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和李沐争执之后,李沐真就好几日没来过清棠轩。
“他还觉得自己有理了吗?真就不见我。”唐棠起先还沉得住气,到第四日便忍不住了,在清棠轩里不停地踱步,心里埋怨着李沐。
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一个人去了奉天殿门前等待,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等到李沐从奉天殿下值。
“你在等我?”李沐远远便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或许是等太久枯燥无味的缘故,正低着头踢着路边的石子。
唐棠听见李沐的声音,惊喜地抬起头,又很快收起眼中的喜色,她可不愿意让李沐知道自己的心思,但她一向是不会藏的。
“你多虑了,我是来找皇上的。”唐棠撇撇嘴,尽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不过这借口也过于拙劣。
李沐轻轻笑了笑,其实第二日他就不再在意唐棠的失言,他盯着唐棠笑意更深,“你想我了就直说。”
不是问句,而是胸有成竹的肯定。
“谁想你了?”唐棠还是嘴硬,这人怎么这般不知羞耻。殊不知,自己刚与李沐结识时也是这样,日日缠着他,岂不是更加不知羞耻?
李沐知道她不愿承认,也懒得逼问她,像哄小孩一样,“好好好,那是我想你了。”
嘴上说的好听,如若真的想自己,怎么会几日都不来清棠轩,唐棠刚想出言反驳,抬头看见皇上从奉天殿离开。
皇上刚打发走李沐,告诉他自己要独自待一会儿,现在又突然离开,让他措手不及。
他和唐棠正说着话,不免有些心虚。
“给皇上请安。”唐棠掩藏着眼中的慌乱,低头说道。
近日自己多宿在乐祥宫,确实对棠贵人有所冷落,算起来她应该才十八岁,正是青春年华,能为自己生下皇子。
皇上伸手扶起她,对上她看似炽热的眼神,“朕晚上来清棠轩看你。”
唐棠心中后悔万分,好好等着李沐来找自己就罢了,为何偏要来奉天殿等他,李沐是等来了,皇上也给招来了。
“谢皇上。”唐棠微微行礼,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皇上也并未察觉异样。
用过午膳,李沐就去了淑仪宫,向来他都是对淑仪宫敬而远之的,今日居然主动前来,倒是让容妃很吃惊。
“哟,稀客啊。”容妃阴阳怪气地冲李沐说,懒懒地抬抬眼,“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容妃娘娘太纵容蔺贵人了。”李沐冷冷地说,他知道容妃对蔺贵人并非是真心相待,不会怜惜她。容妃为人一向如此,无人能得她真心,即便在皇上那儿,她想要的也只有恩宠,不是情意。
容妃觉得很是很有趣,李沐向来对后宫争斗无意,不知蔺贵人哪儿得罪他。“蔺贵人虽然有些不妥,但也不必劳烦您。”
“那蔺贵人谋害皇子,在宫中私用媚药一事可也不追究?还是容妃娘娘有意放纵,甚至是指使?”
他步步紧逼,眼神凌厉。那日在宫中遇见桐常在鬼鬼祟祟,不请太医之后,李沐就一直暗中观察。襄嫔和容妃不合,但桐常在却常往淑仪宫去,蔺贵人对容妃也是巴结奉承。
虽无证据,但也是事实,容妃不会留着蔺贵人这个威胁。
李沐又接着说,“蔺贵人宫中传出襄嫔早产有异的流言,位高权重的只有那么几位,娘娘也不愿让流言污损清誉吧。”
当然这话是李沐捏造出来的,他也不怕容妃去与蔺贵人对质,没做过的事情蔺贵人自然不会认,而在容妃眼中心虚之人也自然会矢口否认。
“本宫清者自清,为何要怕?”容妃容色镇定,似乎根本不为所动,即使蔺贵人反咬自己,没有证据也可以抵死不认。
桐答应恨毒了襄嫔,只要襄嫔还活着,她就要依靠自己,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但是蔺贵人便不同,先是依附襄嫔,又倒戈自己,可见是个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小人,日后自己若是无用,便会出卖自己。
“你方才所说私用媚药一事可是真的?”若借李沐之手打消蔺贵人这个忧患,倒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李沐低着头,冷冷地回复,“奴才自有主张。”他不愿和容妃多说。
“你给自己寻了个新主子?”容妃饶有兴趣地问,他怎会突然找蔺贵人的麻烦,“是萧贵妃?愉贵人?还是清棠轩那个?”
他静静听着,直到听到容妃提起清棠轩,“棠贵人不甚得宠,奴才为何要依附与她?”
