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穿梭在花街上,无数穿着暴露的游女与他们擦肩而过,有人满脸忧愁,有人满脸喜色,有人仇恨,有人嫉妒,一切真实的情绪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自由又可怖。
哪怕蜃君身为妖市之主,在花街说得上话,却也没能力掌控整个花街。
这里鱼龙混杂,有的是不服管教的妖怪,何况每一个有名的花楼背后,都有实力强大的妖怪做背景。
“到了,”蜃君停下脚步,扬了扬下巴示意前方那做富丽堂皇的花楼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庞大又华丽的阁楼坐落在花街正中央的位置,这里是整个妖市最繁华的地界,不止妖怪,连人类的数量也极为可观。
与在街道上遇见的人类不同,这里的人类身穿华服,手上脖子上头上,挂满了黄金制作的饰品,眼神自带傲气,甚至对妖怪都不假辞色。
“这些男人是花街主要的财富来源,”蜃君解释道:“不只是人类爱财,妖怪中也有不少亦是,甚至有依靠财富修炼的妖怪,据我所知,在妖市开店摆摊的妖怪中,小部分都是依靠金钱来修炼。”
而这类妖怪,没有数百年的积攒恐怕难以成为大妖,往往能够成为大妖的,都是一些以血肉或是恐惧等力量作为口粮的恶妖恶鬼。
蜃君领着千代和玉藻前往顶楼而去,期间遇见不少打扮招展的美人想要投怀送抱,可惜都被玉藻前一个冷眼给吓走了。
这座花楼名为万春坊,由蜃君资助建造的妖市最顶级的花楼,每天客似云来,源源不断的为蜃君带来收入,说蜃君是妖市最有钱的妖怪也不为过。
顶楼只有一间巨大的接待室,里面摆放着矮桌,桌面放了不少珍贵的水果珍馐,五六个穿着十二单的艺伎跪坐在地上,在门开时,满脸喜色的叩拜下来。
“欢迎蜃君大驾。”
异口同声的娇羞语气。
蜃君摆摆手,艺伎们纷纷起身散开,有人拿起了三味线,有人拿起了小鼓,另一人拿起了琵琶,剩余两位美姬,动作自然的挽上他的手臂。
美妙的乐声回荡在顶楼。
玉藻前盘腿而坐,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
“快点,把妖带上来,我们没时间在这里听歌喝酒。”
“别那么着急嘛,”蜃君美滋滋的喝了口怀中美人献上来的美酒,“我已经请老鸨将她带过来了,再等等。”
接着甩袖一扫,桌面上的珍馐全部飞到了千代面前,蜃君笑眯眯道:“不用客气,多吃点。”
“谢谢,”千代道谢,但是没动。
“这位是玉藻前大人带来的孩子?真可爱呢……”
在蜃君身后为他捶背的艺伎捂嘴轻笑,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眼中带着浓浓的妒忌。
曾经蜃君和玉藻前来喝花酒时,每次都由她来为玉藻前斟酒服侍,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可她自认为自己是整个花街最受玉藻前青睐的女人。
谁知现在,玉藻前竟然带了个不认识的女人逛花街,故作矜持,也不是什么良人,瑶姬暗哼。
“这位是……”千代问。
蜃君介绍道:“她是万春坊的头牌,瑶姬。”
千代恍然点头,原来是花魁啊。
该说不愧是花魁吗,纤纤玉指上带着精致的手链,艳丽的红色十二单包裹住娇嫩的身躯,脸上画着淡淡的粉妆,小巧的红唇轻轻珉起,墨长的秀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头上插着一支简单的挂簪,没有多加打扮,却依旧美的惊人。
“哈哈哈,瑶姬可是连续三年获得了花魁的称号,曾经一直都是由她服侍玉藻前,现在嘛……”蜃君朝千代挤眉弄眼,笑的满脸不怀好意。
千代尴尬的扯嘴一笑。
玉藻前冷哼:“你话太多,我可没有碰过其他女人。”
千代:?
什么意思,活了几百上千年,玉藻前还是只童子狐?!
他不会是不行吧……憋了这么多年难道没有憋坏吗?
千代下意识朝玉藻前的下半身瞥去。
注意到千代的视线,玉藻前笑了声,暧昧道:“千代可以试试我到底行不行,我可是积攒了上千年呢,只等着千代好好□□我哦。”
噗——
千代羞耻的捂住脸,耳朵涨红,心脏更是不受控制的乱跳着。
他是在撩我吧,是吧是吧。
突然想摘掉玉藻前脸上的面具,看看面具后的容颜究竟有多出色,听说狐狸精各个美艳绝色,想来玉藻前也差不到哪里去,何况他还是鬼王,会比葛叶更好看吗?
