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阴阳洞走两步便是一座丈宽石桥,石桥两侧的峭壁上各挂一座瀑布,几乎铺满了山壁,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瀑布水流来源奇特,是从洞外两口紧挨在一处的山泉眼中喷涌而出的,但那两处泉眼却比瀑布要低很多,泉中的水流竟往高处走,在阴阳洞里形成瀑布后流入下方清澈见底的湖泊中。
石桥与湖泊相距近三丈,洞顶聚集着密密麻麻的萤火虫,光芒投向四面八方,瀑布与桥下湖泊折射着微黄的光斑,明灿灿犹如流金,两侧水流直下数丈,在金池中开出莹白耀眼的花来。
子冉与萧琅进洞后便将石门关了,任由伏且在外面捶门,哭唧唧地指责她俩怎么可以这样不近人情,竟将他们关在洞外吹冷风。
洞中的两人充耳不闻,笑嘻嘻地说着话继续往前走,出了洞又将第二道石门也关了,瀑布水流的声音一下小了很多。
洞外光亮暗了些,明月将生,星子稀疏,脚下一条平坦的石板路,两侧没有湖泊与瀑布,却是长满了四季常开的奇花异草和矮树灌木,在寒风中飒飒作响,花叶落了满地。
这片花草繁盛之地范围很小,方圆不过三两丈,边缘乱石高耸,石壁外又是云海与深渊,就像群山巍峨中一个圆形的花盆。
前方是第二道石桥,桥下是雾气弥漫的万丈深渊,隐约耳闻河水奔流的响动。桥上建了青顶回廊,弯弯曲曲地贴着前方的山峰绕了过去,通向山峦幽深处。
萧琅在廊上蹦蹦跳跳,子冉不准她趴在横栏上往下瞧,据说在高处往下瞧得久了会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回廊尽头是第三道石门,此时大开着,可以看到里面嵌满石壁的灯台闪烁着豆大的光芒,如满天繁星密布,灯台里点的是人鱼膏,一小粒即可千年不灭。
石洞尽头是盘旋上升的阶梯,走过八十又一阶后到达顶端,眼前瞬间开阔明朗。
出口一条青石板路,两旁乱石嶙峋草木稀疏,路尽头是一片广袤湖泊,湖底深不可测,四周湖水飞流直下将这座山峰围在中央。
湖上一条窄窄的白玉小道,道上覆了薄薄一层水,通向湖心的飞檐高楼,楼前青顶回廊连接两旁矮殿,构成半个“口”字。
湖心楼后层峦叠嶂,一座山峰屹立于云深之处,山壁上刻着“云中台”三个大字,山巅掩藏于浓雾重云间遥遥不能见。
日走月升,星子沉沉,湖泊透亮如镜,太阴在湖中投下硕大微蓝的倒影。风吹湖皱,足下从容,月影摇摇晃晃泛起波澜,分裂扭曲。
湖心岛的边缘坐着一人,峨冠博带,黑白道服,白须白发在寒风中飞舞,一阵强风刮过,垂胸的胡子一下糊了满脸,仙风道骨的姿态瞬间当然无存,那人将乱飞的胡子捋顺了,继续全神贯注地盯着湖面。
“夫子我回来啦!”萧琅开心地跑过去,白玉小道上水花四溅,响起“啪叽啪叽”的声音,子冉在后面喊着让她慢些走。
没有想象中热泪盈眶的热烈欢迎,也没有香气扑鼻的晚食,只有无名子捋着胡子,十分冷漠又高深莫测地“嗯”了声。
“夫子你在做什么?”看他手边放着鱼篓,手里掐着一根钓鱼竿,萧琅好奇地瞄了眼鱼篓,里面什么都没有。
“昔有姜太公愿者上钩,今我无名效仿之。”无名子手中的钓线垂在湖面之下,萧琅捞起来看了眼,竟真的是鱼钩掰直了的模样。
她将钓线放回去,在衣裳上擦擦手,撇嘴道,“要学好歹也找个有鱼的池子,坐在这里装模作样……”
“哎你这孩子……”无名子捋了把胡须,暗道疆景这熊孩子在公主府那等仪礼重地也没学乖多少,说话还是这般气人。
“夫子,让您看的火呢?”子冉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无名子。
“掐了,为师不在跟前,担心火焰过盛烧了灶台,凡事都要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呀!”无名子振振有词。
“那咱们晚上冷食吗?我还炖着汤呢!”子冉气不打一处来,急匆匆地跑向厨房。
“唉!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无名子指着子冉慌张的背影对萧琅教导道,“你看看她、你看看她这副慌里慌张的样子,简直不成体统!你可不要学她,这样不得体!”
萧琅“哦”一声,暗道,难道这就是您一脸冷漠地坐在这里的原因吗?
