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母凭子贵

李沐不知道这话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但他看见唐棠时也是高兴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能看见唐棠成为他每日的期盼。

她好像一副药,可以治愈他的伤痛,只要一看见她,便什么也不觉得苦了,李沐这样,唐棠也是这样。

“你出了风头,小心遭人记恨。”李沐轻轻开口,话里却有沉沉的担忧。

“我自然知道,不会太过分。”唐棠看着李沐,多想告诉他,自己喜欢的是他,怎会去拼命争宠,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不是还有你吗?”她这样说道。

李沐愣了愣,她就这般信任自己吗?这信任来的那样没有道理,自己虽身居高位,但还是受人挟持,他能护着唐棠多久,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如果错信我该如何?”李沐犹豫着问出,他在宫里从来不敢信任何一个人,而上一个相信自己的宫女也已经被杖毙了。

“我不会错信你,即使信错了我也心甘情愿。”唐棠坚定的样子让李沐想起芳答应触柱自尽的模样,那她说心甘情愿,是什么情什么心。

“奴才先告退了,小主早些安歇吧。”李沐害怕唐棠说些让自己不安的话,又退入茫茫夜色。

他提着灯走回房中,一路上都在想唐棠说的话。近来他越来越不像自己,他从来都是杀伐决断铁石心肠,只有在唐棠面前才有片刻的柔情。

他喜欢独处,现在却会期待和唐棠待在一起,说上几句暧昧不清的话,他自认除却家人没有软肋,现在却会为唐棠担忧。

这样的改变让他觉得害怕,人一旦动心就会有弱点,而在宫里任何弱点都能取人性命。

但又让他觉得有些欣喜,好像他的人生不再是一眼望得到头,好像他也能拥有正常人所拥有,他曾经觉得是奢望的人生。

李沐坐在案前,抄写着佛经,但这佛经却不能让他心静,字迹虽工整,但心已经乱了。

他一身白衣,君子如玉,论谁看了不称句好容颜,但他觉得哪怕是一身白衣也遮不住他的肮脏。

翌日,咸福宫安静得可怖,谁也不敢出声惊扰韩贵人,她虽抄着佛经,可周身一股怨气,好像下一刻就要发作。

“小主,昨夜是蔺常在侍寝。”桐答应从御膳房给韩贵人带来早膳,又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不过是我的走狗,”韩贵人未曾想到蔺常在居然会趁虚而入,往日依附自己,卑躬屈膝的人居然在自己落魄时得意。

“她以为凭着那副好嗓子就能青云直上?”韩贵人见多了这样一时得意的女人,皇上厌倦了就又会抛到脑后。

“好歹不是棠贵人。”桐答应打开食盒,拿出酸枣糕和山药粥,韩贵人有孕以来就口味大变,偏爱吃酸的,宫里人都觉得这胎是个皇子。

韩贵人放下笔坐到案前,吃了口枣糕,不屑地说,“棠贵人又如何,不过是个低贱宫女。”

“可她这个低贱宫女如今是贵人了。”桐答应看见韩贵人这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就觉得恶心,故意拿话刺她。

“你什么意思?”韩贵人果真大怒,刚要责骂,就觉得难受,又作呕起来,宫女忙拿来痰盂和方帕清理污物。

韩贵人身孕已近五月,本该是安稳的时候,可还是反复呕吐,太医开了安胎的方子,可架不住韩贵人日夜思虑,又大动肝火。

“小主可不要气坏了身子。”桐答应拍着韩贵人的背,假意关怀,心里惦念着这皇子要出生只怕是险上加险。

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钟粹宫里刚刚侍寝的蔺常在便是得意之人。

“可算是不用见着她那张脸了。”蔺常在长舒一口气,想到被禁足的韩贵人就觉得浑身都舒坦。

韩贵人先是仗着韩氏,又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谁不会怀孕一样,她可以我也可以。”蔺常在很是不屑,可这孩子并不会来的像她想象中那样容易。

容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依附于她也不能长久,如若想在宫里有立足之地,只能靠自己的恩宠,蔺常在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储秀宫里熹嫔正和愉贵人聊着,宫里人都在心里瞧不起熹嫔,只有愉贵人和熹嫔交好,她是男儿性子,那些个没影子的事从来不信。

“蔺常在借着韩贵人的事得了宠,你可有想过争一争?”熹嫔抱着暖炉问道。

“臣妾的性子娘娘还不知道吗?皇上只是一时觉得有趣罢了。”愉贵人笑着说,并不悲伤,“况且臣妾也没心思去争,臣妾只想陪着娘娘。”

“娘娘不也不爱争吗?可皇上也是疼爱娘娘的。”愉贵人知道熹嫔也无心争宠,只是为了在宫中有一席之地才迎合皇上,熹嫔旧时的苦日子过怕了,这宫里的荣华她自然舍不得。

熹嫔笑了笑,好像有些无奈,“宫里人都看不起本宫,皇上疼本宫又有什么意思?”