提到萧贵妃和愉贵人,他半点反应也没有,说到清棠轩那位就这般激动,可见其中必定有鬼。
棠贵人容貌不算倾国倾城,但也称得上清丽,皇上看惯了各色浓墨重彩的美人,或许也会觉得她有些别致。
只是棠贵人不爱争抢,又无心机,连芳答应都能算计她,要指望依附棠贵人与自己抗衡实在是痴心妄想,不知李沐有何意图。
“她能给你什么甜头啊?”容妃没理会李沐的回答,自顾自地接着问,每日都是看三皇子做功课、看其他嫔妃争风吃醋,实在是无聊的很。
李沐心中一震,神色不改,笑着岔开话,“奴才只有皇上一个主子,蔺贵人妨害龙体,奴才不能坐视不理。”
他知道容妃的手段,唐棠刚封答应的时候就想下手,如今唐棠成为贵人,她或许还会心存歹意,只是不能做得明目张胆罢了。
如果因为自己让唐棠身陷险境,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唐棠对淑仪宫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今日终于见着李沐,虽没说上几句话,但也算是重归于好吧。其实自己和李沐也从未闹过什么别扭太久,她是不记仇的,李沐又让着她,怎么可能吵起来。
或许是因着容妃的猜测,也或许是因着明日要做的事,李沐今夜有些心烦,便早早地回到李宅,不宿在宫中。
“李公公!”陈婉知道李沐今日在宅中,推开他房门便进去,言语急促,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她一推开门正看见李沐仔细抚摸着一个海棠荷包,瞧见有人进来迅速收起,好像有些慌张。
陈婉有些歉疚地低下头,“抱歉,妾身有要事相求才来打扰公公。”细看她眼中点点泪花,柳眉紧蹙,声音带着抽泣。
“何事?”李沐收起荷包,微微坐直身体。
陈婉自从进李宅以来一直安分守己,虽说名义上是女主人,但从未麻烦过自己,也未拿过李宅的一分一毫,今日如此定是有要事相求。
他所想地不错。流放路上,陈婉母亲与妾室起了争执,陈婉父亲竟出手打了她一掌,她母亲当即倒地不起,又因着流放路中过于辛苦,染上风寒高热不退。
“求公公让太医去看看母亲吧。”陈婉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着头,一会儿白皙的额头便出现一抹红痕。
李沐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但规矩是规矩,太医只给皇上太后和嫔妃皇子们诊治,何况陈氏是戴罪之身。“你先起来,我会给你母亲找最好的郎中。”
陈婉这才起身擦干眼泪,她知道这已经是李沐能为她做的所有,但她不能放弃。一夜之间,锦绣前程、无忧生活都烟消云散,她现在活着只是为了母亲。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又突然想起看见的那个海棠荷包。李沐看它的眼神那样深情,那样专注,一定是他心爱之人绣给他的。
可是既然他有意中人,为何不请皇上赐婚?他的意中人又是怎样的女子?
“与其和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看着深爱的男子和别的女人恩爱甜蜜,自己却无能为力,还不如和宦官一生一世一双人。”陈婉想起自己母亲的境遇,忍不住又掉下眼泪。
李沐并不像传言中那般可怕,在陈婉看来,他甚至可以说是很通人情,和这样的男子在一起或许也会很幸福吧。
一个女子真正想要的不是荣华富贵,也不是锦绣前程,而是一个男子的真心相待,自己一生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翌日,李沐一早就去了延禧宫,皇后吃斋念佛,不问旁事,六宫事宜大多由萧贵妃协理。
“李公公有何事?”萧贵妃一向对他很尊敬,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是有事要和自己禀报。
李沐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有个小太监在钟粹宫门外拾到这个香囊交给奴才,奴才觉得不妥故来请娘娘定夺。”
银环接过萧贵妃的眼神,上前拿过香囊一眼也不敢看就递给萧贵妃。
“钟粹宫怎会有如此污秽之物!”萧贵妃将那香囊看了一眼就嫌恶地扔到一旁,宫规森严,怎能容这等苟且之事。
李沐对萧贵妃的反应早有预料,“依娘娘所见,是否要搜宫?”
萧贵妃有些犹豫,仅仅凭一个香囊就搜查钟粹宫似乎有些夸张,何况蔺贵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虽然不怕蔺贵人,但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是极好的。
看出萧贵妃的犹豫,李沐又紧接着开口,“清者自清,蔺贵人想必也不会纵容宫人违反宫规,娘娘无需担忧,她要怪罪也是怪罪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