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生气地转过身去看向说话之人,竟是一脸错愕——
“长、长兄?”
站在她面前的白衣男子与齐子客一般模样,面如冠玉,清雅俊逸。
“长兄,你竟在此处!”
萧琅惊喜若狂的扑上去,对方笑盈盈地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笑道“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萧琅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又极高兴地向容宣介绍,问他还记不记得此人,这是她的长兄齐子客。
不料,容宣却是一脸漠然地道,“子玉兄不在宫中陪伴太女来太女府作甚?”
“我若非来此又怎会知晓你图谋不轨?”齐子客嗤笑,不管容宣的脸色有多难看便揽着萧琅的肩膀欲带其离开此处,“我们走。”
萧琅赶忙向容宣赔不是,道今日不能外出,改日再约,容宣微笑颔首,让她尽管去,有时间再相邀游玩也不迟。
齐子客却是剜了萧琅一眼,大声反对说,“不准约,早些时候便与你说了离他远一些,怎地记性全无!”
此话针对意味十分明显,萧琅不免尴尬地回头瞟了一眼容宣,对方脸上的笑容果真变得勉强,看向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歉意,似是在说“让你为难了”,这一眼看得萧琅心中更是歉疚不已。
待二人走后,容宣慢慢沉下脸,心中疑虑陡生——
太女于宫中设宴,春社佳节齐子客自当作陪,他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这般便罢了,他又为何一改往日躲避行径,竟毫无征兆的现身与疆景子相见?单单是为了疏离疆景子与我的关系吗?可此前我与他明明关系甚佳,他亦叮嘱我多般照顾疆景子,怎地又对我冷眼相待,让我二人保持距离,这其中到底有何变故?
心中疑团一个接一个,容宣百思不得其解,着实想不出齐子客为何突然间变卦,他不禁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人在捣鬼,而捣鬼之人又是谁,难道是疆德子不成?可疆德子远在西夷奔波劳碌又怎有时间插手三人之间的琐事……
正当困惑时,忽感一阵凉风拂过,有只手悄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容宣脑中瞬间放空,背后“噌”地出了一层白毛汗,他紧张地屏住呼吸,只听身后那人在他耳边幽幽道,“你似乎未曾将我的警告放在心上,你以为,做了紫微宫便可以为所欲为么……”
那人转到他眼前,容宣脸色一白,盯着此人含笑的面容讷讷无言。
不管容宣眼下心思如何纷乱复杂萧琅已然将其抛诸脑后,与齐子客重逢的喜悦令她飘飘然,脚步轻快地在齐子客身旁转来转去,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甩出一大堆问题,“长兄你便是胥子玉吗?长兄你怎地变成胥子玉了?长兄你要与姜妲结亲了吗?长兄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我怎地哪里都找不到你?长兄你真的还是我的长兄吗?长兄你知道萧绿还活着吗?长兄……”
齐子客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哭笑不得,让她稍歇一歇,待找个合适僻静的地方再慢慢说。
萧琅欢呼雀跃地拉着他去了竹林深处的草亭,布了一层薄雾作遮掩,眼巴巴地看着他让他赶紧说。
齐子客遂问她欲知何事,萧琅思忖一番,道,“你便从咱们那日分别开始说起罢。”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齐子客无奈地摇头,既然萧琅想听他也只好一一道来。
那日自东原军营分别后,主动送上门的齐子客本以为自己会就此羁押于东原军营,其实他早已打算好要与东原王做一笔交易,早晚要到伊邑去,军营又安全又安逸,若非担心萧琅安危,被扣押于此处正合他心意。
齐子客欲以齐氏三十六道商路以及万通商行颁布的东部盐铁走商特权与东原王换取临淄公主府的平安。
东部沿海郡县的盐铁往西部及西北部走商的流通路径与权力一直牢牢掌握在万通商行的手里,而万通商行又将这个权力赋予齐国齐氏、楚国王氏以及汤邑赵氏。楚国亡后,万通商行未能将王氏盐铁走商权及时收回,致使其流入西夷王之手,因此东部沿海盐铁生意曾一度下滑,但发展至今仍稳稳占上风。
