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冉说的话萧琅闻所未闻,故扒着门框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是嫁给容宣?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嫁人便是……”子冉张口欲言,却见疆德子脸色极差,她赶紧住口,埋头名册。
疆德子黑着脸瞪了萧琅一眼,“与你何干,滚出去!”
“不过随便问问罢了,你这么凶做什么?!”萧琅叉腰,愤愤离去。
不出两三日,在外游学的弟子便传来消息说卫羽流亡的信息已人尽皆知,卫国后恨之欲死,追剿公告遍布大街小巷,势必要将卫羽置于死地。
萧琅琢磨着卫羽或许有可能去寻齐子客,两人关系一向交好,只是不知如今长兄在何处,是否安好,卫羽能否寻到人。
疆德子不甚看好这个猜测,只说卫羽与齐子客的关系难回从前,相比去寻前途莫测的齐子客他逃至各大学派才是更好的选择,东海郡现今不甚安稳,以他的性子又不太可能依赖墨家,他许是会往北走去麓野山庄,投靠策修先生的可能性更大。
萧琅撇嘴道,既然他都往北走了,不妨再往北走走,麓野山庄距离蓬莱也没有特别远。疆德子警告她少往山上招揽人,若是再招来一个鄢君那样的人物夫子会连她一起赶下山去,萧琅顿时委屈巴巴。
七月底时,蓬莱山上的树叶落了满地,萧琅坐在演武场的石头上看阳宗弟子练功,树叶在身旁飘落,堆满了裙摆。
伏且与子冉下山去了,怕萧琅坐不住便做了些点心给她,还答应她回来会给她带小吃,萧琅这才勉强同意帮他俩看一会儿,叮嘱他俩要快些回来,子冉满口答应,但天黑了也没有见到人影,待弟子散去,萧琅气冲冲地找疆德子告状。
疆德子笑话萧琅总是被骗,最近几日山下滨海城正在过节,过的还是男女相亲的佳节,伏且和子冉怎么可能回来得早,让她尽管安心帮几天忙,等他夫妻二人闲下来了再算账也不迟。
过节?肯定很热闹罢?
萧琅瞬间心动,不想再帮伏且子冉看孩子,遂磨着疆德子说她也要去过节。
疆德子说她不像话,这节是人家情人夫妻过的,她去瞎掺和什么,更何况她走了无人再帮那夫妻二人教学生,弟子们岂不是要玩疯了。
有此等“好事”萧琅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自家夫子,她与疆德子说让夫子帮忙看着。
此话被无名子一字不落地听了去,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责怪萧琅过节这种好事怎么不想着他,一说起看孩子做饭之类的活全往他身上扔,他当爹又当娘,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劳累云云,末了甩着拂尘咆哮着要“打死你个龟孙儿”。
“诶?夫子你骂我是龟孙儿,那我也称得上是你的重重重孙辈,那你是什么呀?”萧琅躲在疆德子背后笑嘻嘻。
“强词夺理!”无名子也察觉到方才的话有些不妥但既不能收回又不能承认不妥,只好扔过去一只鞋以表达内心的愤怒。
“师兄兄我想去过节~”萧琅抱着疆德子的腰不撒手,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像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你不能去,要不你问问子冉能不能带你去。”疆德子亦是无奈,这孩子怎地什么节都想过,子冉肯带她才怪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萧琅将将流露出自己想去街上看一看的意思便被子冉拒绝了,说什么都不肯带她。伏且在一旁笑说她若是真的想去便让师兄带她去,但街上的男男女女都是情人,大不了以后她长大了嫁给师兄。
子冉暗地里踹了他一脚,让他别胡说八道。伏且很是委屈,他觉得这个主意十分巧妙,反正将来也是疆德子与萧琅相依为命度过漫长岁月,两人结了亲岂不是更好!
