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违禁物品

千金悬赏?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除却那几个被各国皆视为眼中钉、诺以万金悬赏人头的名流刺客,容宣在伊邑待了十余载也从未听说过哪个刺客的人头值得千金,燕赵之地五十余年间悬赏刺客的总金额加起来也不过千金而已。

看来魏侯虽然抱上了赵国的大腿,但依旧非常看重魏吴两国的联盟关系,生怕两国会因为一个死去的公子而生了嫌隙,所以铁了心要将那个杀人越货的刺客抓到手向吴侯赔罪,以勉力维系两国的盟友关系。

既然事关魏吴联盟,那个刺客又是此事当中最关键的一环,即便容宣再不愿留人,但看在秦国利益的份上也不得不同意,遂问刘晨那孩子现在何处。

“夜里带她来见你。”刘晨说罢要走,心里却忽又记起一事,便问容宣是否知晓疆景子在东海郡闹出来的那几桩事。“我曾受惠于先生,本应早早为先生谋算,然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真假参半,我尚未查实真相,故不敢任意多言。倘若先生有朝一日回到这里,便请你代我向先生告个罪。不过此事你且放心,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先生清白!”

刘晨所为容宣甚是感激,但又不敢表现得与疆景子太过亲近,便说会他同疆景子说明其中缘由。“你愿意追查下去自是疆景先生之幸,她必会万分感激、涌泉相报,倘若不愿追查亦非甚罪过,先生并不在意这些,你亦无需介怀。”

刘晨点了点头,临走时却又说,她见萧琅的性格与疆景子颇为相像,神情也有几分神似,若是两人长得再像些倒像是亲姊妹了。

容宣闻言有些心虚,赶紧谦虚了一番,说疆景子与萧琅二人并无关系。他送刘晨至殿门口,问那行刺的孩子是男是女,夜里何时能来。

刘晨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许无奈,说那刺客乃是同萧琅一般大的女孩子,这是第一次出活,谁曾想竟会接到这样一个烫手的山芋,莫名其妙地被扯进了魏国前朝后宫的混乱争斗不说,还将要影响两国之间的盟交关系。刘晨实在是因为女孩子的父亲于她有一恩,她正好趁此报恩,故不得不请容宣帮忙,“秦赵魏吴关系微妙,此事一出必定于四国关系影响巨大,秦国能否从中得利端看你决断如何。我之所以专门前来将此事告知于你,便是希望你能够看在这一分情面上帮她一把,无论最后魏吴是战是和,只求你保她一命便可。我若是只身一人,护着她理所应当,但我不能带着整个血蔷薇一起冒险。”

刘晨所言十分在理,此事容宣知道得越早,秦国占据主动地位的概率便越高。若容宣不知其事,秦国最后只能完全被动地接受魏吴二侯的处理结果,但有这样一个把柄在手,秦国便可反客为主,成为魏吴两国之间的仲裁者,两国关系好坏全凭秦国说了算,容宣可任意拿捏魏侯,从魏侯那里琢磨点好处亦无不可。他可以帮魏侯压下消息以助魏吴维系盟友关系,也可以主动透露给吴侯知晓以令魏吴彻底反目,他与秦国可谓幕后的翻云覆雨手。

“我既承你一个人情,自当竭力以报,不过那是个女子,女子的话便不必带来见我了。”容宣当即唤一宫人来,让他去只会萧琅一声,请萧琅帮忙接人。

“女子难不成是魑魅魍魉?”刘晨白了他一眼,嫌弃地嘀咕了一句“至于吗”。

容宣却觉得很至于,他的清白最要紧,萧琅本就听信谗言怀疑他“体弱不能成事”,他更得洁身自好,才不去搞那些鬼鬼祟祟的。

待客人离开,容宣在观星殿等了一会儿,然萧琅等人迟迟未回,便也只好离开观星殿去外面寻人。他在观星宫内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萧琅的影子,又去王宫东侧园子寻了一圈,问宫人亦未在三德殿和东宫见过,更不见有人进出宫门,那三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莫不是琅琅猜到我要找她清算旧账所以藏起来了?总该不会藏到承德宫去了罢?

容宣心中略有些纠结,他平时断不会往承德宫去的,那处宫苑里的女人如洪水猛兽一般,尽管已送走一些,但剩下的依旧吵得人头皮发麻,萧琅应当受不了这种刺耳的热闹,但也防不住那人好奇心重,非要去瞧上一瞧。他犹豫片刻,只好硬着头皮去往承德宫,免得萧琅与那些女人又搞出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然未至承德宫时容宣已觉察异样,平日里那地儿的笑闹声能传得很远,今日竟难得寂静,如此反常定是与萧琅有关。他如此想着便加快了脚步,萧琅傻不拉几的,可不能让那群女人给带坏了!

