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新王刚刚继位时才好难为人,或许西夷王不只是想借道借兵,我怕他另有图谋!”容宣总感觉西夷王的目的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
“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动姜妲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必令他竖着过来横着回去,即便回去了我也要写信给师兄让他好生教训此人一番!
“我总感觉……你好像对姜妲十分关心,已经、已经超出了夫子对学生的关心……”容宣悄悄撇了下嘴,倒背着手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你可知何为龙兴之地?”萧琅问他。
容宣犹豫了一下,“应当是紫微垣腾飞的地方?”
萧琅白他一眼,“龙兴之地即龙脉始合之所,无论将来新朝建都何处,东原伊邑城必为龙脉最先成形的地方,龙气自此处诞生,自此处蔓延,自此处始聚合……最终成就你紫微垣帝业,姜妲乃是替你镇压龙气聚拢之人,她若失位东原则毁,东原要是毁了,龙脉上的大窟窿你补得上吗?你怎么补?”
“我……”容宣欲言又止,他看了萧琅好一会儿,忽然泄气地低下头,瞄着地上高高矮矮的影子扭捏道,“我只是觉得你对姜妲的关心已经远远超过了对我的关心,我和沉萧吵了一架你也不问事情缘由……”
闻言,萧琅赶紧问他,“哦?那你和阿绿绿为什么吵架呀?”
容宣一噎,早已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他一下被萧琅气笑了,“无事,不过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看你这人,我不问你怪我不问,我问了你又不肯说,到头来可别又怪我不问!”萧琅叉腰,没好气地问他可还有别的事没有,若没有她便回去歇息了。
容宣无力地摇头,萧琅不等他送便抱拳道一句“告辞了”转身缩地成寸,迅速消失在他视线内。
“你!”此人就这么走了?容宣顿时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翌日,儒家万儒总院大院长孔芳老先生古稀大寿,儒家祝寿的方式一向与众不同,哪位夫子做寿哪位夫子便当众讲学一日。
今岁终于轮到大院长,数千儒家弟子欢欣雀跃,天还未亮便携笔墨尺牍等到广场上占下自己心仪的位置,前后左右一脸兴奋地交头接耳,互相讨论着自己备好的疑问,这可是难得的解疑答惑的机会!
来客的坐席在弟子案席的两侧,容宣虽已出师却仍是儒家弟子之一,故与众位远道而来的师兄弟坐在了一处,子谦亦在,与他刚好是前后之位。
子谦自燕赵之地而来,乃是燕赵二王亲拜的上卿,亦是众位儒家弟子中的佼佼者,与容宣谈论起各自成名的国策时相当意气风发,身旁围着的师兄弟们只听他二人交谈的内容便已是瞠目结舌,大开眼界。
前面的萧琅像是被这边的热闹吸引了一般,回头看了他二人一眼,子谦猛然瞧见萧琅的面容一时倒有些惊讶。
待周围弟子一一散去,他悄声问容宣那位回头看的道服女子可是阴阳家疆景先生不是,容宣称是,子谦有些感慨道,“疆景先生与你多年前在临淄念念不忘的那位小淑女的眉眼颇有几分相像。”
容宣脸一红,眼神乱瞟,“什、什么小淑女?”
“嗐,你忘记了吗,那年你吵着非要去临淄花林,便是你在园子里见到的那位小淑女呀,你还与人家说了好些话,你当真忘记了?!”子谦狐疑地瞅着容宣,怀疑此人记性怎地这般差劲,他与疆景子长久相处,那年的小淑女与疆景子长得又像,他竟一点印象也无?
“你怎知我遇到一位小淑女?”容宣尴尬又惊讶,这般问便是承认了。
“我那时只是醉酒又不是瞎了,夫子命我好生看住你我岂敢怠慢!两者可是一人否?”
“师兄好眼力,那位小淑女确实是疆景先生。”容宣无奈点头,他未料到当年自以为隐蔽小心的动作竟被他人尽收眼底,更未料到子谦记性竟这般好!
