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无力地斜挂在天际,穿过城市高楼大厦的缝隙将最后一道金光照进层楼。
嘉文神情抑郁,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蜿蜒的车流。
期待了整整一天,也没有等到斯颜的电话。
看来,这个胆小的乌龟又缩进自己的龟壳里去了。
事实证明,亦辰的一个无心的举动对她的影响已远远超越了他对她数个月的关怀。
短短一个春节,他过去几个月的努力通通被推翻。
他不忿,他焦躁,他郁闷,他窝火,他憋屈……
他郑嘉文在女人堆里向来风光无限,几时落魄到为女人寝食难安,坐卧不宁的地步?
她有什么好?既不善解人意,又不知情识趣,更不懂讨人欢心;女人嘛胆小如鼠就算了,偏又倔犟如牛!还是个死心眼,整个一只闷罐子!
放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何必为了一枝含羞草,放弃整座花园?
可是,就这么不战而逃,拱手认输,那可不是他郑嘉文的作风!
就算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吧?
这么不明不白地散了,那之前他们的感情算什么?
她究竟把他当成了什么?
溺水时捞的一根救命草?还是病急乱投医的那个蒙古大夫?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一条鸡肋?
如果她真的放不下亦辰,决定要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OK,没有问题!只要她亲口向他说出来,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自然会潇洒转身,衷心祝福。
可斯颜就这么不咸不淡,无声无息地拖着。
让他完全摸不到她心里想些什么,可恨哪!
蓦然响起的手机铃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隔外的刺耳。
“喂?”他懒洋洋地接起电话,打定了主意谁叫他也不出门。
“嘉文,你在啊?怎么那么久都不接电话?”电话那头,周敏芬一脸讶异地问。
“阿姨?”嘉文有些错愕:“有事吗?”
“怎么,没事不能打给你?”周敏芬笑着反问。
“嘿嘿~”嘉文干笑,没有心情笑闹。
“咦?”没得到意料中的回应,周敏芬有些不适:“你这孩子怎么有气没力的,生病了?”
“不是,中午喝多了点,刚睡醒呢。”嘉文随口掰了一个理由搪塞。
“这样啊,”周敏芬不疑有他,笑着劝说:“你啊,别仗着年轻,不把身子当回事,悠着点,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嘉文微笑。
“对了,晚上有时间没有?过来吃个便饭吧。”周敏芬热情邀请。
“呃~”嘉文心中排斥,正想找个借口委婉推辞:“阿姨,我……”
“别我啊你的了,颜颜过来拜年,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你也来吧,”周敏芬笑呵呵地打断他:“你们年轻人,凑一起热闹热闹。”
斯颜也会去?
嘉文的心怦怦乱跳,刚刚下定的决心,忽地飞到九屑云外。
“哎呀,我的酱肘子~”周敏芬低呼一声:“就这么说定了,再见!”啪地一声挂了电话,急急地冲进厨房。
望着窗外日渐浓厚的暮色,想着不久后的重逢,嘉文心一热,返身拿了车匙出了门。
斯颜从公车上下来,怀中抱着一束康乃馨,顺着斜坡朝上走。残阳如血,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地上。
迎风的寒风,吹得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她站住,抬手拉了拉外套的领子。
“嘀嘀~”喇叭声传来,她下意识地让到路边。
嘉文把车滑过去,停到她的身边,隔着车窗默默地望着她。
“嘉,嘉文~”熟悉的车身映入眼帘。
“要不要载你一程?”嘉文缓缓地摇下车窗,淡淡地问。
“呃,不用了。”斯颜摇头,瞧着他生疏的表情,心脏忽地拧了起来。
“那,一会见。”嘉文冲她点了点头,车子越过她消失在林荫深处。
他生她的气了,是吧?
事实上,女朋友莫名其妙消失了一个星期,换成是谁,都会生气,不是吗?
斯颜苦笑,垂着头,一步一步朝安家挪去,脚上象绑了沙袋,变得异常沉重。
如果,早知道他也来,她是不是应该换一天再来?
虽然随着她的返城,与嘉文的碰面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这个重逢的地点,对她来说,却是最糟糕的。
她不知道嘉文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形式发作?
她知道,因为自己的迟疑不决,因为自己的彷徨犹豫给嘉文一定带来了伤害。她无话可说,只能被动地等待着他的裁决。
她心虚地左右张望,生怕嘉文会从不知名的角落冒出来,然而一直走到安家的那幢漂亮的三层小洋楼前,都没有任何情况。
安家灯火通明,笑语喧哗,幢幢人影印在窗玻璃上,衬得路灯下的她,越发的形单影只。
嘉文显然并没有等她,而是先行进入了安家。
他,似乎已经对她心灰意冷,决定了要对她视如漠路。
他,终于放弃她了,不是吗?
这个意识一冒出来,就在脑海里盘旋着再也不肯离去。
这个结果本来是她造成的,也是她暗暗期待的。可是,为什么当它真的成为现实,她会那么心酸,那么委屈呢?
“颜颜,你怎么不进去,在这里吹风?”安亦辰出门倒垃圾,瞧见她呆呆地站在路灯下,惊讶地走了过去。
她来多久了?
“刚到,”斯颜掩住心底的伤感,扬了个笑容,慢慢地走了过去:“春天差不多要到了呢,你瞧这些树发芽了。”
“是啊,再过几天就立春了。”亦辰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垃圾桶:“你快进去吧,我倒完垃圾就来。”
“我等你?”斯颜有些心虚。
“你不怕冷?”亦辰失笑,心底滑过一丝暖流。
颜颜没变,还象小时候那样依赖着他呢。
“没关系。”斯颜垂眸。
总觉得那满屋子的热闹都与她无关,她害怕独自面对嘉文冷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