了身体。

梁京白强迫她喝药,强迫她的方式是他含了药在他的嘴里,亲自喂到她的嘴里。

黄清若给了梁京白一记耳光。

挥出手打到他脸上的瞬间,黄清若又是蒙的。

就像之前她冲他发脾气要他滚,一样地蒙。

黄清若蒙得呆愣住了。

内心却一点要跟他道歉的意思也没有。

她不仅认为他活该,她还觉得她打得不够狠。

并且一记耳光不够。

远远不够。

当年他一开始无视了她的求救,才害得她如此,虽然后来仍旧是他救了她,但伤害已经造成,她才打他一记耳光,怎么够?——念头蹦出脑海的刹那,黄清若更蒙了。

不对的,她没有记恨他的。她明明没有记恨他的。

他根本没有救她的责任和义务。

相反她得感谢他。

她明明也不愿意自己怨天尤人溺在对他的记恨里。

可她现在又在干什么?

会记恨他的她,根本不是她。

偏偏记恨他的念头跟被打了激素一般,迅速地滋生,淹没了她所有的思绪。

黄清若愤恨地抓住了他的左手,扯掉他的沉香佛珠,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咬在记忆中他手腕上曾经的伤口所在之处。

当年她乍然见到他鲜血淋漓的伤口,慌乱之下如何用自己的唇替他堵住流血。

现在她就如何愤恨地用尖利的牙齿咬在上面,誓要将他的伤口重新咬出来,咬得血肉模糊,看他流血而死,她才能解恨。

一边咬,她还在一边无声地哭,同时她也在费解,费解自己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在对梁京白做这些事情?

是谁在操控着她?

她不知道。

似乎连梁京白也不是梁京白了,被另一个长得和梁京白一样的人给操控了。

否则为什么,她这样对待他,他都在默默地承受。

他没有任何的反抗。

他稀疏平常地面对这样疯了一般的陌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