想着想着,满心的羞涩被好奇所替代,千代分开手指,从指缝中打量玉藻前,目光在他的面具上徘徊不去。
“千代想看吗?”玉藻前勾唇,“那就亲自来摘掉面具吧,我不会反抗哦。”
放下手,千代转头无视,“我不好奇,一点都不好奇!”强行嘴硬jpg.
“我好奇啊!”蜃君伸头,烙热的目光紧盯着玉藻前,“我想看,要不你自己摘了?”
玉藻前冷呵:“想得美,一边呆着去。”
“咚咚咚……”
正当蜃君不死心还想劝说时,大门被敲响了。
深厚的妖气从门缝中溢进来。
这时千代察觉了异常,瑶姬和另外四位艺伎是人类,可为什么气息那么低!
他到现在才发现,难不成是因为整个顶楼都是蜃君和玉藻前的妖气,所以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吗?
千代若有若无的开始关注艺伎们,玉藻前皱眉,扫了眼神情凝重的千代,同样开始观察。
这一观察,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群艺伎虽然天资绝色楚楚动人,可不管容貌也好,肤色也罢,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痕迹,不像是自然生长的东西。
蜃君难道就没有发觉不对劲吗?
玉藻前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喝酒的蜃君。
同为鬼王,他可不信。
“进,”蜃君高声道。
大门被推开,身材魁梧的老鸨跪坐在门口,微微俯身说:“大人,一反木绵到了。”声音沙哑又难听。
“带进来,让贵客看看。”
老鸨低头转身,让出身后直挺而立的一反木绵,脸色苍白脆弱,长长的黑发无风而动,暗红的妖力开始侵蚀这方空间,却被蜃君和玉藻前的妖力联手破除。
一反木绵的脸色更加苍白,周身飞舞的缎带无力回缩,她自知不是鬼王的对手,却依然不认命,冷漠的飞进屋内看着他们。
“哎呀呀,都这么久了还是这副犟脾气,”蜃君无奈摇头,“看来万春坊的妖怪们都是吃白饭的废物。”
身后半跪捶肩的瑶姬见到进门的一反木绵,猛地变了脸色,捶肩的动作亦是缓慢的停了下来,蜃君仿佛没有在意,饶有兴致的望着冷漠的女妖。
“何事?”她漠然问。
蜃君对千代挑了挑眉,千代起身,走到了一反木绵面前。
“你是否认识一位藤川家的姬君,她委托我找一位眼蒙绑带的女妖下落。”
一反木绵脸色突变,紧紧盯着语气淡然的千代。
“你怎么——”
千代抬起手,食指竖在嘴唇上,轻嘘了一声。
“看来没找错,”他道。
接着转身看向蜃君,“这位妖怪小姐是我的委托目标,蜃君怎样可以放妖?”
单手撑着脸,蜃君笑道:“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给个友情价。”
千代:“…………”
友情价的意思是——要钱?!
我都这么穷了你还管我要钱!
千代瞪眼,颇有一股想要砸店的冲动。
蜃君伸出两根手指,财迷道:“你给这个数,就可以带走她。”
千代:“两万?”
蜃君:“不,二十万。”整整涨了十倍。
卧槽你抢钱呐!
千代心中怒吼,心疼的抱住扁扁的荷包。
蜃君:“如果给不出的话,也可以以工抵债,每天两千包食宿。”
说不心动是假的,千代比手算了算,每天两千一个月就是六万,赚的比他三年委托还高!
心酸的抹了把脸,千代眼中流出了渴望的泪水。
紫色的妖力突兀的出现在房间内,压的所有妖喘不过气,背上仿佛背着万千均的巨石,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蜃君满脸冷汗,惊恐的望着怒火冲天的玉藻前。
他咽了咽口水,忙不迭失道:“我瞎说的,我没想让他给我打工,我倒贴,倒贴行了吧,你别生气了。”
我的小花楼伤不起啊!
唯一还能正常站立的千代默默缩了缩脖子,心虚的看着玉藻前,讨好道:“我绝对没有心动!我发誓!”