“呦~子渊师弟当真出息了啊,从小眼光就高人一等,心仪的居然是阴阳家方士,果真与我等俗人不一般……”
“别别别胡说!”容宣赶紧打断子谦的话,紧张地说话都结巴了,他偷偷摸摸地瞄了萧琅一眼,对方刚好回头,他赶紧移开视线装作无事发生。
萧琅总感觉如芒在背,像是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似的,但她回头却又不见有人看向这边,等回过头来又感觉背后有人盯着,真真是奇了怪了。
孔芳讲学于辰时初开始,卯时末广场上便已经坐满了人,人数众多然鸦雀无声,亟待孔芳来此开讲。
萧琅身后坐的是医家掌学与其两名弟子,三人窃窃私语了一番,其中一女伸手想要触碰萧琅但左思右想又缩回了手,犹豫地看着夫子与同门。掌学鼓励地点点头,同门见她仍是犹豫不决便替她着急起来,身体前倾拉了拉萧琅的衣袖。
萧琅回头,疑惑地看着拉她袖子的医家弟子,那人悄悄推了身旁的同门一把,示意她有话赶快说。
那女子红着脸,十分羞涩地向萧琅问了好,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小声问道,“听闻先生与东原容相交好多年,嫘斗胆想问先生一件事,敢问容相可曾婚娶?”
嗯?感情这淑女是瞧上容宣了吗?
萧琅心里的感觉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很难形容,她瞄着那女子的神情摇了摇头,“并未。”
女子双眼一亮,语气里满是期盼地问她,“那容相可有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
我算不算一个?容宣可是亲口说过喜欢我的,我应当算罢?
萧琅想了想,道,“应当是……”
“没有的!”一旁的沉萧打断她的话,“我家先生与容相共事多年从未听说过他有甚心仪之人,医师若是对容相有意不妨让我家先生旁敲侧击一番,也好成就一桩佳话。”
不曾想心中所求这般顺利,医家女子十分高兴地向萧琅表示谢意,同门亦是替她开心,两人一直躲在掌学背后咬耳朵,直到孔芳到来才意犹未尽的收了声。
萧琅有些不解地问沉萧为何要撒谎,她与容宣两心相悦怎能不算互相心仪,她才不要给容宣牵线搭桥,她又不是傻子。
沉萧白她一眼,问她可是打算嫁与容宣为妇否,萧琅虽摇头却犹自辩驳两人与众不同的情分,沉萧不甚赞同,劝她一句“先生不欲为人妇便勿要阻挠他人另寻新妇,此非好友应为”。
萧琅正要再反驳却听孔芳已经开讲,她只好怏怏住口,心中很是不爽,反复措辞只等讲学结束再与沉萧一吐为快。
台上的孔芳正说起礼法之制,此乃先贤大儒荀况毕生追求的理想,曾为儒家众人斥作“异端胡说”。孔莲因视荀况为师极力推崇礼法之制而在万儒总院遭受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排斥孤立,直到他的学生容宣在东原一场新令变革做得风生水起名扬四方,他主导的法学才渐渐上了台面,为人所提及。
孔芳先前便想要为孔莲另开书塾招收弟子以传承礼法之制,但当时新令刚刚推行,东原一片唱衰之声,再加上国中贵族强烈反对,针锋相对者不计其数,容宣尚未施以教化便以重刑处置,严苛残酷的刑罚虽推动新令不断前行然其过程却令儒院学生倍感血腥残忍,与传统仁义礼相悖,故自诩清高而不愿与孔莲容宣等人为伍,礼法学堂也就没了下文。
随着时间推移东原日渐壮大,新令越发稳重严谨,法学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又见容宣在朝中的地位一再上升,已然成为第一诸侯国之中流砥柱,众人对礼法之制难免有了新的看法,依旧排斥者有之,不以为意者有之,转为好感者有之,蜂拥至刑堂请求拜师者亦有之。
如今孔芳将此般理论当做今日讲学的主题已是表明将要扶持荀况儒法一派,他敢当众提出,必然不怕引起儒法交锋的骂战。
果真,孔芳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弟子举手起身开始反对他儒法并重的措施,此人刚将观点陈述完毕又有另一名弟子陈述与他相悖的观点,前后不过两刻钟孔芳讲学便成了一场大型辩会。
萧琅悄悄叹了口气,儒名纵横三家的辩会惯会折磨人,一群人围着一个话题争得你死我活,好像争出个是非高低便能有甚大用似的,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非常。
她撇着嘴,窝在凭几里像只小虾米,见孔芳的目光扫过来萧琅赶紧低下头装作十分淡定的模样,此人向来喜欢点人名字起来作答,她没有想法也不想作答,希望他千万不要看到自己。
孔芳捋着胡须微微一笑,“老夫见疆景先生若有所思,应当心中颇有见解,不知疆景先生是否愿意将心中所思陈述一二。”我看谁不说话就偏偏点她名字!
“啊?”萧琅一愣,暗暗呸了他一口方道,“并无特别见解,凡事皆需遵养待时方可适时应务,万事从善顺应天意则必有善终。”
一名儒生扬声问道,“敢问疆景先生,儒法两学何为从善,何为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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