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真相

文孤君的血溅了萧琅满身,手持短剑的吴先生一副极度受惊的模样,他踉跄后退几步,倚着圆柱直喘粗气,胸口起伏不定,仿佛他杀死的是自家君侯一般。

萧琅被温热的血一扑吓得忘了哭,直勾勾地盯着文孤君趴着的尸身,背上的窟窿洇出的血鲜红刺目,像尘埃里一大朵盛放的红花。

她不知文孤君是如何扑上了那把短剑,她只不过稍微松了手他就真的死了!

萧姜夫人急忙将萧琅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脊背轻声安慰她文孤君是一不小心撞了上去,与她无关,不是她的错。

齐子客已经喊了侍卫来,协助宾客将欲逃走的歹人拿下,吴先生已从方才的惊恐中反应过来,挥着短剑奋力顽抗,但终究敌不过人多势众,被侍卫敲掉短剑后绑在了圆柱上。

昏礼已经结束,剩下的热闹可不敢再看了,今天这一番闹腾不管真假都足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萧姜夫人与疆景先生,一个巨商一个阴阳术士,还有这个疑似疆景先生的萧琅……有的是故事可猜!

宾客纷纷向萧姜夫人告辞,白胡子一大把的司仪摇头叹息,大婚之日见了血十分不吉利,他临走时看了萧琅一眼,唾其一声“祸根”。

萧琅抱着萧姜夫人盯着文孤君的尸首不说话,她倒不是被死人吓到,她以为文孤君是因为她松了手没有站稳导致的死亡,因她而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这一次却是她亲手造成的,这与她亲手杀了人几乎没有区别。

她有些慌,夫子说不到万不得已勿要杀生,人与草木皆有灵,阴阳术士与别人不同,若亲手影响一条星轨改变的可能不只是一个人的命运,或许这个人会带动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造成难以逆转的后果。

世人不知因果便多爱自作聪明,而她既知因果便应当顺其自然,不以外力牵绊。

如今她杀了西夷文孤君,与文孤君有关的人皆会因此而改变,或许西夷王会因此做出其他决定,或许齐国会因此提前倾覆……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夫子?万一夫子骂我怎么办?萧琅勾着手指头反复思量,最终决定此事还是应当让无名子知晓,若有后续也好早做准备,无论以后会发生何事后果她一并承担,谁让她如此冒失害了一条人命。

萧姜夫人看萧琅沉默不言魂不守舍的模样以为她被吓傻了,她用手帕擦掉萧琅脸颊上的几滴血,小声与她说其实是自己悄悄伸脚绊了一下文孤君才扑在了短剑上,文孤君的死与萧琅毫无关系,也是他自己运气不好。

吴先生看不惯她母子二人情深意长的模样,在一旁冷嗤道,“昌明君那一脚可不简单,竟是葬送了一个君侯的性命。疆景先生,听闻阴阳术士为感应天意以观天象要力保自身一生不染红尘浊物,不知你此番沾染过俗人之血有何别样感悟?”

不待齐子客要对他怎样,萧琅先开口了,“我无甚感悟,不知你杀了你家文孤君是否有所感悟,文孤君乃是西夷王极为倚重的君侯,你令西夷痛失一员大将,你可想好怎样与西夷王解释了吗?”

“我乃东原人,何须向西夷王解释,任务在身牵连他人正常得很,我王自会处置,不劳你费心!”吴先生神色稍有慌张,他瞪了萧琅一眼,似乎在怪其多管闲事。

“你以为你雅言说得好、东原人扮得像便可以改变你们是西夷人的事实吗?你也不问问东原王要不要你就往人身上贴,不要脸!”萧琅撇嘴,文孤君已死既成事实,她自会告知夫子,眼下先气一气这人再说。

“你……满口胡吣!”吴先生扭过头去,对萧琅的说辞嗤之以鼻。

“你尽管不承认好了,我这就给东原王写信去,告诉他你杀了他的郡守,冒充他的手下试图挑拨齐国与东原的关系……”

“你如何得知?”吴先生难掩震惊神色,看向萧琅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妖怪。

“我是阴阳术士,还有我算不出来的事?”萧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慌,成功吓到了他。

吴先生还想说什么,萧琅并不想与他多言,既然他一口咬定自己是东原人便将他交给东原王处置。

吴先生向手下使了个眼色,青衣女子立刻扭头,从口中甩出一枚小巧的圆珠,落在地上“啪”地一声脆响腾起一股刺鼻的气味,屋内的人喷嚏连连,涕泪横流。

萧琅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收紧,只听烟雾中有人痛苦地“啊”了一声,紧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待屋内浓烟散去,青衣女子与其他人已经不见了,文孤君依旧趴在原地,吴先生倚靠着圆柱瘫成一团。

