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称得上贵中之贵的姓氏如今算来只有一个殷姓华胥氏。
华胥氏起源于上古女神、华胥古国首领、九州始祖母风华胥。
风华胥乃是阴阳家侍奉的第一位远古大神,她的长子便是阴阳家师祖鬼谷子的天授神师,伏羲。
华胥氏本是风姓,乃是远古九州的天下首领,九州大地上出现的第一个王朝便是华胥氏所立。其后历代王朝更迭,天下共主的姓氏一再变换,唯独华胥氏不变,无论冠以多少王姓,华胥氏依旧坚持只改姓不换氏。
第一王朝之后的华胥氏虽与远古风姓华胥氏不可同日而语,甚至血缘已远,但“华胥氏”三个字就像是一块金字招牌,说到底无甚大用但看上去光鲜亮丽,代表着一个氏族光辉灿烂的过去与鹤立鸡群的超然地位,即使华胥氏并没有得到与地位相匹配的权力。
自殷商立国始,九州诸侯对华胥氏的推崇仅限于承认这个氏族比旁人高贵一些的血统,商王甚至将前朝姬姓各氏族连同不肯改姓的姬姓华胥氏一并逐于越地。至姬姓氏族吞并越族百氏,立国“百越”成为殷商诸侯国之后,姬姓华胥氏才渐渐改成殷姓,投靠了汤邑的族人,共享商王室礼遇。
商王朝廷中高品级的朝臣以及外派至各诸侯国监国的臣子多半由华胥氏族人担任,留在汤邑王廷的都是些有名无实、表面风光的虚职,外派诸侯国的华胥氏族人才是有实权的大臣。
胥食其即是其中一位。
但他并非是商王指派,那位王派的华胥氏族人早在秦国尚未灭亡时便被东文王随意找了个借口除之后快,胥食其自愿化名陶姓胥氏前来东原充作商王室的细作之一,因为他也是商王的后嗣,算起来他应当是商子辛的表亲叔父。
“武王后宫所诞子嗣的生死与胥太师无关,乃是先国后所为,先国后是孤竹国献给东武王的圣女,嫁给东武王之前曾有一女,因家乡灾荒不幸夭折。孤竹国与商王室乃同姓宗亲,先国后与胥太师联手亦合情合理。”容宣与萧琅解释说。
萧琅若有所思地点头,“逢天下大乱时,紫微宫出世。看来在你出生之前……许是廿余载前百越亡国的那一刻开始九州乱象便生。胥太师与陶姬夫人想要光复商王室,胥子玉想要给齐国报仇,龙非想要重建秦国,各有目的却以利益相和,归根结底还是孤独作祟。”
容宣眉心蹙起微微摇头,“半生扶起脆弱不堪的东原,半生颠覆枝繁叶茂的东原,太师之作为实在令人费解。”
萧琅望着院外目光辽远,她忽然一笑,悠悠道,“花开数朵各争其艳,单看谁能将东原最后一根脊梁压弯。”
东原就像一个人性与权势相融的大熔炉,在九州疆域最辽阔的土地上熊熊燃烧着,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然而善恶交织的星星之火在熔炉上灼出一个个窟窿,只等将来有人撕下东原最光鲜的表皮暴露出里面千疮百孔的芯,乱窜的火苗终将掀起燎原烈火,将一切美好丑恶一一改写。
六月刚过不久,朝中不知谁人上书了一项旷古烁今的提议,一卷竹简看得朝野震荡,萧琅张口结舌——
王夫无力侍奉大王,需为大王广纳后宫,另择年轻男子入宫,大王需早日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东原王室从未有过女王广开后宫的先例,那穷乡僻壤处一女多嫁的习俗也不过是因为当地男子娶妻着实困难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百年前两位女王当政时尚不敢犯五不韪以纳男子入宫,姜妲更不敢如此作为。
更何况王夫胥子玉乃是太师之孙,另纳男子入宫不只是侮辱了王夫的尊严,更是挑战太师的权威,传扬出去太师府上下颜面荡然无存,东原王室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姜妲当廷摔了谏言,警告众臣谁若再敢胡说八道她便取其头颅以正视听,并于朝后迅速派人往太师府搬了整整一车赏赐以安抚胥太师。
然而王夫却说,若当真有人能令大王开怀,协助大王诞下东原公子,他自愿和离,让出王夫之位。
东原朝臣自然不可能答应,一再表示拥护王夫,并纷纷上书请求姜妲严查此人,务必狠狠整治一番以安王夫之心。
姜妲随后颁布一道王令,命令负责缉捕之人彻查上书之臣,待找出此人后必将严厉罚之!
