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容宣频繁收到孔莲的来信,信中各种殷切叮嘱,唯一要求便是要求他将法学发扬光大,孔莲这般交代令他感到十分不安,有一种仿佛是遗嘱的错觉,容宣急忙连番回信询问,却再无消息传来。
子谦自然也收到了夫子的来信,他知道容宣想回万儒总院去,但夫子还是那句话,“看好子渊”。
子谦怕容宣哪天自己悄悄溜走了,于是强烈要求与他住在一起,容宣自然是百二十个不同意,但子谦已经抱着铺盖行李住了进来,他又不能将人赶走,两人只好睡一间屋子,幸好房里三张床,容宣与伍瑾各占一张后还能让子谦睡下,否则怕是要传出奇奇怪怪的流言了。
进了十月,爻女的脚已经痊愈,冷清了近一个月的“容与逍遥”再次热闹起来,酒肆外挂了牌子,今晚要献舞“白露”与“秋分”。
爻女编了廿四支舞年年要跳,和的是廿四节气,九月本应献舞两次,不料她崴了脚,只好全部拿到十月来补上,明日便是“寒露”,节气舞少一支都不行,这是规矩。
节气舞无需多位乐师伴奏,只需一人以琴声相和即可,以往给爻女伴琴的老琴师前不久回家看孙儿去了,爻女这回竟然选了容宣做琴师,着实令他人羡慕不已。
独奏节气歌可是出风头的好机会,爻女献节气舞时伊邑多半达官贵人都会来捧场,有时莞邑公主也会大驾光临,容宣年纪轻轻又是新人,竟力压众位乐师成了节气舞的专用琴师,一时间众人对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有人猜测容宣怕不是借了瑶瑶的关系,但据旁人观察这两人最近貌似闹了矛盾,见了面只打招呼不说话,瑶瑶倒是比以前更黏着容宣了,恨不得与他形影不离,像小尾巴一样走哪儿跟哪儿。但容宣似乎很怕瑶瑶,见了面打过招呼便忙不迭地溜了,要么去乐室练琴,要么躲在自己房里练琴。
伍瑾平时也在房中练琴,他十分羡慕容宣的一手好琴技,他试过容宣的九霄环佩,手感非常好,音色亦极佳!最初他以为容宣琴技高超凭的便是一把好琴,但他借来用了几天发现琴技好不好与琴无甚太大的关系,一把好琴顶多算的上是锦上添花,他用九霄环佩奏出的曲子与自己的琴奏出的差距十分微弱。
尽管如此,伍瑾还是很想换一把更好的琴,九霄环佩的价钱他想都不敢想,他能想到的“绕梁”眼下也无力购买,只能寄希望于琴技提升,待哪日能被达官贵人看中了请到家里去奏琴,至时名声大噪能多赚不少钱,他也不求立马就能买得起“绕梁”,能在及冠那日买来做成人礼物便满足了。
以往伍瑾便喜欢和容宣在一起,如今更喜欢和他在一起了,两人一起奏琴简直是天大的乐趣,为了防着瑶瑶不请自来,两人的房门大白天的也插着门栓,有时子谦出门回来进不了屋,险些以为容宣与伍瑾在里面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瑶瑶责怪伍瑾抢了自己接近容宣的机会,伍瑾倒是很不客气的指责她“你不也是抢了别人心上人接近别人的机会么”,差点就要说她不知羞耻,但碍于爻女平日里多番照拂的面子伍瑾不好言辞太过,只让她别缠着容宣干着干那。
瑶瑶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跑去找阿姊告状,爻女亦嘱咐她不要总跟着容宣,最近大家都很忙,她若是再捣乱就把她送回老家。
连阿姊都不帮自己,瑶瑶气得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生闷气,不出门亦不见人,倒是一餐未落,无人骚扰的容宣与伍瑾也跟着清净了很久。
爻女献舞的这天晚上天气很好,夜幕繁星密布,上弦月明亮皎洁。酒君子让人将楼顶的木窗打开,清辉顿时如泉水般流泻入室,像一帘屏障将高台围在中央,月光竟比灯台上的烛光明亮,映得四方烛火光芒幽暗,如豆的微光摇摇晃晃。
宾客的脸掩映在烛火下表情莫测,看不清面容亦看不清身份,这其中不乏贵胄公子,自己的身份只有宾客自己才知道。
南北官道打通后各路商人方便了很多,来东原做生意的商客也越来越多。“容与逍遥”今晚来了不少新客。
行商之人行万里路,见万般景,新来之人皆道“容与逍遥”之布景与遍布各国的“捧月阁”无一不相像,只不过这里更大一些,难不成是抄袭了“捧月阁”?
此话一出新客立刻遭众人群嘲。
“容与逍遥”立馆近二十年,前身乃是东原最大的酒肆“逍遥舍”,那时的布景已与此时相差无几,若说抄袭,这恐怕是“捧月阁”才会做的事罢!
