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可怜的叶淑娴,好梦正酣,被儿子一个电话,从床上挖了起来,听着那边十万火急地命令:“妈,我要熬汤,但不知怎么做,快点教。”
“嘎?”半睡半醒的叶淑娴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越发迷茫。
没搞错吧?
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居然打电话问她怎么熬汤?
她一脸惊吓地推着身边半梦半醒的郑牧原:“老公,别睡了,几点了?”
郑牧原揉了揉眼睛,摸索着从床头柜上取了眼镜戴上:“快五点了,怎么了?”
“妈,快点。”嘉文不耐地催促。
“儿子,先说说看,你要熬什么汤?”叶淑娴叹气,认命地从头问起。
“哦,就是小时候我贪玩在外面淋了雨回来,你硬给我熬的那玩意,是什么?”嘉文尽量说得详细。
因为每次他都很爽快地倒掉,所以没概念诶。
“姜汤?”叶淑娴瞠目。
“姜汤?那岂不是还要姜?”嘉文也傻眼。
自从把叶淑娴赶跑之后,冰箱里又空了,只有矿泉水。
“儿子~”叶淑娴狂晕。
真不相信从她那个聪明睿智,风度翩翩的万人迷儿子嘴里,会迸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姜汤不放姜,难不成放白菜和粉条?
“那算了。”嘉文撇唇,宣布放弃。
这么麻烦,还不如开车去药店买药。
“适当的喝点酒,不然泡杯热茶,热咖啡都可以啊。”叶淑娴提供选择。
这大清早的熬什么姜汤啊?
等一等,难道这个天兵儿子在外面玩通宵,现在才回家?
所以,他淋雨了,觉得不舒服了?
“儿子,”叶淑娴呼地掀开被子:“不舒服就要去看医生啊,你这样硬挺是不行的!不行,还是我过来吧~”
反正也快五点了,等她过去,天也亮了。
“不用,我没事,就泡茶好了。”嘉文迅速挑了答案,满意地挂断了电话。
这个简单,烧开水把茶叶放下去就OK了。
“喂,喂~”叶淑娴听着电话那头嗡嗡的杂音,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摇了摇又晕晕欲睡的郑牧原:“喂,刚才儿子是不是来电话了?”
“不知道,睡吧。”郑牧原打了个呵欠,翻身入梦。
啪地一声,瓦斯燃烧,蓝萤萤的火光跳跃着,映衬着一张漾着傻笑的俊颜。
斯颜主动找他来了呢!
这是不是代表,在亦辰和他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他?
代表着在她的心里,他的份量已超过了亦辰,取代了那段令她刻骨铭心,黯然神伤的初恋?
在经历过那样混乱的一夜和以为失去斯颜的锥心痛苦之后,忽然被幸福撞了个满怀,令措手不及的他感觉置身梦境般不真实。
雾气蒸腾,白烟缭绕,拣几片茶叶扔进杯中,注入热水,看着茶叶受到清水的滋润,一点点舒展开来,在水中沉浮,淡淡的馨香在空气里迅速地飘散。
想了想,他又去把空调的温度调高几度,看着一室的温暖,满意地笑了。
身后,传来轻微的足音。
他回头,呼吸凝住。
斯颜素面朝天,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大大的眼睛雾蒙蒙的,穿着白色浴袍,踏着一双毛绒绒的拖鞋,象个迷路的小孩,怯怯地站在他的身后。
“咳,”他轻咳一声,捺住怦怦乱跳的心跳:“怎么不穿粉红的那件?可能比较合身。”
虽然,她肯穿他的浴袍他是很高兴啦,不过这样她好象会不舒服?长到小腿不说,眼色惊惶,象个随时警惕猎人,一有风吹草动就逃跑的小鹿,瞧了让人不舍。
斯颜垂下眼帘,默默地选了离他最远的沙发坐下。
心里乱糟糟的,象塞了乱草。
那件粉红浴袍,谁知道是他哪任女友穿过遗留下来的?她才不要乱穿。
“好一点没有?”嘉文端了热茶过去,递到她手中:“呶,喝杯热茶暖暖胃。”
斯颜不语,双手捧着茶杯,垂着头定定地看着杯中起起落落的君山毛尖,心情也在起伏不定。
不错,通过这段时间的交往,她发现自己对嘉文慢慢地有了特殊的感情,她开始依赖他,开始想念他,开始牵挂他。
所以,当他负气而走时,她鼓起勇气,不顾一切地来了。
可是,踏入他的家门,亲眼目睹到他旧时生活的痕迹,她的心又痛了。
她虽然暗恋了亦辰十年,却始终只停留在精神层面,但嘉文显然不是。
浴室里,到处摆放着女性洗浴和化妆用品。
她注意过了,基本都是同一个牌子,有的使用过,有的甚至连包装都澡拆开过,还是全新的。
这说明,最近一段时间里,他的房子里依然有女人出入,而且给她一种感觉,那个女人会随时推门而入。
她知道他的情史丰富,过往曾有无数的女人。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当她打开壁柜的门,看到这件漂亮昂贵的女式浴袍挂在极显眼的位置时,心中受到的那份强烈的冲击,让她蓦然惊觉——原来,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仅仅只有亦辰。
就象她虽然选择了嘉文,但是心里的某一个角落,却始终留有亦辰的痕迹一样;嘉文的生活里,还留有那么多旧时女友的记忆,抹不去,忘不掉。
要完全整理清楚,告别过去,重新开始,对彼此来说,似乎都是一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
女人的心胸的确狭窄。
她很想假装没看到,假装不在乎,假装若无其事。
可是,没用。
不论她怎么说服自己,还是觉得委屈,觉得心酸。
“不喜欢喝茶?”见她不说话,也不动,嘉文只能努力寻找话题:“哎,早知道我泡咖啡了。虽然,我泡咖啡的技术很烂~”
她一直保持沉默,说是害羞,似乎不象;说是生气,又没有道理,真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的嗓子异常的温柔,象暗夜的微风,轻轻地触动她那颗惶恐了整夜,彷徨了一晚的心,鼻尖轻翕,一滴晶莹的泪终于滑出眼眶,然后又是一颗,一颗颗珍珠般的泪水滚落杯中,漾起一个个小小的漩涡,一圈圈的涟漪慢慢地荡了开去。
紧接着一声声压抑的啜泣声轻轻地传了出来,慢慢地越来越清晰。
“怎,怎么了?”嘉文呆住,焦灼而无措地盯着她的发旋,竟不敢去碰她:“你不舒服吗?很,很痛吗?不行,我去找医生过来……”他霍地站起来,想要去打电话。
“郑嘉文,你混蛋~”斯颜忽然抬起头,乌黑的瞳仁蒙着一层水雾,象浸在水中的葡萄,漾着罕见的激烈的情绪。
“嘎?”他站住,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没听错吧?斯颜好象在骂人?