“你说此人到底哪般出身,怎地如此、如此思路清奇,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谏言,着实胆大包天!”萧琅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想笑却又强行压下嘴角,看上去十分滑稽。
容宣无奈地笑道,“匿名上书,又是左手字,半夜偷偷放在正殿门前,第二天为人所察才献给了姜妲,说实话很难查出此人是谁,若说他大胆罢却又不敢透露姓名亦不敢现身,说他胆小罢又这般哗众取宠。”
“许是看不惯太师之人,欲借此机会打压一番。”
“有理,胥太师执政多年,位高权重,长孙又做了王夫,嫉妒不忿者大有人在。”
……
容宣与萧琅随口评论了几句,很快便将此事揭了过去,负责查案之人多番查探亦毫无结果,渐渐地众人也将此事忘了。
七月下旬,离八月还有些时日,与萧琅同去万儒总院贺寿的阳宗弟子便已全部到达东原,为首的弟子直接找进相府。
容宣与来者互相打量着,皆有些不敢相认。
“这位阿姑可是萧绿阿姊吗?”容宣不无惊喜地问道。
“容相说岔了,我早已改名沉萧。”沉萧微笑颔首,言语之间亦是十分惊喜,“山中岁月悠长,尘世已是沧海桑田,不曾想多年未见,当年害羞脸红的文弱少年竟已做了东原大国的丞相,着实令人钦佩!”
“沉萧阿姊变化甚巨,容宣眼拙,险些没有认出来,实在失礼!”容宣微红着脸挠挠头,他羞涩拘谨地模样惹得沉萧忍不住发笑。
想他二人上次相见时还是许多年前在临淄花林,那时的沉萧是个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侍女,整日跟在萧琅身旁絮絮叨叨地教她规矩礼仪如何如何,警惕地防着所有试图靠近萧琅的外男,容宣是儒院还未出师的学生,被她一番指责便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如今再见时沉萧已是阴阳家出类拔萃的阳宗弟子,武艺精妙,气质大改,容宣也已是赫赫有名的东原容相,文质彬彬,君子端方,两人皆为对方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到惊喜而欣慰。
容宣高兴地跑去竹北院告知萧琅这个好消息,兴奋地竟连家中有仆从可以吩咐也忘了。
听容宣报了来者名号,萧琅连鞋也顾不上穿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正堂去,一进门便抱住沉萧挂在她身上不肯下来。
两人抱作一团,不说话也不哭闹,只静静地、紧紧地抱着,许久之后才慢慢松开手,两厢沉默对视。
沉萧的眼圈红红的,她捧着萧琅的脸左看右看,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先生都出落得这般模样了,你这些年不能回山,奴也不知先生长成了哪般模样,乍一相见都快认不出先生了!”
“去岁除夕我有寄过小像给夫子、师兄姊与你,难不成你没有收到?”萧琅有些疑惑,怀疑那藤鸟是不是不好使了。
沉萧沉默片刻,犹豫着问道,“先生的肖像可是谁人执笔?”
萧琅毫不犹豫地指向容宣,“是他!”
“啊?我……”容宣一懵,他连小像都未见过怎地执笔人就成了他?但看萧琅那欲食人似的目光他赶紧识相地点头,“对,是我。”
沉萧叹了口气,从衣襟里取出一块叠好的绢布摊开放在手中,她意味深长地道,“容相的画技还需认真磨炼呀!”
看对方脸上的表情便知这布上究竟画了些什么不得了的鬼东西!
容宣干笑着接过绢布,他倒要看看他要背的锅究竟是何等模样。
他小心地抖开小像,一时竟有些震惊,不由得瞟了萧琅一眼,对方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这让他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这绢上画的一坨东西别说是貌美淑女,恐怕连活人与鬼怪都难以分辨,怪道萧琅不敢承认,原来是怕丢脸!
“阿姊见笑了。”容宣十分尴尬地编了个理由,只道是那日酒醉昏了头,不知自己画了些什么,并非故意欺辱萧琅。
沉萧并非在意此事,她不过是拿出来逗个乐子罢了,这画像一看便知是谁的水平,只不过这二人一个甩锅甩得干脆,一个背锅背得利落,倒是十分有意思!
萧琅要沉萧和她一起住到竹北院去,沉萧却道不急,她这次前来便算是正式下山了,以后便陪在萧琅身边,萧琅去哪里她就跟去哪里。只是孔芳先生大寿在即,门中弟子十数人,事情众多,她总不能抛下同门不顾自己钻进相府享福,这不仗义。
容宣暗中思忖,觉得此事尤为不妥,若是沉萧也住进了竹北院,那他以后出入竹北院岂非大受限制?此事绝不可成行,得找个理由让沉萧住到别的院子去,最好能离竹北院远一些……
“沉萧阿姊,竹北院简陋拥挤,府中客房不少,不妨随仆从去选一选……”
容宣话音未落便被沉萧婉拒,“容相多虑,先生居于何处我自是跟从,先生不嫌简陋我亦是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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