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乙坠楼的这个时间十分特别,又是除夕宫人正乱的时候,又是卫羽刚好准备起兵的时候。
所谓多半巧合都是必然,对于卫小乙的死,爆竹惊吓或许只是一个表面诱因,真正的原因还是……
萧琅瞄了疆德子一眼,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招招手让她过去。
萧琅狐疑地走过去,疆德子猝不及防地抄起背上的拂尘朝她抽过去,“还敢骂我厚颜无耻!还敢把我锁在屋子里!我看你是一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
“师姊师姊,师兄打人啦!”萧琅嗷嗷喊着跑出屋,疆德子紧追出去,两人在雪地里闹了一场,滚得满身都是雪。
蓬莱的雪一下起来便没完没了,纷纷扬扬一直飘到了五月,商历六百七十五年看似十分平静,实则暗涛汹涌。
王子服这一场大病险些拖垮了商王武庚,这是他最器重最喜爱的小儿子,他恨不得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但宫里的医师都不准他见王子服,只道此病会传染,看不到王子服的商王愁得直揪头发,太子子辛却高兴得不得了,接连纳了几位美人入宫,商武庚对他已是彻底失望,任由他胡作非为也懒得斥责。
滨海城附近的阴阳巫自那与姒庄氏相好的“工匠”死了以后便老实了很多,丝毫不见动作,似是已经从北海撤走了。
南部小国诸侯在楚齐相继覆亡后便惶惶不可终日,失去大国庇护的他们无异于成了东西二王砧板上的鱼肉,只等其何时心情大好前来宰割一番,无人、无力也不敢反抗。
由此,南国逐渐变了风向,诸国开始纷纷选择投靠哪一方,一时间国君之车马辘辘声不绝于耳,前赴后继地奔向东原与西夷。
但也有固执地守着一方疆土的国君,在夹缝中抱成一团,艰难生存。
进了六月,听闻卫国的内乱仍是无休无止,卫羽和国后一派大动干戈,打得不可开交,国后认定是卫羽害死了卫小乙,逼着卫武侯下令处死卫羽,但卫羽已是大权在握的新侯,卧病在床的卫武侯有心而无力,只每日在宫中偏僻的宫殿里静心养病,不再管国后与新侯之间的是非。
东原王远远观望着内讧的卫国,一直未有动作。
萧琅与疆德子得空下山去城主府走了一遭,被秘密关押在地牢里的姒庄氏未等来王子服的处置就意外得病死了,病情来得急促,不过三两日便在牢中暴毙,医师未查出病由,只说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怪病,病人不断高热,很快就会死亡。
未能留住姒庄氏的亓官泓见疆德子与萧琅登门本是诚惶诚恐,反复确认阴阳家确实没有责怪的意思他才放下心来,着力派人探查是否还有别人得了这病,此症来势汹汹,若在滨海城传播开来恐怕是灭顶之灾。
好在外出检查的人回来说并未发现第二人,城中病人多半都是些常见的小疾。萧琅怀疑姒庄氏乃中毒而亡,城主府中的仵作联手验尸数日后却一无所获,亓官泓便命人先将姒庄氏安葬了,此事以后再说。
此时滨海城外林子里的染料花草长得正好,城中工匠已将第一批布料赶制了出来,做好的成衣色泽绚丽,花纹繁复,深蓝幽紫浅碧绛红……无一不漂亮!
亓官泓要送萧琅几件新色的衣裳却被疆德子以“只可着道服”为由拒绝了,萧琅看着姒嬴花花绿绿的新衣服和头上亮晶晶的珠花很是羡慕,疆德子却嘲笑她乃一女方士,将来又不会嫁人,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反倒是越简朴越受人尊重。
萧琅不服气地勾着手指头冷哼,心里腹诽他小气,过了一次新年都不给自己买件新衣服。
七月,无名子与疆德子开始准备下一年的新历,两人闭关前无名子与萧琅商量着等新历做好了可不可以让她送到汤邑去,因为今年的除夕是商王五十整岁的寿辰,汤邑四官会忙得不可开交,太史恐怕无法抽身前来取新历,况且萧琅已经十一岁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他会让伏且子冉跟她一起去。
萧琅满口答应,兴奋地满屋子蹦跶,恨不得即刻就启程前往汤邑。
疆德子却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他担心萧琅太小,万一路上遇到犬戎、流民亦或是其他不轨之徒怎么办,伏且和子冉毛毛躁躁又不够稳重,恐怕看不住萧琅,云云。
他细数伏且子冉从前帮他看萧琅时做的那些损事,他怎么可能放心将萧琅交给他俩,总之他坚决不同意,若萧琅非去不可他便一同跟去,否则他会寝食难安。
无名子仔细一想,疆德子说得确实很有道理,萧琅看上去那么一丁点儿确实会令歹徒心生不轨,遂又剥夺了萧琅去汤邑的权力,改为疆德子与伏且去送。
萧琅气呼呼地找子冉告状,不料这一次大家竟都站在疆德子这边,子冉还对她发狠说定会好好看住她,她哪儿都别想去!
