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图上方有一条极为闪亮的星轨,此时却被一颗莫名出现的星子一分为二。短的一截已完全消散,长的一截却正从星轨结束的星子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已经快要接近断口,待整条星轨变暗,这条星轨下应的那人便会立刻横死。
一条星轨是一个人一生的岁月,已经消散的是过去,尚在发光的是未来,能够对现世和历史产生重要影响的那些大人物的星轨无一不是格外明亮。
这条星轨的主人必定是一位将要名垂青史的人物,已经消散的过往不过廿载左右,未来的路还长得很。此人应有近百年寿命,本应寿终正寝可如今却被人断了生路,看这横断星轨手法十有是阴阳巫。
萧琅一条条星轨数了过去,惊讶地“咦”一声,这条星轨下应的正是小王子商服。
王子服亲自到蓬莱修一个广场只为截断自己的星轨?
难不成他因合纵之路受挫而心生厌世感,就连流芳百世的名声也不要了只为与阴阳巫合作一场自寻死路?
这种寻死的方式倒是十分鲜见,有意思得很呢……萧琅站在屋顶上想入非非,那条星轨仍在继续走向灰暗。
“大晚上的不休息站在屋顶上做什么,赶紧下来睡觉去!”无名子与子冉从山下回来便瞧见萧琅叉腰站在房顶上,白色的身影在夜幕下极为突兀,吓得子冉险些喊出声。
听到无名子一声大喝,萧琅赶紧溜下去爬窗滚进寝室,遮了屋中照明的连枝灯,乖巧的躲进锦衾里。无名子在屋外又说了她几句才离开,萧琅捂着耳朵装作听不见。
不多时隔壁也灭了灯,东殿一片昏暗,疆德子与伏且的身影相继在殿前经过。萧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盯着屋顶的雕花发呆,左思右想猜不透王子服到底想要做什么。
假设王子服知道修建太极图后星轨会被人截断,此事便失去了深究的必要,想死之人总能想出理由和千奇百怪的办法,这不过一场闹剧罢了,追究的只是王子服、商王乃至整个汤邑与阴阳巫的关系。
但看无名子与疆德子半遮半掩的态度不应当是自戕这般简单的事,极大的可能是有人欲致王子服于死地。
太极图的开端应当是有人告知兼任小行人之职的王子服商王欲招揽滨海城,督促其代表商王室与亓官城主和阴阳家交好,给他制造一个能够合理进入滨海城的理由。
其次告诉他滨海城本是模仿汤邑建造而成的,商王忌讳此地与汤邑太过相像,又有阴阳家坐镇,万一影响了汤邑龙脉改变龙气流向致使滨海城成了新的龙气聚集地,从而壮大亓官氏取代殷商就不妙了,那人会告诉王子服商王让他想办法改造一下滨海城的布局。
滨海城只有滨海大道可以做文章,其他地方房屋鳞次栉比,若是动工必会劳民伤财,爱民如子的亓官城主一定不同意,毕竟这里不归商王管,做事也没有那么多顾及。
只要王子服答应下来,不管城中央是修高楼还是挖水渠,在滨海城上方的星轨都会被截断。不知情的王子服必定会为了汤邑的安稳极力劝说亓官城主改变滨海城布局。
至于城中为何是个太极图,恐怕是王子服与亓官城主为了讨好阴阳家所做的决定,滨海城在蓬莱山脚下又一向受阴阳家庇护,有示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若修建太极图的原因当真如此,那么哄骗王子服来滨海城的人又是谁?
这人先要知道王子服的星轨在哪里,而后假传商王御令破坏星轨。常人若想对他人不利多半要偷摸着来,总归不能让别人知晓,即便将来为人所查也找不到自己头上。
但此人却一反常态的正大光明的下手,虽也是借刀杀人之法,可借的刀便是要杀的人,他若非不怕王子服找他报复便是恨透了王子服,顾不得他会不会报复自己,一心只想让他死,不仅如此,他还要让王子服亲手了结自己。
此乃何等阴险狡诈之人!
既通晓观星之术,知道王子服星轨在何处,又能假传御令而不为人所疑,此人在商王室中要么极受商王和王子服信任,常以传令使身份出现,并与阴阳巫交好,要么便于春官任职,执掌星象历法,说话可信度极高,是十分权威的人物。
这样的人在商王宫有三人。
一人为春官大宗伯,他掌管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示之礼,说话分量极重,他若说商王御令如何如何,只要不过分荒诞多半人都会信以为真。
第二人为春官太史,他掌星象历法,地位虽不如大宗伯但威望更高,他曾在蓬莱山修习过观星术,与疆德子和萧琅也算半个同门,阴阳家颁布的历法亦是先交与他整理后再交给商王公布天下,商王室的各条星轨他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大宗伯作为春官第一人一向对作为属下的太史十分照拂,若这两人联手欺骗王子服,完全不必与阴阳巫勾结,说出的话可信度之高由不得王子服不相信,但据闻这二人对王子服崇敬有加,甚至将其当做是商王室的唯一救星,怎会突然心生嫉恨倒戈相向要害其性命呢,难不成他们投靠了太子子辛,改为为太子服务?
