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斯哲出差一周很快结束,准备搭飞机返回上海。
斯颜送了他出门,默默地跟到楼下。
“行了,你去上班,我自己去机场。”斯哲把她送到公车站,摸摸她的头,微笑。
“哥,让我送你。”斯颜仰头望着他,一脸企盼。
“别傻了,又不是不回来。”斯哲淡淡地拒绝。
“哦。”斯颜垂下眼帘,努力忍住心底不断上涌的酸楚和不舍。
她其实很想到机场去送送他。
可惜,斯哲从来也没让她如愿过。
说是大男人就该来去如风,哭哭啼啼地会影响他的形象。
公车驶过来,斯哲拍了拍她的肩:“去吧,别担心。”
“嗯。”她不敢回头看他,径直上了车,靠窗坐了下来。
“嘉文不错,你别急着否定他,给他点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斯哲忍不住再叮嘱一句。
这几天,嘉文倒是用尽了心思,一直找她道歉。
可惜,斯颜始终冷冷淡淡,不予回应。
从一个男人角度来看,其实很同情他。
对付斯颜,一味地穷追猛打是没有用的。
可惜,嘉文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没有改变进攻方向。
这样的嘉文勇气虽可嘉,策略上却失之呆板,欠缺灵活性。
不过,站在哥哥的立场出发,他倒不反对嘉文多展现一点他的热情和诚意。
而且,人总是有劣根性,太容易到手的成功,往往不会珍惜。
再加上,嘉文现在还在考查期,有待检验。
当然,最重要是的,斯颜似乎真的对他不感兴趣。
婚姻毕竟是斯颜自己的,他总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斯颜的身上。
介于以上几条理由,他很低调地保持了沉默,冷眼旁观。
正因为他聪明的保持中立,斯颜才没有对他心生反感,只略略抱怨几句,便放过了他。
“我知道了。”斯颜垂眸望着手指,低低地应。
“他如果敢欺侮你,打电话告诉哥,我随时杀回来修理他。”斯哲拍着窗玻璃追着启动的公车大声嚷嚷。
斯颜不语,一颗晶莹的水珠滴上手背。
看着公车远离,斯哲招手拦下一辆的士,弯腰钻了进去。
斯颜这才转身,探头望向车窗外绝尘而去的的士,忍耐多时的泪水簌簌而落……
一张湿纸巾悄悄地递到她的面前。
“对不起。”她赦然垂眸,低声道歉。
“啧,你好象一直没弄懂谢谢和对不起该在什么时候说?”低低的调侃戏谑地响起。
她愕然回头,嘉文倚着扶手,站在她身前微笑。
他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在你们家下一站上的车。”看穿她的心事,他好心地说明。
“你来做什么?”她瞪他。
他是鬼吗?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见她不接纸巾,他弯腰,试图替她擦拭眼泪。
“我自己来!”斯颜抢过纸巾,胡乱地抹着脸。
“喂,斯文点,这么大力会擦破皮的。”他取笑。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真讨厌,她哭得这么伤心已经很狼狈了,聪明的就应该闪得远远的。偏偏他皮厚又爱现,生怕她不知道他关心她,凑过来徒增尴尬,让她闹心。
“我是管不着,可是会心疼。”他笑望着她,嘴里开着玩笑,眼底藏着真情。
事实上,他原本真的只是想偷偷地跟着她。
可是,看她这么伤心,他实在舍不得,没忍住。
明知道出来是找骂,却甘之如饴。
哎,他好象真的中了她的毒了!
这一刻,他好羡慕斯哲那小子。
如果有一天,他的离开,也能让她掉泪,该有多好?
不过,如果换成他,才不会扔下她一个人,到哪里都带着走,呵呵。
斯颜崩着脸,起身下车。
惹不起,她躲,总行了吧?
嘉文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上去:“你到哪里去?”
“干嘛跟着我?”斯颜生气。
她知道他关心她。
但她又不是小孩子,斯哲的离开,也不是生离死别。她只是不舒服,想一个人静一静而已。
他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会不会小题大做了一点?