子冉威胁伏且再胡说八道就撕了他的嘴,又叮嘱萧琅千万不要和疆德子告状,伏且只是开个玩笑,她权当什么都没有听见便好。
萧琅本想答应下来,但眼珠一转立刻改了口,除非他俩带她下山玩玩,否则她立刻去找疆德子告状。
迫于威胁子冉才不得不答应下来,暗中剜了伏且一眼,让他等着瞧。
疆德子对这个结果感到十分意外,却也只好接替了萧琅的活,有他在演武场上看着,阳宗弟子大气不敢出,恨不得躲在屋子里不见人。
萧琅如愿下山,喜滋滋地跟在黑着脸的伏且身后左顾右盼。
这节没有名号,只听说是从亓官一族的家乡传来的,每年七月底八月初举行,与“三学辩会”的时日相近,刚来滨海时众人都不了解这个节日,停了好些年,最近几年才又渐渐为人所知所喜,城主府准备了许久才能有今日这般热闹场面。
滨海城挂满了新染的朱布绸缎,像一片赤色的海洋,据闻这是亓官一族那里的风俗,朱红虽比不得玄色庄重却看得人心里欢喜,更有美好寓意,十分适合这种热热闹闹的节日。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红绸掩映下的淑女们脸颊如桃花熏染,平添娇羞,美艳不可方物,萧琅看着都有几分喜爱。
子冉嘱咐萧琅非礼勿视,亦勿乱走动,街上四处都是情人来往,打扰到别人便是不美。
萧琅口头答应得爽快,玩得却比谁都自在,趁伏且子冉你侬我侬顾不上她的空隙她溜出去四处卖乖“勾引”路过的君子淑女,甚至找了个卖点心的老丈帮其叫卖,她嘴甜如蜜,见谁都喊漂亮阿姊,哄得路过的淑女开心不已,不止买她的点心甚至不乏有人打赏银钱。
卖点心的老丈高兴得紧,问她是谁家的孩子怎地会如此讨喜,萧琅刚要胡乱掰扯却被子冉拎着衣领拖走了,伏且担心她给人惹了麻烦赶忙向老丈道歉。
卖点心的老丈看到伏且才知晓方才的女童竟是疆景子,吓得他缩在摊后不敢抬头,伏且的歉意与银钱更是不敢收,只道不是自己指使疆景子行叫卖之事,伏且称自己回去便收拾萧琅,老丈十分惶恐不敢多言。
有萧琅跟着伏且子冉不敢玩得太晚,早早地便带她回了山,两方商量好都不准向疆德子告状,若萧琅保证不与疆德子说伏且的胡话,他俩便也不与疆德子说萧琅在街上捣乱的事。
萧琅很不服气,自己明明是帮老丈卖点心,怎地就成了捣乱了?
伏且道两方既已达成约定便不可更改,若她不听话以后就不带她下山玩了。
萧琅勉强答应了下来,但心中还是觉得委屈,被人冤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待回了星术殿,疆德子果然问起萧琅是否听话,伏且毫不犹豫地说“十分听话”,萧琅喜好夸大其词的毛病便是跟此人学的,疆德子不太相信他的话,又问子冉,子冉思索片刻给出了比较中肯的答案,“尚可”。
待伏且子冉走后,疆德子了然地问萧琅又与伏且夫妇互相保守了什么秘密,否则两人断不可能带她下山参加这种活动,更遑论说她乖巧,简直天方夜谭!
萧琅坚决否认三人之间有甚交易,疆德子不相信地“哼”一声,却也不再追问。
之前伏且说的玩笑话萧琅放在了心里,她十分好奇伏且话里话外到底是何意,为什么不可以告诉疆德子。刚巧她见疆德子无事可做,只坐在窗边看书,萧琅内心挣扎了很久,觉得自己好奇的问一问应当不算是出卖,只是出于好奇罢了,她思忖好久方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结亲是何意?”
疆德子瞟她一眼,问她是从何处听来的,萧琅说是街上听来的,有位君子说要与一位淑女结亲。疆德子没好气道,“此事与你无关,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好奇问一下,师兄,什么是结亲?”萧琅抱着疆德子的手臂,乖巧地看着他。
“便是你伏且师兄与子冉师姊那般在一起。”
“可是他们很久之前就在一起了啊……那咱俩在一起算结亲吗?”
疆德子剜她一眼,“不算!要举行过昏礼才算结亲。”
“就像长兄娶妻那样吗?”见他点头,萧琅不屑地撇嘴,“直接说娶妻生子便是了,还说什么结亲,好像换个词便更更文雅似的。”
“不止娶妻,还包括女子嫁人。”疆德子敷衍地说了两句便让萧琅自己去一边玩去,别在这里问些不着调的问题。
“诶?嫁人便是上次师姊说要我嫁给容宣吗?”萧琅十分好奇子冉是从哪里听说了这些奇奇怪怪的词。
疆德子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嫁什么嫁,莫听她胡言乱语,你是方士,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人,乖乖的待在蓬莱做好你的本职,别整天想有的没的。”
“师兄,那以后万一夫子和师兄姊不在了,是不是咱俩要相依为命在这星术殿待一辈子?”萧琅有些担心,那时她若是再被疆德子欺负她找谁告状去?
“怎么?你不愿意?”看她表情有些勉强,疆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本能活六百年,与你一起后我只能活百年,自己多不乖心里没数吗,你当我愿意和你一起啊!”
“那我嫁给容宣去,他肯定愿意和我在一起。”萧琅叉腰,气鼓鼓地离开文殿,任由疆德子在身后咆哮。
“你敢!”
“我就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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