玉藻前缓了缓神色,以免自己的表情吓到千代,他自然也选择了无视千代的话,毕竟他的眼睛又没有瞎。
“一反木绵我们带走了,作为回报……”玉藻前意味深长说:“我们帮你调查花街失踪案怎么样。”
蜃君沉默。
瑶姬咻的一下捏紧了拳头,神色紧张的和蜃君怀里的同伴对视了一眼。
“好,我同意,”蜃君点头。
屋内嚣张跋扈的气氛瞬间让他失去了喝酒的兴致,蜃君放下酒杯,推开怀里的女人,起身说了句“我等着你们的回复,”而后便离开了。
艺伎停下了弹奏的动作,有些惧怕的同玉藻前弯腰施礼,抱着乐器快步离开,到最后,屋内只剩下玉藻前,千代和一反木绵。
“如果是失踪案的话,我可以帮你们,”一反木绵骤然开口,除了想要报答千代外,她同时也想查明,到底是谁盯上了织雪。
“怎么说?”千代问。
他知道一反木绵手里一定掌控着什么关键的线索。
玉藻前收回妖力,认真看着对立而站的一人一妖。
一反木绵舒口气,松了松紧绷的身体,而后说:“不久前我追踪一只妖怪进入了妖市,在花街大闹了一场,被妖市之主抓住,如果不是蜃君,恐怕现在的我已经死于非命。”
她很感激蜃君,同样也很厌恶他,毕竟任谁都不喜欢逼迫他人做艺伎的家伙。
“咲夜在京都的美名流传甚广,在一个月前,有一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妖怪闯进了藤川宅,想要捉拿咲夜,被我挡了下来,而后每天夜里,都有不少类似的妖怪擅闯,为了掐灭源头,我追着其中一只进入了妖市。”
“这些妖怪狡猾又擅长伪装,好在之前听咲夜说过,她要随藤川家主离京去边缘城祭祖,暂且不用担心她的安危,那些妖怪抓不到人,只能偷袭花街的游女,这段时间死了不少人,就连隔壁花楼的头牌亦是死相凄惨。”
“怎么个死法?”千代问。
“为了追踪它们的踪迹,我偷偷去看过,那位花魁丢了人皮,只留下一摊血肉。”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就觉得恶心,四处飞溅的血液恶臭发黑,仿佛腐烂了许久一般。
“花魁应该刚死没多久,屋内确实残留着一丝妖气,我靠着妖气找到了花街专门倒放泔水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是秽气,也到处都是死尸!”
她万万没想到妖市竟然还有如此阴暗可怕的地方,恐怕连妖市之主蜃君也不知晓此处的存在。
千代愣怔,熟悉的话让他不期然想起之前在贫民窟遇见的飞缘魔。
歇斯底里的狰狞模样到现在依旧历历在目,恐惧,疯狂,仇恨,当时的飞缘魔一定知道什么,可惜下手太快,飞缘魔当时亦是神智渐失,问也问不出什么。
千代叹口气,看着说完后沉寂下来的一反木绵。
“还有什么?恐怕不止追查到死尸这么简单吧。”
“是,”一反木绵点点头,“毕竟那里不止花街,妖市大部分泔水都往那倒,妖市有专门处理这些事的仆从,我就找了过去,没想到……”
一反木绵沉默一瞬,接着说:“我见到一个人,她是一位即将转换成妖怪的游女,当年是万春坊的花魁,年老色衰后蜃君本是给了她一笔金钱养老,可惜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妖市,花钱找了个倒腾泔水的活,勉强在妖市中活了下来。”
“我听她说,一个月前有只像是一滩污泥般腐烂了许久的妖怪找上了她,让她帮忙掩藏尸体,而作为回报,它将让她重新恢复年轻的姿态。”
千代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说:“所以说那只妖怪失言了对吗。”
“对,”一反木绵叹气,“她变成了那只妖怪的模样,现在还是半人半妖,过阵子怕是转换的差不多了,当初想要抓织雪的那群妖怪,应该都是由人类转变而成,听命于最先出来的那只妖怪。”
“它们抓美貌的少女做什么?”千代摩挲着下巴,沉思道。
“很简单,为了人皮,”玉藻前回答道:“刚才千代是否注意到了瑶姬的异常,恐怕她知道那只妖怪,说不定她本身就是那只妖怪,在千代观察她时,我就发现瑶姬的皮肤有些不对劲,不像是生人的皮肤。”
千代认可的点了点头,“我也发现了,按理说身为人类的那几位艺伎,人类的气息应该很明显才对,且蜃君也说过,瑶姬连续三年担任万春坊花魁,而那只妖怪一月前才出现,而瑶姬的异常,也许说明真正的瑶姬已经遇害?”
玉藻前赞许的看了眼千代,“没错,现在只要抓到瑶姬,一切就有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