“他们走了便走了,无甚大用,你可不能走,我若是让你跑了改明儿师兄又要说我学艺不精了。”萧琅勾勾手指,吴先生僵直地站起身来,朝她走过来。

“你抓住我也无用,齐国萧姜夫人与昌明君杀了西夷文孤君的消息马上便会人尽皆知……”

“巧得很,西夷细作暗杀东原郡守,冒充东原人擅闯齐国公主府扰乱昌明君大婚与雍邑公主寿辰,并当众杀死西夷文孤君企图制造混乱劫走阴阳家疆景先生,可巧就被昌明君和雍邑公主发现救下了疆景先生……”

齐子客说着掰开吴先生的口瞧了瞧,从他牙缝里剔出一枚米粒大小的蜡丸,又在舌下找到和青衣女子一样的圆珠。

“你倒是个怕死的,这蜡丸我帮你收着了,何时活腻了与我讲我再还给你,免得你不小心舔到要了小命儿!你的故事我们也帮你编好了,现在外面已经开始流传,你也太小瞧闺中妇人的口舌之利了,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给你做嫁衣裳!”

“疆景先生果真不一般,小小孩童心计竟如此深沉,当心害人害己……”吴先生逃亦无望死亦无望,索性自我放纵,对萧琅极尽嘲讽之能事。

萧琅托着下巴听他讽刺辱骂不停歇,不时与他对骂两句,萧姜夫人却忍不得他的污言秽语,不耐烦地让人将他拉下去先关起来,明天便送到东原去。萧琅抽了金线,吴先生手脚自由立刻挣扎起来,拖着他的一名侍卫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打掉他一颗牙齿,嘴角的血立马淌了下来,眼冒金星的吴先生安静了好一阵子。

香萱从后堂门跑进来说“妥当了”,萧琅正在奇怪什么“妥当了”的时候萧姜夫人已经拉着她往后院偏僻处走去。

“母亲,我们去哪里呀?”眼看越走越偏马上要到祠堂了,萧琅心里有些紧张,闲来无事不会随意来祠堂走动,难道那里隐藏着什么秘密不成,非要大晚上的过去,还这般着急。

“我带你见几个人,今日不见怕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萧姜夫人步履匆匆,表情却是十分平静,萧琅小跑着跟上她,暗道什么人会住在祠堂里,鬼吗?

推开祠堂的雕花木门,一股绵远悠长的香气扑面而来,很难形容这种味道,像是陈年老木与香草揉在一起点燃后散发出来的香味,清香温暖,深沉内敛。

祠堂里的墙上只挂了一人的肖像,肖像下却有三樽香炉,那卷绢布上画着一个峨冠博带的年轻男子,和齐子客极为相像,画像上写着一行小字,萧琅只认得其中一个像是“齐”字。

“这是先君子,你的姨父,他不是齐国人,是孤竹人,这是孤竹文字,你不认得也是正常的。”萧姜夫人换了一支新香,悠悠说道。

“我姨父为何与长兄那么像?”萧琅在萧姜夫人的示意下给姨父行了个礼,她咬着手指,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要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那个谜底了。

“他是子客的父亲,自然相像。”萧姜夫人慈爱地摸摸萧琅的发髻,萧琅问她自己是不是也长得像这人。萧姜夫人笑着摇头,掀开绢布画像从后面的暗格中取出两幅画轴,小心翼翼地在案几上铺开一卷,指着上面的画像说,“你长得像你的母亲,我的阿姊。”

萧琅探首看过去,绢布上画着一个十分年轻的淑女,柳眉杏眼红菱口,一身玄色礼服,手中拿着一块玉玦,看上去一点都不温柔甚至还有些凌厉,与今日的萧姜夫人容貌差异颇大,倒看不出两人是亲姊妹。她看看画像又看看萧姜夫人,虽然心中已有答案却假装不知道,明知故问。

“母亲,你为什么说这个人才是我的母亲?”

萧姜夫人在案几后坐下,让萧琅与她同坐,摩挲着淑女的画像将往事缓缓道来。

“你的母亲才是齐国雍邑公主,我的封号是昌邑……她十五岁那年嫁给了百越帝师萧燕然,我记得送她出嫁的时候我还哭了一场,阿姊在车上骂我没出息。那时的阿姊和齐国是何等的风光耀眼,商王特使为阿姊的婚车开道,车后妆奁百里绵延不绝,世人艳羡齐王攀上了越王这棵大树,从今往后便可高枕无忧……你只道世事难料,那年东原与西夷不过蕞尔小国,恨不得跪舔越王的脚趾,谁知会突然崛起大杀四方呢……”

闻言,萧琅疑惑,“突然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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