萧琅被她气哭,本想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都不理,但她扛不住饿,任性了小半天便乖乖的出门食饭,被子冉好生嘲笑了一番。
容宣的信在一个深夜落在了萧琅床头,睡得迷迷糊糊的萧琅听到响动转了个身,一扬手便摸到一个手感有些奇怪的东西,她以为自己摸到了一只大老鼠,吓得她一下子惊醒,猛地起身坐了起来,就着月光打量了半天才意识到这只是一只藤鸟,她叹了口气将它扔到地上,躺下转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藤鸟被外力一撞立刻缩成球,“咕噜咕噜”滚进了角落里。
萧琅翌日起身后没有看到藤鸟便将此事彻底抛到了脑后,如此却让在莞邑公主府里每日等她回信的容宣等得望眼欲穿、无比辛苦。
“阿邯。”容宣喊一声。
“少主何事?”钟离邯抬头看着他应一声。
应过之后容宣便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喊了他一声,钟离邯应过之后依旧没有收到回音。
如此三番五次被骚扰,钟离邯终于忍不住问容宣到底喊自己做什么。
容宣有些委屈地瞄了他一眼,沉默良久忽然问他,“上次我写给疆景子的那封信你是不是忘记寄给她了呀?”
“我……我哪儿敢啊!”这事与我有何关系?钟离邯张口结舌,幽怨道,“少主,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是您写好了以后自己寄给疆景先生的,您都寄出去三四个月了怎么突然间又想起来了,还……”还把锅甩我身上!
“你也知道三四个月过去了啊……”容宣放下书卷太息,他从夏天等到秋天,从百花盛放等到枯叶飘零,从身为公主府的琴师之一等到成为公主府唯一的琴师,他想要的东西还是没有看到影子。
“阿邯,你说……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啊?”
“啊?哈?您说谁?”钟离邯从拳谱中抬起头来,一脸茫然。
“谁谁谁……你说是谁!”容宣抬手将书卷扔到了他身上,没好气地威胁他再明知故问就把他撵出去!
“不可能的少主,疆景先生可乖啦,怎么可能生少主的气呢!少主您看啊,现在都已经九月了,想必阴阳家的三位先生都在忙着制订新历,没有时间给您回信儿呢,您别着急再等等,等新历做好了那信就来了!”
钟离邯自觉颇有道理,但容宣好像并没有听进去,倚在床上还是一脸十分自责的凄凉模样,他叹息道,“都是我的错,太过于急功近利,还是辜负了她的嘱托……她怨我也好,气我也罢,只希望她千万不要不理我,不要放弃我……”
“嗐!少主您想到哪里去了,疆景先生哪有时间怨您啊,人家忙……着呢……”钟离邯瞄着容宣渐渐黑下来的脸色,极小声地叨叨。
或许他说的没错,疆景子真的没有时间搭理我,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而我也该做我要做的事了。
容宣站到窗前仰首望天,难过郁闷的心情比外面的天色还要幽暗阴沉。钟离邯看他脸色不好便不敢再随意搭话,生怕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会让他更难过。
太阳渐渐落山,在西方的山尖上沉沉地坠着,光芒柔和而温暖。东方的天空蒙着一层浅浅的灰蓝色,太阴在薄云后若隐若现。
东西方水火交融日月同辉的壮景在这个秋季已是寻常,人人皆称将要有贤者圣人降世,这天下乱世将息,太平相生,是个无比吉利的天象。
这一幕却让容宣又想起了夫子对自己说的话,“阴阳双子,日月同辉”。
院子里的侍女看到容宣站在窗边便高兴地跑过来,道,“子渊先生,公主说晚上将有贵客登门,请你一同赴宴呢!”
“敢问是哪家贵客,是贤士还是朝臣?”容宣露出个礼貌的笑容问她。
“是丞相胥食其,胥相既大臣也是贤士呢!”侍女笑着便走了,提醒他不要忘记晚上赴宴。
待侍女走后,钟离邯从内室走出来,与容宣说道,“东原王许是有要与胥相结亲的意思,听闻他家长孙子玉也是儒家出身的人物,十分优秀,只是鲜见于人前,东原王颇有招婿的意思。”
“我怎地从未听夫子说起过?”
“或许人家是早两届的师兄,早就出师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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