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县也能偶遇亲友?齐子客疑惑的转身看向来者。
那人一身青色深衣,梳着发髻,腰间佩玉,看着很是庄重,他于客舍中央站着,与旁人有些格格不入,至于模样……萧琅失望的无视了此人,暗道,“不如我师兄好看,也没有容宣好看,好生一般,不过倒是有一些眼熟,奇怪,此番下山怎地净遇到些熟人?”
“是卫兄吗?”齐子客试探的问道,心里却有些奇怪,此人此时怎会出现在安县?听他这般问,那人立刻双目一亮,十分高兴,“正是愚兄!没想到贤弟还记得愚兄,惭愧惭愧!”他说着便快步走了过来,看到萧琅后他愣了一下,“这不是疆……”
“卫兄,这是家妹,此处人多口杂,咱们找个清净地儿慢慢聊!”意识到这人也是见过萧琅的,齐子客立刻出口打断他的话,那人也理解了齐子客的意思,向萧琅作了个揖便与齐子客相携离开了此间客舍。
香萱带萧琅先行去往平安君府,萧琅疑惑的问她“那人是谁”。香萱悄声与她说,“是卫国长公子羽,和咱们还有点儿姻亲关系,听说卫侯堰得了病,没几年……咳……卫巫和太子傅欲扶持公子小乙……”正说着,香萱一下顿住话头笑了起来,“奴当真是傻了,与小少主说这些做什么,小少主也不懂啊……”
“所以,他是来寻求平安君的帮助了吗?”萧琅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香萱惊诧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便明白了,暗忖,“小少主一八岁孩童,尚是天真淘气的年纪,这些政治大事如何能看得明白,许是无名先生告诉她的罢!”这般想着,又逢路上无事,香萱便将卫国的一些旧事权当趣闻说与萧琅听。
卫国长公子羽的母亲,先卫国后乃东原贵女出身,有一堂亲姊妹嫁给了平安君的表兄,但平安君的表兄过世多年,孀妇也早已在家族的安排下改嫁他方,两边素无联系,这层姻亲关系说起来很是勉强。前些年,卫国后病逝,卫武侯续了先国后的外妹做了新的卫国后,新国后过门才四个月便生下了公子小乙,国中大臣都气坏了,纷纷要求卫武侯驱逐败坏卫国名声的卫国后和公子小乙。
然而,卫武侯却一口咬定公子小乙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卫巫为公子小乙当众卜了一卦,证明他确确实实是卫武侯的孩子,而卫国后与卫武侯早已两情相悦,只是未提前开诚布公才导致了这次误会。
既然卫巫卦象如此,众人也只好半信半疑的接受了卫国后和公子小乙。可是两年之后,卫国大臣再次要求卫武侯驱逐卫国后和公子小乙,因为他们发现公子小乙是个痴傻儿。在卫地,痴傻儿是遭上天诅咒的孩子,应该烧死以敬上天。既然公子小乙是痴傻儿,他的母亲卫国后也必然不是好人,没有烧死这对母子已经是国人极大的宽恕,卫武侯还能有什么理由不同意驱逐!
可是,卫武侯当真再次驳回了臣下的提议,并再次请卫巫卜了一卦,卦象仍旧是有利于卫国后母子的:公子小乙并非是上天诅咒的孩子,而是为卫武侯挡煞的善果,卫武侯命中本有一劫,却被公子小乙挡了去,公子小乙乃是卫国消灾化厄的福星!
明知卫巫在糊弄国人,众臣却无话可说,卫武侯无比相信卫巫的话,他们做臣下又不会卜卦,纵然反驳也无理无据,只盼望卫国后和公子小乙不要作妖,得过且过罢!只不过卫武侯这般相信卫国后,连带着疏远了长公子羽,早晚会破坏了伦理纲常,他们卫国作为老牌分封国自是要效仿殷都商帝维护宗法制度,岂容国君胡来!
去岁,为了稳住长公子羽的太子之位,卫国两位太子傅皆随长公子羽拜上了瀛洲蓬莱山,求无名先生卜卦占星,以证公子羽太子之实,私下里也想探一探公子小乙的真实身份。
众臣以为,有阴阳家术主无名子的光辉加持,公子羽的位置应当从此稳如泰山,不料自蓬莱一问后,左右太子傅先后投靠了公子小乙,卫巫自是不必说,如今留下公子羽孤零零一人。无名先生卦象如何众人不知,两位太子傅和公子羽也不肯说,原本坚定不移支持公子羽的人见势不妙便开始动摇立场,逐渐持观望态度以谋后路。
说罢,香萱有些唏嘘,“自商王室败落、诸侯国崛起,宗法制度形同虚设,诸国国君多半不是正经嫡长子,奴虽不懂这些,却也能理解公子羽……”
原来是在夫子那里见过卫羽,可是夫子明明说过“羽,可王”,此人如何连卫侯的位置也要丢了?萧琅对自家夫子的很多做法、想法都难以理解。师兄疆德子总说她还是个孩子,都称不上是一个完整的人,想那么多毫无意义。可若是事事想不通、不去想,日后她如何能够成为像夫子一样名扬天下的大阴阳家呢?若说夫子说话行事是萧琅最大的困惑,那疆德子与她说的话便是第二大困惑!