太子子辛便是除大宗伯和太史之外的第三人。
商子辛之荒诞世间少有,若说游戏人间却又十分看重太子之位,一心想着商王赶紧退位好让他上位。可商武庚刚过不惑,每日食肉饮酒逗弄幼妃,滋润得不得了,怎么可能现在就退位。
即便商武庚想早早传位与商子辛,自己退入后宫颐养天年,王子服也决不会同意,他不允许荒唐的商子辛成为下一任商王继续败坏国祚朝纲。听闻王子服早已与宗室族亲秘密商谋重立太子,新太子可以平庸无能胆小怯懦但不允许他像商子辛一样无耻,传言如此,只是不知真假。
许是这个秘密被商子辛察觉到,由此忌恨上了王子服,于是勾结阴阳巫断其生路。
这个动机十分明确,说法也过得去,只是太过明显和刻意,难免不令人生疑。而阴阳巫又给了商子辛什么好处,他竟敢与“邪教徒”掺和在一起……
萧琅拥着锦衾百思不得其解,突然间又想到了东原与西夷异常强盛的国脉,那东西二王又给了阴阳巫什么好处能让鄢君这般帮衬?
阴阳巫先是与东原和西夷联手吞并各小国,“沉寂”多年后又突然出现,甚至能进入各国王宫走动,如今又攀上了汤邑商王室,难道鄢君欲将天下诸侯一网打尽,也要做那天下共主不成?
可鄢君一肚子坏水儿,一心追求长生之道,这天下共主的位子万万不可让给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萧琅从床上跳起来想要告诉无名字去,但转念一想这些事想必他早就知道了,自己再去说恐怕又要遭他一番嘲笑。
她复躺下,揪着锦衾准备入睡,然而刚合眼不多时,恍惚感觉眼前似有亮光。
萧琅睁开眼睛,晨曦的柔光照着殿外湖泊与银白的玉石地面大亮,反射的光芒影影绰绰攀上了花窗,看模样今日是个大晴的好天气。
蓬莱是最早日出的地方,但这日头早得也太不近人情了,萧琅哀叹自己昨夜七想八想睡不着,一不留神儿便浪费了大好时光,她扯过锦衾蒙住脸,假装还是深夜。
疆德子在外面敲她的窗,一下不停地敲着,一边敲一边喊萧琅起床,“疆景子起来了,天色大亮了,该上课了……起来了没有?疆景子,赶紧起来练功了,疆景子……你是不是要我进去掀你衾褥你才肯起啊?疆景子你听见没有……”
“别喊了!疆景子死了!”萧琅咆哮一声又将脑袋埋进锦衾里,对外面的声音佯作未闻。
“死了是吗?”疆德子停手,将子冉喊过来,让她将疆景子的“尸体”拖出来,子冉满口答应。
子冉是习武之人,手劲大得不可思议,她若说拖当真会做到,萧琅赶紧跳起来说“起了起了”,房外的人叮嘱她速度快一点,听萧琅应了声才一起走了。
萧琅洗了把脸还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一上午都一脸迷茫冷漠的表情,无名子检查课业也自然没有通过,于是罚她去山下阳宗弟子处跟着伏且和子冉练功。
本以为阳宗师兄姊都像以前一样好说话,不曾想子冉先行一步警告他们不许放纵萧琅偷懒,由此一个比一个盯得紧,萧琅被“折磨”得哭唧唧。
这般约莫半月光景,已是进了腊月,山上一天比一天冷,稍下些小雪便结一层冰。
某日雪霁后,“惩罚期”已过的萧琅坐在广场旁的大石头上帮伏且看着新入门的阳宗弟子练功,个别新来的弟子看她是个小孩心里便不太服气,被她胖揍一顿后老实多了。
伏且回来瞧见自己的学生鼻青脸肿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那少年却被气哭了。伏且呵斥他哭哭唧唧和女人似的,这少年被揍过之后又挨了呵斥,也是十分惹人同情。
萧琅躺在巨石上十分自在地翘着腿,子冉忽然一脸喜色地跑过来喊她,“疆景子,你猜猜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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