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失散的“妹妹”

爻女在台上与宾客笑语晏晏,兴起时便与众人一同高歌一曲。容宣双手按在琴弦上在帘后笑看这一幕,感慨这般热闹快活的场面不知还能存在多久。

“唉~我若是有了子嗣后逢国破家亡之变,我必先将其扼死,也免得父母死后流落他方遭这些罪!”又一乐师说道。

原本在和容宣说话、非要拜他为师的伍瑾闻此人这般说辞顿时大惊失色,指责道,“你怎地如此狠心,竟要掐死自己的亲生子女!”

那人瞥了伍瑾一眼,太息,“你还小,不懂。”

伍瑾一时无话可说,他也曾听闻为人父母者与少年处世方式大有不同,他尚未为人父母,确实无甚资格来指教别人,只好闭嘴回过头去继续磨容宣。

容宣方才听见他们在说流民的事,便与伍瑾说改日去看看城中那些穷苦人,多少救济一些。伍瑾有些犹豫,毕竟他还要攒钱买琴,手头实在不宽裕,容宣知他难处,便也不再提及救济的事,将话题岔开了。

爻女两支舞极为精彩,容宣的琴技亦令人大开眼界,休憩一月的“容与逍遥”开场便是满堂彩,赚得盆满钵满。

宾客馈赠的玉帛珠玉也有容宣的一部分,但他要钱无甚大用,他要的是名声,他要名声在外,为莞邑公主所知,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接近东原未来的国君,达成自己的目的。

等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容宣终于等到了扬名的机会,今晚来此的宾客皆知帘后奏琴的是一位十三岁的少年,此子技艺高超,令人敬服。

所谓成名要趁早,名声宣扬得越早对自己越有利!

容宣压下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拭过九霄环佩,房间那头的子谦与伍瑾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想必已经睡着了。他收好琴,拿着用玉帛兑换的大把铜币出了门。

他有些不放心,想要去乞儿聚集的那间破屋看看,萧琅一直没有消息,齐国又与东原开战,晏乐师遇到的那个孩子该不会是萧琅罢?

容宣小心翻过酒食市的栅栏,夜里巡逻的兵士从另一条街的拐角处走过来,他赶紧躲到一条小巷子的杂物堆后面,待兵士走远了他才猫着腰钻出来往破屋一溜小跑过去。

伊邑城西的这间破屋先前是个宅子,丞相胥食其曾在此处开府建牙,拜相后迁至城东达官贵人聚集的东坊,但这处宅子并没有拆掉,只是荒废了,破屋颓墙,杂草丛生,渐渐地成了伊邑城中乞儿的地盘,他们不出去捣乱少司寇也不打算管,任由他们在此聚集。

容宣悄悄潜进去,正堂那里还有亮光,人声喧闹,透过破洞的雕花门能看到里面许多乞丐聚集在一起喝酒。

有人看到了偷偷摸摸张望的容宣,开门问他是谁,来此地做什么。容宣打量了一遍眼前能看到的大小乞丐,里面并没有女孩子,他走过去拱手行了一礼,众乞丐顿时笑起来,笑他对一群卑贱之徒多礼。

“请问各位是否见过一位小淑女,白天好像偷过丽儿姊的饼。”容宣紧张地问道。

“小淑女怎会在我们这里,先生找错人了罢?”乞丐们又笑起来,“会偷东西的可不是什么淑女,哈哈哈……”

“就是一个女孩子,小小的,五六岁的模样,大概、大概这般高。”容宣凭感觉比划了一下,他只记得萧琅说自己容貌没有变化,那身量应该也和之前一样罢?

乞丐面面相觑,各自摇头,其中一少年模样的乞儿说道,“这般大的女孩子我们真没见过,但您要找偷饼的丫头的话我们倒是认识。她是阿四的妹子,吃饱就睡下了,我去给您叫起来?”

“啊不用不用……既然没有的话我就不打扰了。”容宣拿出铜币给这个少年,道,“我这有些铜钱你们且均分了,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可不可以拜托各位……”

有钱一切都好说,众乞丐对容宣的态度立刻热情了许多,纷纷问他是何事,他们尽力而为。容宣扯谎说他有一个妹妹流落在外,和之前描述的一样,如果他们见到了能不能去“容与逍遥”知会一声,如果能找到妹妹他另有薄礼相赠,乞丐们自然是满口答应。

容宣再次道谢,趁着夜色悄悄溜回了“容与逍遥”,路上险些被兵士抓到,吓得他一个激灵,回去后躺在床上迟迟睡不着。

傍天明时,容宣半睡半醒间做了一个梦,梦见萧琅和齐子客在伊邑东门的城楼下,检查过路人的兵士看到他俩突然变了脸,要将他们抓起来交给大王处置。他跑过去和那人说齐子客是他兄长,萧琅是他妹妹,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小乞丐说萧琅才不是他妹妹,自己才是。他仔细看着那小乞丐,对方竟长得与萧琅一模一样,再看萧琅发现她居然是昨晚那个少年乞丐!