“小姐,请投币。”司机淡淡地提醒。
“我买过票了。”斯颜脸红,急忙申明。
“是我没买票,”嘉文理直气壮地答:“你是我女朋友,要帮我投币。”
“谁是你女朋友?”斯颜大窘。
这个人,脸皮也太厚了吧?
上车不买票,还嚷得这么大声?
她才不信他连两块钱都没有?
“我早上出门时换了衣服,钱包忘了带了。”嘉文拍了拍空空的口袋:“不信,你搜!”
“没钱也敢上公车?”斯颜差点晕倒。
“有什么关系,你在上面嘛。”嘉文笑眯眯。
车上的乘客哄笑:“小两口吵架,票还是要买的。”
“是啊,两块钱而已,投了吧。”
“麻烦快点,我还有事~”
斯颜脸红耳赤,急忙摸出两个硬币投到票箱里,落荒而逃。
“喂,你去哪?”嘉文跟上来。
“你回去吧,别再跟着我了。”斯颜象赶苍蝇一样赶他走。
“斯哲告诉我,”嘉文把手插到裤兜里,不屑地撇了撇唇:“每次他离开,都会有一个傻瓜坐着公车绕滨海一周。我不信,所以来看看,原来这种傻瓜真的存在!”
“现在你看到了,证实我哥没有说谎,是不是可以走了?”斯颜气结。
本来还以为他至少有一点关心她,原来只是来看笑话而已!
“来都已经来了,散散步好象也不错。”嘉文微微一笑,转了话题:“这一片我真的好久没来过了,变化得真快,安叔叔功不可没啊。”
斯颜闷不吭声,低头疾走,象是要把所有的不快都发泄到脚底。
“喂,马路跟你有仇啊?”嘉文笑嘻嘻地追上来。
他腿长,她走三步,他才迈两步,很轻松地跟在她身旁,怎么也甩不掉,象一块牛皮糖。
“你究竟想怎样?”一个小时后,斯颜终于停下来,对他怒目而视。
如果是玩笑的话,开到这里也应该适可而止了!
“你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嘉文反问。
两个人这样没有目的的闲逛,他是没有问题啦。不过,她穿着高跟鞋,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早知道,他应该开车过来,带她去海边兜风也好过在路上吃灰沙。
“你管我?”
“我不想管的,”嘉文无辜地看着她:“可是,我饿了。”
“你饿了关我什么事?”斯颜不给他好脸色。
“我没带钱啊。”嘉文答得理直气壮。
“……”
“而且,好象某人还欠我一顿饭?”嘉文得意洋洋。
“是不是吃完了你就走,从此再也不来烦我?”斯颜忍住气,跟他确认。
嘉文偏头很认真地想了想,得出结论:“那恐怕不行。”
“你~”
“秦斯颜,”嘉文悠悠地望着她:“好象上次在农场,有人答应过跟我做朋友?既然是朋友,当然不时要来烦一烦。”
“我~”斯颜语塞,懊恼地瞪着他。
失策啊失策,她当时怎么被他迷惑了?
居然脑子不清楚,答应跟这种无赖做朋友?
“喂,跟我做朋友有很多好处的。”嘉文嘻皮笑脸:“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饿了管饭,倦了包住,出行包车……”
“我不稀罕。”斯颜打断他。
“那好吧,我稀罕,行了吧?”嘉文呵呵笑。
她跟他斗气,生气勃勃的样子,比默默地流泪可爱多了。
“那我收回承诺,不跟你做朋友了!”斯颜偏要跟他做对。
她是女人,有出尔反尔的权力!
“不做朋友?”嘉文眼睛一亮,黑眸里漾着痞痞的坏笑:“好啊好啊,你答应让我追,做我女朋友了?”
“呸!你想得美!”斯颜脸红。
呃,她否认得这么快,真是伤自尊!
“那就没得选,只能做朋友了。”嘉文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
“随你,反正我不承认。”斯颜扭过头,不再看他。
谁让他缠着她?
她就蛮不讲理了,看他怎么办?
“没关系,你不认我是朋友,我承认你是朋友就行了!”嘉文也不生气,斜睨着她,振振有词:“我这人很讲原则的!一天是朋友,一辈子就都是朋友了!”