容宣在帘后和爻女说着话,瑶瑶自生过气后便缠上了伍瑾,伍瑾在一旁不耐烦地走来走去,他终于理解了孔圣人说的那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瑶瑶真的太烦了!
爻女呵斥瑶瑶让她老实一些,否则明日便将她送回老家。瑶瑶蹲在墙角一脸的不高兴,伍瑾耳根清净地坐在容宣左手边等着爻女上台献舞,他要看看容宣今晚发挥得如何,若是发挥得好他可要拜师学艺了。
戊时过半,爻女登台,伍瑾紧张得不得了,两只手攥在一起扭来扭去,不时往衣裳上抹一把汗水,容宣安慰他别紧张,伍瑾“嗯嗯,不紧张”地点着头。
过了会儿容宣一想觉得有些奇怪,伍瑾既不登台又不奏琴他紧张什么?再看过去时伍瑾已经站起身来不停地踱着步,紧张得满头大汗,他却是一脸茫然。
调节气氛的钟声响起,容宣拨着琴弦相和,口中说着不在意的众乐师还是及时从外面赶了回来,接二连三围坐在容宣身后想要看看他到底本事若何竟能得爻女如此青睐。
大堂说话声音渐息,爻女往这边看了一眼,容宣与敲钟乐师了然,一起手一收手,一起一伏,舞步婀娜。
容宣眉目低垂神情认真,抹挑勾剔指法流畅,琴声清雄沉细,清越如击金石,围观的乐师听了约摸一刻钟已是无话可说,再观下去也无甚意思,便聚到门口闲聊去了。
几人说起西夷来,听说最近又吞了西南几个小国,可这些地方地小民穷,收益甚微还要浪费兵力镇压,西夷王十分后悔,有盯上东南小国的意思。
东部小国比西南略微富庶些,但这些国家大部分都属于两国商定的属于东原的部分,离西夷也远,管起来有些鞭长莫及,一方面碍于东原的面子西夷不好下手,另一方面关于齐国公主府的流言给东西二国的盟友关系造成了不利的影响,作为罪魁祸首的西夷王虽然死不承认却心虚得很。
“西夷郡守与文孤君欲对阴阳家疆景先生不利并嫁祸于东原”,这罪名可无人能承担得起,西夷王本想一边发诏令一边给无名先生和东原王去信否认此事,表示这都是误会,西夷怎么可能会对疆景子不利,更不会以盟友的名义行龌龊之事。
不想东原王竟在未事先商议的情况下先他一步向天下人宣告东原绝无伤害疆景先生之意,在临淄四处打听消息的商人以及大闹公主府之人绝不是东原人,若疆景先生因东原或在东原境内有所损伤他愿承担一切后果,他可以对天发誓。
在这个极其重视誓言的年代绝大多数人已经选择了相信东原王的誓言,西夷就此落了下风,但西夷王在绝不承认文孤君与冒充盟友之事的同时反咬齐王一口,斥其“居心叵测,欲离间东西情义”。
齐王不甘示弱地表示可以请疆景先生出面作证,向天下人说一说欲置她于死地的究竟是何人,若还不信就再请疆德先生或无名先生占一卦,看到底是谁冲撞了疆景子的星轨。
此话一出西夷王顿时安静了,蓬莱虽未有所表示但东原已然成了这场闹剧的最大受益者,西夷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摔得对萧琅各怀心思的人都悄悄撤了回去,安静围观东原、西夷与齐国这场大戏,期待着更有意思的发展。
这出戏确实并未落幕,十月初,东原突然向齐国毕水进攻,齐王遣使询问东原小将军龙非意欲何为,龙非却道“齐国未能善待疆景先生致其蒙受惊吓,东原与齐国毗邻自觉责任在身,特派兵驻扎东齐边境以侍疆景先生”。
这话任谁听了都不信,驻扎边境竟驻扎到别人家里去了,下了毕水便是隆城,过了隆城又是汨罗,若汨罗丢了东原可就真的打到家门口了!
齐王气得暴跳如雷,调兵遣将便往洛城去了,试图攻下洛城以报东原突袭之恨。
这种以牙还牙的主意不知是何人想出来的,简直要笑掉旁人大牙,齐国与东原差距甚远,这般强行反被动为主动的行径只会加速齐国的灭亡,堪称昏聩!
众乐师笑过之后其中一人感慨道,“最近城外的流民又多了好些,年轻男子寥寥无几,多半是死在了战场上,妇孺老人尤其多,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瞧见一乞儿在偷对面丽儿的饼,哎哟,遭丽儿那一顿打……”
“我也看见了,还是个孩子呢,丽儿也真下得去手……也是,生逢乱世谁都不容易,管你是不是孩子能不能活下去呢,可怜啊……”有人附和着,扭头看了眼喧嚣的大堂。
爻女一舞已毕,宾客抚掌欢呼,绫罗绸缎、金银玉器在托盘上堆得像一座座小山,光芒灿烂映着烛火摇曳,酒食香气袭人,侍女貌美妖娆,好一幅乱世中的繁华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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