容宣慌张的后退一步却被地上的一样东西绊倒了,两腿一蹬他一下醒了过来。

他坐起来,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子谦早已进宫面见东原王去了,伍瑾正在穿衣裳,对方见他醒了衣裳也不穿了、头也不梳了,立刻小碎步跑过来在容宣床边蹲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深情地喊了一声“夫子早上好”。

容宣“噌”地缩到墙角,惊慌失措地瞪着伍瑾。

伍瑾一边说着“夫子,学生帮您更衣”一边拎起衣裳要给他穿上,容宣劈手抢过衣裳推他,“你干什么,你走开,快走开走开……”

“夫子,学生帮您穿衣裳嘛~”伍瑾笑嘻嘻的靠过来。容宣抱着锦衾缩成一团,威胁他道,“你、你再不走开我就喊人了!”

“别喊别喊……我走还不行嘛!”伍瑾只好从容宣床边离开去穿衣洗漱,他心里特别委屈,他以前就是这样孝敬教他弹琴的夫子的,怎地到这里就行不通了,他委屈巴巴地瞄着容宣,“你是不是不想收我这个学生,是不是嫌我笨?”

“怎么可能,弹琴还不是小事一桩?只是你这样我心里有点慌,你可别喊我夫子,若是被我夫子知道了怕是要捶破我脑袋!”容宣从床上跳下来,满床摸簪发的木簪,好不容易摸着了又被他一手扫进了床缝里,他喊伍瑾来一起将床挪开些。

终于捞到表现机会的伍瑾一溜烟儿地跑过来,手脚麻利地帮他摸出了木簪,顺手涤净了给他。

伍瑾好奇地问容宣他的夫子是谁,是不是名字里带“琅”字的,容宣尴尬地呵呵笑了半天迅速转移了话题,伍瑾便以为他的夫子是万儒总院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很多有真本事的人不愿透露姓名,于是不再过问,免得遭人嫌弃。

两人食过早饭,伍瑾要去琴行看看他那把心心念念的“绕梁”,得空便来看一遭,免得被人买了去他还不知道。容宣本不想出门,但早上那个梦总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于是也跟着上街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瑶瑶看到伍瑾出现顿时眼睛一亮,刚想扑上去两人就拔腿跑了,气得她在后面跺脚。

“瑾兄,如果外面有流民的话他们会进城吗?”看到北城门时,容宣假装无意的问起来。

“当然不会,少司寇又不傻,谁知道那群人里会不会有刺客杀手之流,更何况流民难以管理,放进城岂不是自找麻烦?”伍瑾看了他一眼,总感觉容宣话里有话。

容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让他先去琴行,自己有事要去北门一趟。伍瑾也不拆穿他,让他尽管去,心里暗道,“流民那么多,你若是能找到想找的人当真是奇迹!”

容宣跟着行人一起出了城,但城外左右都没有发现收容落难者的棚屋,他拉住一个过路的阿姑问了下,阿姑说流民在西城门,这里离东原王宫太近,少司寇不敢放人在外面聚集。他又问妇孺孩童是否也在那边,阿姑却道流民里没有孩童,十五岁以下的都被少司寇挑出来带走了。

少司寇带走孩子和少年所图为何?难不成东原王知道萧琅跑了?

容宣急忙折回去往司寇府跑,路上遇到看完“绕梁”后满心欢喜的伍瑾,他拉住容宣问找到人没有,容宣顾不上疑惑他怎地知道自己在找人,与他说要去司寇府一趟。

“哎……司寇府你说进就能进了?”伍瑾拖住容宣的袖子将他拉回来,“无诉讼之事要上报侍卫不会让你进去的,你去司寇府做什么?”

“我去看看,少司寇将逃难的少年和孩子都带走了,万一我妹妹在里面……”

容宣又将妹妹的说辞拿出来糊弄伍瑾,不料对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少拿妹妹糊弄我,以前可没听你说起过妹妹的事。你可是去找你那位小淑女?临淄公主府还好着呢,你那小淑女定然无事!”

“她不在公主府了!”

“那她去哪里了?回家乡了吗?难不成她是东原人或者北地燕赵人士?你怎地知道她会流落到伊邑?”

“她……”

容宣不想与他多说,非要去司寇府不可。伍瑾见劝不住便撒手让他去,“你去好了,你若是能进去我明日请你喝酒,我先回馆了,等你回来找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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