一进承德宫的大门,即见沉皎和容恒站在庭院里,旁边侍立着七八个宫女。那两人脚边堆放着三五个漆柜,柜子大开,里面的帛画与书被风吹得卷了起来。

容恒展开一卷帛画,沉皎只瞄了一眼便赶紧将脸转了过去,容恒看罢亦是慌里慌张地将画放回了漆柜中,揣着手一脸无措地看着沉皎。

“看甚哪?”容宣好奇上前,想去漆柜里摸一卷瞧瞧。

“君上!没、没看甚!”容恒见他来了,一个快步挡在漆柜前不让他看。

沉皎尴尬地低咳一声,言语隐晦地同容宣说有人向萧琅举报承德宫私藏违禁品,所以带了几名宫女前来搜查,果然查到了一些违禁书画。

“违禁书画?有多违禁?”容宣疑惑地看着两人,这宫中能有什么违禁物品如此见不得人,难不成是巫祝典籍?他不容分说地从柜里取了一卷帛画,抖开扫了两眼,登时羞怒无比,“此为何人手笔,竟敢传至宫闱之内!”

“你们在看甚啊?”忽然有人好奇地凑到几人中间问道,“能不能给我也看看?”

容宣闻言一扭头,见萧琅不知何时自何处冒了出来,盯着那幅帛画满脸的意味深长。他赶紧将那画丢回漆柜里,慌张地辩解说自己什么都没看。

萧琅倒背着手,踱着步上下打量着揣着手手十分无措的三人,一脸意料之外又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三个大白天的也敢看这个?”

沉皎立马站到了她身边,掩口低声道,“师叔,我没有看,是君上和阿恒看的。”

“我……你……”容宣有口难言,沉皎明明看了一眼,但他没有证据。

容恒紧跟着也站到了萧琅身边,“君后明鉴,违禁物品已查检完毕,臣下与沉皎已提醒过君上此乃违禁物品,然君上不肯听信臣言,执意要看,臣下实在阻拦不住!”

沉皎连连点头称是。

容宣见鬼似的看着容恒,指着他的鼻子张口结舌,愤愤不已地骂容恒是小人,“见风使舵!卖主求荣!”

容恒面不改色地躲到萧琅身后,假装自家君上骂的不是他。

“青天白日里怎能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若实在想看,拿回去晚上偷偷看亦无不可呀!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萧琅老气横秋地拍了拍容宣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了他一句,然说罢亦是忍不住好奇,弯腰扒拉起漆柜里的帛画与书。那柜中诸般作品当真令她啧啧称奇,想来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惟妙惟肖的画作,其技艺着实深厚!

她看罢起身,望着容宣摇头太息,带着沉皎与容恒走了。

见萧琅离开,宫女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容宣这些物品和承德宫里的人该做何处置。

“你说呢?!”容宣剜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再让寡人和君后得知宫闱之内有此般、此般秽乱物品,仔细尔等的皮!”

他没好气地踢了漆柜一脚,急匆匆地去追萧琅,心里暗骂容恒那小兔崽子势利眼、墙头草,趋炎附势,且给他等着!

适时,萧琅正往东宫而去,想去看看秦俭那篇治兵策论写得如何了。方才她趁沉皎与容恒盯着宫女搜宫的空隙跑出去将那论题送到了东宫,眼下算来得有好一会儿了,秦俭总不至于只写了个题目。

“公子课业繁重,师叔莫要逼他太紧。”沉皎始终以为此题于秦俭属实难了些。

萧琅深以为然,“那你帮他写,帮他做这个太子。”

沉皎一噎,他可写不了这个,遂不敢再劝萧琅。

说到秦俭,萧琅一下想起了他的婚事。

年前,秦起与容宣帮秦俭敲定了广陵贵族庄氏长女蔡雉为妇。庄氏出过四任丞相,雉大父出身兵家,做过蔡、韩、宋三国上卿与燕国将军,雉父本为宋国丞相,因遭同僚排挤而弃官归乡,现于儒、墨两家任教,雉母出身虽不高,然才名远播,现为广陵学宫之副主。雉幼随母进学,才情高雅、见多识广,擅琴筝,略通国策,叔孙文去广陵学宫集会时曾见过她一面,是个好孩子。

萧琅问秦俭见过蔡雉本人没有,容恒说并没有,容宣和秦起也只见了画像,“伯蔡只一女弟仲蔡,将随嫁为娣。二蔡算不上貌美,但风评极佳,君上与仲父问过公子的意见,公子称愿以之为妇。”

萧琅帮忙算过,此段姻缘颇佳,然婚期算不得最善,“好是好,但今岁五月实在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