夜幕降临,萧琅背着子冉悄悄地将疆德子和伏且放了进来,伏且虽然仍有百遍经要抄但也止不住他夸萧琅“知书达礼,十分懂事”。
四人在西殿围坐一处等待开饭,子冉见两人居然进来了便问是谁的主意,萧琅赶紧说是夫子让放进来的,无名子立刻否认,子冉狠狠地瞪了伏且一眼。
待人到齐了,师徒五人围坐在一起进晚食,伏且先问了萧琅在齐国生活得如何,又问了她在路上的一些趣事,子冉嫌他话多却也听得十分入神。
用完晚饭,子冉与伏且打打闹闹地出了阴阳洞去给阳宗弟子上晚课,疆德子去东殿整理最近的记录,无名子与萧琅去暖阁休憩说话。
几人将将离开无名子便忍不住细细问起萧琅在齐国的所见所闻以及齐王所作所为,萧琅还当他真能忍住,笑了他好一会儿才一件件地与他说了,无名子不时点头相应,若有所思。
“齐地应当至此,此事暂且不提,且说说你在东原又有何所闻?”无名子在手边的尺牍上记了一笔,感慨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
“我只在伊邑待过,与容宣一起在‘容与逍遥’住了几日,我观他仇恨颇深,一时恐难释怀。他不欲与东原王正面对峙,想着进入公主府成为姜妲的门客,一心依附姜妲向上攀爬,姜妲确定是新王无疑,他这番作为倒也算得上是捷径。”
无名子点头,似有些赞许,“国恨家仇既无可避免便看他品性如何,若品性端方则为助力,若人格不佳则易走歪门邪道。他主意不错,只是要避免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动作太快反倒会引东原王疑心,你得空提点一番,着重引导,免其误入歧途。”
“已经提点过了,不知他听进去没有,我会密切关注他的,要不再去封信嘱咐一下好了!”说着,萧琅起身便要取尺牍写信去。
“你看你又着急忙慌的,年轻人啊就要沉得住气……”无名子摆手让她坐下,道凡事点到为止,过多干涉反倒不美。
此事说完,萧琅问起滨海城的太极图是何意,无名子反问她以为如何,她认为“无甚大用”。
无名子捋着胡子笑哈哈道,“哎,话不能这样说,用处还是有的,只是非你想象的那般。”
不是用来锁龙脉的?
那是何用?
难不成底下真的有小怪兽?
萧琅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她想到一个答案却又迅速否决了,无名子让她尽管说,凡事皆有可能。
“会不会和阴阳巫有关?我在齐国时见过几个,在东原也见过,伏且师兄也曾写信说在路上偶有遇见,容宣说东原那几人还去万儒总院打探过我的消息,我怀疑东原西夷的意外强势与其不无干系,他们隐藏深山多年,现在又跑出来做什么,难不成他们与商王也达成了一致?”
“啊,也不无可能。”无名子捋着胡须,思索片刻才说此事确实与阴阳巫有些关系。
多年前,还是无澄子的鄢君算出鬼谷禁地又到了停驻期,位置刚好在云中台下,他潜入禁地欲盗取一副卷轴,但三番五次搜寻皆一无所获,禁地停留期只有三日,他深谙贼不走空的道理,在禁地即将离开云中台的前一刻盗取一本秘术卷轴逃脱,这卷秘籍刚巧是摄魂术。
“摄魂术不是我们修习的金丝傀儡术吗?”萧琅挠挠头,这种术法阴宗弟子都会,鄢君盗走了也无甚意义,传言他盗走的可是一本禁书。
“你看你,为师就知道你未好好听课,金丝傀儡术只是摄魂术的上卷,下卷讲的是朱丝摄魂法,双手拇指是白长了让你看的吗,为师教过没有?啊,教过你没有?”无名子捡起手边的鞋子要呼到萧琅身上去,萧琅“噫”一声躲开了,他险些扑了个趔趄。
无名子穿好鞋子站起来,让萧琅赶紧睡觉去,他不想给她讲故事了,“为师不与你说了,气人!”
“啊,夫子不要走……”萧琅抱住无名子的脚不让他走,又是撒娇又是道歉,表示自己朱丝摄魂法很熟练,只是一时忘记了,并不是她没有认真听课。
无名子告知她明早检查她课业,见她无所畏惧的点头称是才坐下来继续和她说以前的事。
鄢君逃走之后的第十一年,鬼谷禁地再次停驻,这次在齐国万儒总院后山下,无名子奉师命进入禁地清点,发现只少了那卷摄魂术,其他一概未动,但看鄢君翻乱的书格便知摄魂术只是他仓皇逃脱时随手拿的,他想要的并非是这种阴宗弟子人人都会的东西,看上去他并无所获但又不甘心空手而回,于是偷走了摄魂卷轴,逃至深山建立了“阴阳巫”。
“那他想盗走什么?”萧琅急忙问道。
“他想偷……”无名子附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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