“臣妾能陪着娘娘,等以后娘娘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会孤单了。”愉贵人宽慰着熹嫔,她知道自己的陪伴并不能让熹嫔开怀,只有血浓于水的亲情才能让她得到慰藉。

熹嫔侍奉皇上多年,却无身孕,她心里知道是早年在抱月楼闻多了不易有孕的熏香所致,她也并未奢望能有孩子,只是顺其自然罢了。

昨夜蔺常在抢了唐棠的恩宠,可唐棠却根本不在意,这会子她在清棠轩里想着元宵节的事。

“侍月,马上就到元宵节了,进宫之后我就没怎么好好过了。”她揣着手坐在榻上,歪着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眼睛转来转去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你说,皇上会不会准许我出宫啊。”唐棠跳下地,围着正在忙的侍月说道,侍月只觉得她是胡思乱想。

“会会会,”侍月懒懒地敷衍着,“还能和李公公一道放花灯呢。”

侍月随口调侃,可正好说中了唐棠的心思,她确实想趁着元宵节把自己的心意告诉李沐,横竖都是要知道的,择日不如撞日,早说出来便早一刻知道他的意思。

元宵节的灯会上少不了成双成对的年轻人,民间女子也会借着这个时候向心上人倾诉情愫,她不想穿着宫装和李沐表白,她想像普普通通的女子一样,堂堂正正地说喜欢。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啊?”唐棠坐在桌前,托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不算是倾国倾城,但也有几分姿色,容貌是爹娘给的,她自己也无可奈何,比起李沐,唐棠总觉得自己不够好看。

侍月看唐棠一副认真的样子更觉得好笑,“随你怎么说,皇上要是答应了,我就服了你。”

唐棠见她会错意,也并未解释,虽然侍月采颦对李沐不像之前那般敌意,可让她们知道自己要在元宵节的时候向李沐表白心迹,她们定会觉得自己疯了。

唐棠愁的是该如何向皇上开口。

皇上此刻正在奉天殿内看折子,折子上说冀州科举有陈氏陈唐舞弊,请问如何处置。

皇上一向看重科举,人才为江山社稷之本,科举是国家大事,舞弊更是不能容忍。

“杖责三十,终身不得再考。”皇上合上折子,他不自动这冷冰冰的几句话便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他身处殿堂,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他不知道陈唐并未舞弊,而是被奸人诬陷。

他不知道陈唐寒窗苦读十余载,对自己心爱的女子许下承诺,等他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就风风光光娶她过门。

他不知道那奸人害得陈唐名誉扫地,再无出头之日,把那女子强取豪夺到自家,新婚之夜那女子便一剪子自尽了。

李沐听着皇上的应答,立在一旁,想到自己也曾想过要考取功名。

那时他还小,他们家附近出了个举人,骑着高头大马,胸前别着朵大红花,去他们家说亲的人三天三夜都排不上,后来去京城做官了。

李沐那时候就想自己也要这样,考状元,娶美貌的小姐,不过现在是全无指望了。

他又想如今自己也算是万人之上,而儿时那个举人早就不知在何处了,或许这样说他也不算败了。

待处理完早上的事务,李沐跟着皇上离开奉天殿,他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那样好的阳光,就算在冬日照在人身上也觉得暖暖的。

他笑了笑,没人疼便要加倍自己疼自己,旁人都瞧不起自己,自己就不能轻贱自己。话虽如此,他心里那个结又怎能轻易打开。

淑仪宫里又收到家书,尽管容府就在京城,也不可随意进宫,平日只能靠书信联络。

那信里说容禄因门生贪污一事受到牵连,又让萧家出了风头,让容妃在宫里好生教导四皇子,不能让三皇子比下去,也不能让萧贵妃越过她去。

“我又有什么办法?”容妃将那信捏作一团扔到一旁,气的是容家人无能,教导不好门生,又不能在朝堂上有所为,期盼一个女子为自家荣华作想。

作者有话要说:为熹嫔和愉贵人的姐妹情流下真挚眼泪

糖糖终于想好表白的时候啦,现在就是静待花开,开始高能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