萧琅怪道,夫子师兄说话一个比一个神秘,让人家怎么猜嘛!
香萱并未注意到萧琅的异常,仍自顾自说着话,“……不过奴倒是好奇,无名先生的卦象显示了什么让两位太子傅不顾师生情谊转投他人呢?奴更好奇小少主是如何得知公子羽是来求助平安君而非齐王呢?”在世人眼中本就透着几分神秘几分诡谲的蓬莱阴阳家因“卫羽之卦”越发令旁观者感到深不可测,难得有亲近阴阳家的机会,香萱自是要好好满足下好奇心。
“齐王一定不会帮他的,平安君却不一定,或者说平安君一定会口头答应帮助公子羽。”萧琅接过话茬,十分笃定的说道,“就算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做,平安君也一定会看在那层姻亲关系上许诺给予公子羽援助。”
“此话怎讲?”萧琅的话令香萱对卫羽此人产生的好奇直达巅峰,她思忖,难不成小少主还知道什么小秘密?她还是个孩子,说不定只知道些趣闻,听她说说倒也有趣儿!
“首先,抛开姻亲关系不提,齐王心向西夷,公子羽和公子小乙都是东原贵女的孩子,如果齐王选择帮助公子羽,必然会令西夷王怀疑他的忠心,况且齐国与卫国国力地位都差距悬殊,若公子羽当真得齐王相助,国君位置便再无悬念可言,卫国避免一场争斗自是好事,却也间接为东原贵族免了一次冲突,这样的场面非西夷王所乐见。”萧琅掰着指头娓娓道来,香萱听得一愣一愣的,“其次,我尝闻平安君年少时曾受先卫国后一浆之恩,如今先夫人已逝,公子羽便是最好的报恩对象,既能报恩,又能在世人面前树立知恩图报的好形象,平安君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最后,平安君与齐王关系紧张,又心向东原,为了与齐王作对,平安君也一定会答应公子羽的请求。”
“小少主是如何得知……”顾不得震惊,香萱急忙掩住萧琅的口,低声道,“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齐王与平安君耳目众多,若被他们听见你会被抓起来的!”
“齐王与平安君兄弟阋墙吗?”萧琅学着香萱的紧张的模样,低声问她,“大家都知道,为什么不能说呀?”“因、因为……”香萱一时语结,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何能给萧琅解释,只好连敷衍带恐吓,“不为什么,反正小少主千万千万不能在人前说这事儿,只要不提就对了,被人听见准坏事儿!”“噢~”萧琅撇嘴,明明就有还不让人说,小气!
香萱担心她再说些什么不得了的话被有心人听了去,便不再与她闲聊。天色见暗,怕平安君与季阗巫久等,萧琅与香萱主仆二人无话,只匆匆行往君府,快至门前时与悠悠走来的萧姜夫人相遇,又是一番说笑,君府早有门人进去禀报平安君,萧姜夫人直接领着萧琅进门。
平安君田偾建牙开府二十余载,君府虽年年小修,但整体观来仍与二十多年前无甚区别,那青砖黛瓦不免有些颓败。角落里大面积的青苔几乎爬满了院墙,仲春四月,恰是莺飞草长的温暖时节,墙角和石缝里已经绿得发黑,甚至可以看到湿润的光泽。来往的仆从表情肃穆,安静而沉稳,只脚上穿的木屐嗒嗒作响,他们行走的步伐大小、举手投足的动作幅度几乎一模一样,若非容貌有差、男女有别,萧琅只当他们是一个人。
萧姜夫人与香萱都在前面走着,周围的仆从也都目不斜视,萧琅却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假装不在意,却在拐角处猛然回头——果真有人在偷看她!可惜只看到一片黑色的衣角,在回廊那头的石头后面翻卷了一下便随主人一同消失。
那人是谁?为何要偷偷看我?感觉不太友好,难道我得罪过谁吗?会是他们口中的季阗巫吗?萧琅胡思乱想着,却感觉有人扯自己衣袖,耳畔响起香萱小心翼翼的声音,“小少主,快拜见平安君。”
萧琅回神,看向首座正襟危坐的中年男子,又看了眼萧姜夫人,暗道“这俩人长得还真像”,她摆好姿势,向平安君行了跪拜大礼,口呼,“萧琅拜见平安君。”
平安君哈哈大笑,山羊胡子一抖一抖,他的声音极为洪亮,在屋中回荡着,“你该唤我舅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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