若齐氏将盐铁权交给东原官府统一管理,与西夷相争时东原又添一翼,况且齐子客与他交换的是公主府众人,用盐铁权换一府不谙政务的老弱妇孺东原王不会不答应,既能掌控东部经济大权,又能留给世人“仁慈君子”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齐子客敢肯定此事完全行得通,但有件事却出乎他意料,导致此计未能成型便已夭折。
问题便出在胥相的孙女儿伯陶身上。
“伯陶?为何伊邑的人都称之为孟陶呢?我从未听说胥食其有两个孙女儿。”萧琅有些疑惑。
齐子客笑道,“你许是忘记了,咱们齐地与其他地方风俗不同,家中子女排行分男女,其他地方则是男女混杂着排下来,那年容宣亦是唤你孟萧来着。”
“啊,我当真是忘了。”萧琅一拍脑门,心里忽然想起一事颇为奇怪的事,来不及想明白究竟是何事便又听他接着伯陶说起。
齐子客在军营住了十数日一直未曾被关押,行动虽自由却总会有几名兵士跟着他,像是在监视又像是在保护,他自认自己的本事地位尚未达到能令人如此礼遇的地步,直到那天伯陶来到军营。
他看到伯陶的第一眼便感觉非常奇怪,伯陶的样貌长相与他十分相似,仿佛孪生姊弟一般,对方亦不负期望地喊了他一句“三弟”,还问他怎会流落此处。
无论齐子客如何否认自己不是胥子玉那做阿姊的都不肯相信,甚至说是大父命她前来军营接他回家的。
无奈之下,齐子客只好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他既已是齐国昌明君又怎会是东原丞相的长孙。然而伯陶却笑他疯疯癫癫的,常年在外走得惯了竟忘了自己的姓氏,那军营的将军亦笑他任性,帮着伯陶劝他回家,伯陶不由分说便将他拉上车一同回了伊邑。
待回到丞相府,府中众人都对他十分熟悉且恭敬,仿佛他当真是其中的一份子,无论他怎样否认都无人相信,府中守卫森严,他想方设法都逃不掉,只得不情不愿地留下,如此浑浑噩噩过了一年有余,倒也渐渐习惯了新的身份。
此事倒是奇了!
齐子客一番离奇的经历听得萧琅目瞪口呆,这世上竟还有强认他人为孙之人,胥食其完全不像是那般老糊涂的人!
“他自然不是老糊涂!”齐子客冷笑一声,接着说道,“第二年,我终于寻得时机潜入他房中偷得军机密卷,我本想将那密卷卖给西夷人好换得自由,不曾想竟被他发现了……”
萧琅赶紧问他是否被胥食其胁迫留在东原,齐子客摇了摇头,“并非如此,他说东原防备森严,劝我莫要与西夷人来往过密,总归东原也不长久了,报仇的事不妨再等等……”
他怎知东原不长久了?
萧琅尚未听明白却见竹林里有几名宫人走过来,一人站在亭边吩咐说,“子玉先生不知何处去了,你们去那边找,我去另一边。”
待同行宫人散开,那人一脸不耐烦地坐在草亭的石阶上絮絮叨叨,“让他取个物件儿连人也取没了,仗着太女宠爱便忘乎所以……”
闻这般抱怨之言,齐子客无奈地笑笑,只得与萧琅告辞,道以后有机会再与她说别的事,临别时又匆匆与她说了一句,“你且记住,胥食其并非东原人,国后亦非东原人。”
说罢,便拂衣而去。
丞相与国后皆非东原人?
丞相知晓长兄要报仇却未揭发,又将长兄当做自家长孙看待,这是为何?
难不成胥食其与长兄、或是与齐国有秘密联系?
萧琅恍恍惚惚地起身向亭外走去,不留神踢了坐在台阶上的宫人一脚。那人一脸气愤地站起来怒斥一句“瞎眼了吗”,转身便看见萧琅尴尬道歉的模样。
“疆景先生恕罪!”宫人诚惶诚恐地跪伏在萧琅脚边,冷汗涔涔。
萧琅佯作不知地问她在此处做何,宫人道“寻子玉先生”。
“哦,我方才于林外偶遇子玉先生,他已回宫去了。”
宫人千恩万谢,待萧琅走后才敢起身招呼同行的宫人返回宫中,既然疆景先生说子玉先生回宫了那他便是回宫了罢!
萧琅走出几步去忽然想起那件自己觉得奇怪的事——姜妲曾在她面前称呼公子忌为“长兄”,可王室贵女却在私底下称她为“伯姜”,当时她并未察觉异常,今日齐子客一说她便觉得颇为奇怪。
按照东原的规矩,公子忌若为长兄姜妲应当是“孟姜”才是,夭折之子亦算入排行,公子忌究竟是她的兄长还是阿弟?
假死多年难分长幼的公子忌,不是东原人的国后与丞相,摇身变作胥子玉的齐子客……这东原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萧琅心里有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容宣的院子里,只见先前敞开的门窗紧闭,她上前敲了敲门,容宣在房中应了声却并未开门。
“我问你件事。”萧琅一下没有推开门,一时有些惊奇。
“有事便在那里问罢,不必进来。”容宣在屋中说道。
“也好,我只是想问问你,册立太女取代太子是谁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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