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里,皇上听着萧贵妃抚琴,近日来繁杂的心绪才算是稍稍平复些。
一曲作罢,萧贵妃莲步轻移,坐在皇上身边,言语温柔而又坚定,“皇上莫要太过忧心国事,皇上是得上天庇佑之人,定能心想事成。”
后宫不得干政,即使是贵妃也无例外,因此萧贵妃也不能多言,只是她总想让皇上知道,她就在这儿陪着他。
哪怕海枯石烂,她还是他的萧妹。
皇上攥紧萧贵妃的手,面有愧色,“朕知到。”话未说完,他又有些犹豫,面上露出痛心,“你当年赠与朕的花瓶碎了。”
那碎了的白瓷花瓶虽然不甚名贵,却是萧贵妃还待字闺中时给皇上送的第一件礼物,意义非凡,皇上一直很是珍视。
萧贵妃那时活泼天真,重门也关不住她,常瞒着爹娘和侍女一块儿溜出府玩,在外头采了花进宫时便送给皇上,插在那花瓶里很是好看。
她一笑起来两个甜甜的酒窝映在皇上眼里,天地都失了颜色,只剩下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绝句,堪堪配得上萧妹。
“那花瓶一直好好地放在奉天殿里,怎么会……”萧贵妃听到花瓶破碎,心里不免也有几分低落,到底是承载了少时的诸多回忆,她也是舍不得的。
她又想起唐棠无端被赶出奉天殿的事儿,顿时明白了,笑了笑转了话头,“棠贵人是无心之失,皇上莫要再怪罪她了。”
萧贵妃此举在皇上意料之中,她虽然性子直爽,发起脾气来不饶人,但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素日里对旁的嫔妃也算是照顾。
“朕那日确实是有些失控,只是因为那是和萧妹有关。”在皇上心里,和萧贵妃有关的事无论大小,都极为重要。
而正是因为此事和自己有关,萧贵妃才不忍看唐棠被人耻笑,“臣妾谢过皇上,臣妾和皇上来日方长,过去的物件不必挂怀。棠贵人伺候皇上已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可否要晋晋她的位分?”
皇上点点头表示赞同,但又觉得有些不妥,“没有子嗣封嫔不合规矩,就赐她个封号吧,萧妹觉得顺这个字如何?”
顺,和顺温顺,确实是个好字,宫里最合这个字的便是熹妃,而棠贵人……萧贵妃想起那张清丽的小脸,一双美目却透露出倔强,或许算不上一个“顺”字。
不过皇上喜欢这个字就可。“那就按皇上说的办吧,明日臣妾亲自去向妹妹道贺。”
“你这样忙还亲自去一趟,她果真是有福气的。”皇上拍拍萧贵妃的手,笑着打趣。
萧贵妃莞尔一笑,“臣妾有什么忙的,皇上才是大忙人,难为能见着一次呢。”她语调娇嗔,似乎有些埋怨皇上。
皇上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也跟着打趣,“朕若真的这般忙,萧妹怎还有闲心说旁人的事儿,还不紧紧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呸。”萧贵妃甩开皇上的手,美目流转,装出一副娇嗔的模样,“不过是给你几分面子,你还真得意起来。”
只有萧贵妃敢这么和皇上讲话,也只有萧贵妃能让皇上这般纵容,换了旁人,哪个在皇上面前不是屏气凝神,唯恐一句话说错得罪。
皇上倒也是真的喜欢萧贵妃这样的脾气。
翌日,待伺候皇上用过早膳,又送皇上上朝之后,萧贵妃就去了清棠轩。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唐棠这几日在清棠轩里很是无聊,好不容易有人来访却是萧贵妃,虽她对自己不错,但到底是贵妃总隔着几层,因而也就不那么雀跃。
萧贵妃扶起唐棠,笑着走到榻边坐下,“妹妹无需多礼,本宫是来道喜的,皇上赐了妹妹封号,往后就是顺贵人了。”
皇上自那日奉天殿后就再未宣过自己,怎么这般突然的赐了封号?还是萧贵妃亲自告诉自己?“谢皇上隆恩,谢贵妃娘娘。”唐棠刚被萧贵妃扶起,又忙着行礼,无论如何都不能落人话柄才好。
“妹妹好像并不甚喜悦?”萧贵妃很是敏锐,试探着发问。
萧贵妃说的没错,要对着不爱的男人阿谀奉承,心上人又和自己相隔千里了无音讯,如何喜悦?只是唐棠心里的话自然不能宣之于口。
“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自然是喜的。”唐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勉强也没能躲过萧贵妃的眼。
一开始她只觉得唐棠有几分与众不同,皇上又对她有兴趣,所以才不忍看她消沉,提点几分。现在看来她心思分毫不在皇上身上,又不像愉贵人和熹妃交好,只独来独往,更让萧贵妃觉得奇怪。
“妹妹不必这般拘谨,进了皇宫就是一家人,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本宫说,本宫独自在延禧宫也甚是寂寞。”萧贵妃温柔地笑着,真像亲姐关怀妹妹一般。
唐棠对萧贵妃其实颇有好感,但她担忧宫中人议论她趋炎附势,又担心容妃会因此为难自己,况且她也不知萧贵妃如何看待自己,故而从不去延禧宫。
如今听萧贵妃这样说,她也就不再拘谨,“娘娘有皇上陪伴谈何寂寞?皇上对娘娘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情意。”
这话说出来唐棠自己也有些心虚,皇上三宫六院谈何情深?