“你~”斯颜拿他没辙,哧地一声乐了:“真是的!没见过比你更无赖的男人了!”
“彼此彼此,”嘉文朝她眨了眨眼睛:“我也没见过比你更固执的女人了。”
要颜大小姐一展笑颜还真不容易呢!
他法宝用尽,还差点出了洋象,才终于转嗔为喜了。
这样的戏码偶尔为之可以调剂情绪,如果形成习惯,就太可怕了。
嗯,他得警告斯哲,没事少回家。
万一回来,也最好别走了!
“嘉文,”斯颜敛起笑容,认真地看着他,语气温柔:“以你的条件,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何必硬要在我这里碰得头破血流?”
她的感情早在十年前已给了亦辰,这么多年的日积月累,心早已被亦辰填满,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喂,知道我行情好,就不要太矫情了。小心错过这个村,就再也没有这家店了。”嘉文呵呵笑。
斯颜沉默。
她不在乎错过嘉文。
“没办法,我这个人天资聪颖,越是难题越喜欢挑战。”嘉文掩住心底的失落,故做轻松地撇了撇唇:“太容易追到的女人有什么意思?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打动你。”
不错,歉疚和困惑也是一种感觉,总比无知无觉要好得多,也算朝预定目标迈进了一小步,不是吗?
“嘉文,”斯颜垂下眼帘,不敢看他落寞的表情:“放弃吧,我不值得的。”
“值不值得,应该由我说了算吧?至于要不要放弃,也应该由我来判断。”嘉文心中苦涩,淡淡地回答:“你当我贱骨头也好,撞坏脑子也行,不用理我。”
就算亦辰跟别的女人交往,无视她的存在,她也要一辈子不离不弃地守着心里的秘密孤单到老?
“对不起。”斯颜叹了一口气,知道劝不动他,只得由他去了。
她苦笑。
她一直以为单恋别人才辛苦,没想到被人追求也会这么痛苦。
反正,他对她也是一时的好奇与新鲜,更有可能是从未受挫,第一次被女人拒绝的不服输的心理,才会变得这么固执。
只要她坚持不为所动,时间一长,他热情消失,再加上大少爷脾气发作,自然会对她失去兴趣和耐心。
“喂,真的觉得抱歉的话,不如你请我吃饭?”嘉文拽住她的手,把她拖到一家饭店门外的玻璃橱窗外站定:“这鱼看起来很新鲜,试一试吧?我真的饿了。”
“好吧,”望着他孩子气的表情,斯颜失笑:“超过两百块我就不付钱哦?”
“放心,超过的话算我的!”嘉文兴高采烈地推着她走进去。
这种小店面,两个人吃一顿饭,哪用得着两百块?
“你不是没带钱?”斯颜狐疑地眯起眼睛。
这家伙,该不会是一直在演戏吧?
“笨!”他冷声批评:“可以跟你先借嘛!”
“嘎?”斯颜愕然。
嘉文迫不及待地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坐下,翻开了餐牌。
接到斯哲的电话,他匆匆开车赶来,生怕错过斯颜坐的那趟车,一直不敢离开傻傻地守在公车站,连早餐都没有吃。
再加上,他出门向来都是以车代步,拜斯颜所赐,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真的饿了。
“真好吃。”嘉文嘴里咬着一块酸辣鱼,把碗递给斯颜,示意她再添一碗饭。
“你没吃早饭啊?”斯颜微笑着出言调侃。
看他吃得这么津津有味,令她的食欲都大增了。
“嘿嘿,”嘉文不答,接过饭继续苦干。
“你到底几点出的门?”斯颜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六点半。”嘉文顿了一下,淡淡地答。
“嘉文~”斯颜动容。
“知道了,这种傻事我以后再也不会做了。”嘉文一阵气闷,头也不抬胡乱扬了扬汤匙。
“谢谢。”
“嘎?”居然没有骂他?
“不过,下次真的不要这么傻了。”
“呃~”他就知道,她肯定不会领情。
他垂头,忽然发现饭菜不再吸引他。
“至少,要吃了早饭再过来吧?”
“嘎?”还有下次?
嘉文一阵激动,倏地抬起头。
斯颜望着他,静静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