“妹妹好像对男女情意感触颇深啊。”萧贵妃调笑道,想起方才进门时听见唐棠弹奏的一曲《秋风词》,虽然琴音青涩,但却很有感情。
唐棠对皇上有无情意,她自然看得出来,倘若此思念之情不是因皇上而起……芳答应就是覆车之鉴。
萧贵妃倒也没有过问,她知道唐棠是个聪明人,不会像芳答应那样莽撞,却不知一旦动情便会像变了个性子似的,什么聪慧稳重通通都会忘记。
萧贵妃和唐棠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她有皇子要照料,晚上又要陪皇上用膳,不比唐棠清闲,这会子要回延禧宫预备着。
西北边境,张振到今日才算是歇好。
“张大人,匈奴使者已经在门外等候,咱们的人也都准备好了。”李沐一早就去张振房中报告情况,他是归心似箭的,能早一日回宫就能早一日见着唐棠。
虽说她与初封答应时已经截然不同,但宫里风刀霜剑,他还是放心不下。
张振咳嗽几声,脸色有些憔悴,“好,老夫这就随他前去,问问他们到底有何不平,要如此欺辱我朝百姓。”
李沐看张振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感慨,“张大人身子一向不算硬朗,又身为文臣直言不讳招来不少忌恨,仍将百姓之事日日挂怀心中,实在难得。”
比起张振,容禄则要让他唾弃许多。
上回洪灾灾民尚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就能在府中大肆寻欢,丝竹管弦之声不曾断绝。去岁生辰大办,排场之大也令人咂舌。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李沐摇摇头,想到容妃嚣张跋扈的模样就觉得可笑。
匈奴使臣的嚣张之态倒是一点也不输给容家父女。“大王请求你们皇帝允许我们子民进入中原经商,并且割出土地让我们子民居住成家,在贸易往来方也要给予优惠,免除税务以抚慰民心。”
说是请求,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使臣见面也未行礼,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说着无理的要求。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割地事关重大,除了皇上谁也不能做主。皇上正值盛年,又有好大喜功的毛病,不必想就定然不会同意。
张振听到使臣所言亦是难以置信,他瞪大眼睛很是不满,振振有词道,“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子民,哪里有你们的子民这样的说法?何况皇上对你们一向厚待,又有何亏欠?割地免税更是异想天开,我看皇上是过于宽容了。我要求即可放回扣押的中原商人,安分守己地从商为人。”
他言语强硬,分明也不想给使臣半点面子,全无转圜的余地。
“张大人所言差矣,我们一向安分守己,请求皇上割地免税也只是为了增强国力,还请张大人帮忙传达。”果然是非同凡人,使臣并未被张振激怒,还是一副温顺的模样。
“增强国力?增的是哪个国?”张振冷笑着问道。
匈奴势力日益强势,不臣之心也逐渐显露,之所以不曾进犯中原无非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忌惮中原精兵,恐怕落得两败俱伤的局面,且劳民伤财有损运气。二是中原确实一向厚待自己,借着中原这股东风韬光养晦也未尝不可。
不过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张振有此问也就不足为奇。
使臣轻笑一声,“当然是增上朝国力,倘若皇上不愿给予厚待,恐怕大王要亲自入中原一趟了。”
李沐在一旁听着张振和使臣你来我往,局面剑拔弩张,一直并未开口。使臣这句分明就是威胁,亲自入中原并非是恭敬求助而是带兵挑衅吧。
“这些小事何苦劳动大王。”李沐缓缓开口,听不出情绪。
使臣朝陌生声音的方向看去,面白无须,声音尖利,便知道该是宫里随行来的宦官。
他冷哼一声,并未把李沐放在眼里。
“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分开了5555不过小别胜新婚!!!沐哥很快就能回来哒
那个时候糖就在冷宫了(冷宫会有小车车)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