“你混蛋,你欺侮人~”斯颜瞪大了美眸,含着泪,因为生平从没骂过人,所会的词汇实在有限,只好反反复复地咒骂:“你混蛋,你混蛋~”
“嘎?哦,嗯”嘉文踅返,先是有些错愕,然后变得无奈,最后只剩心疼,他伸手揽她入怀,柔声抚慰:“你骂得对,我的确是个混蛋~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丢下你不管,我不应该在外面逗留到这么晚,而最最不该的是,我不应该跟你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这一晚,他到底给了她多少惊吓,让她承受了多少委屈?
“呜呜~”斯颜悲从中来,紧紧地偎着这具温暖结实的胸膛,压抑在心中的委屈化成决堤的泪水,倾泄而出,哭得稀哩哗啦。
“嘘,颜颜,别哭了~”嘉文手忙脚乱地递着面纸,心痛如割,感觉她所有的泪水全流到他的心里。
“你混蛋~”她吸吸鼻子,把面纸扔到他脚下。
“是,我混蛋”只要她不哭了,可以再加三级。
“你骗人~”再抽走一张,啪地扔了过去。
“是,我骗人。”呃,他什么时候骗她了?
“你欺侮我~”面纸没了,伸手,他乖乖地再递过去。
“我,我哪敢?”嘉文苦笑,被骂得莫名其妙。
斯颜大哭了一场,胸中的郁气消散,终于觉得自己此举太过孩子气,慢慢止住哭声。
“好了,”嘉文松了一口气,殷勤地递过杯子:“喝口水,润润喉咙接着骂。”
“噗!”斯颜被他逗笑,顿足:“讨厌啦~”
抬眼,忽地瞥见茶几上搁着一只陌生的水晶花瓶,瓶子里怒放着一束郁金香,她敛起笑容,眼圈又红了。
嘉文心思灵敏,观察力又强,顺着她的视线落到花上,再瞧见她刚绽放的笑颜立即隐去,忽地明白过来,“啊~”一声低叫,大声嚷起冤枉来:“那是我妈买来硬摆到这里的,包括浴室里所有的女性用品,全都是她的!不信,你打电话给她求证!”
斯颜尴尬了,红着脸,小小声分辩:“我又没说什么~”
好糗,吃醋居然吃到嘉文的妈妈身上去了!
“颜颜,”嘉文半蹲下身子,伸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黯黑的眸子极严肃地望着她:“我承认,认识你之前,我的确过过一段很荒唐的生活。但是,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跟过去断得干干净净。而且,我发誓,这套房子里,除了老妈和你,绝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进来过!”
“干嘛跟我说这些?”斯颜害羞了:“我又不介意。”
她又不是他的谁,他爱跟谁在一起,干嘛都跟她交待?
“我知道~”嘉文撇了撇唇,眼底浮起一抹笑容,很好心地不去戳破她的心思:“可是,我介意。”
才怪,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不问缘由就哭得稀哩哗啦?
斯颜不语,怔怔地望着他,心中升起感动,颊上染上一层红霞。
灯光把他的影子投射过来,映在她的脸上,麻麻的,象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搔抓,她抬手,抚上颊,才惊觉脸上热辣,心底温洋洋,象浸在温水里。
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感觉今晚的嘉文,好迷人,好魅惑。
“颜颜~”嘉文极小心地拉她入怀,闭上眼,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心暖暖的,似遇热的奶糖,融得一塌糊涂。
“对不起,”斯颜温顺地偎进他的怀里,低柔微哑地嗓子轻声地诉说着心底最真实的情意:“我不应该那么长的时间不跟你联络。那是因为,我彷徨了,迟疑了~我不知道是应该坚持最初的感情,还是应该象奶奶说的那样,忘掉过去,只向前看,把握现在的幸福……”
说到这里,她不安地停了下来,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嘉文的心脏蓦地抽紧,抿着唇,只默默地把她揽得更紧,象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可是,”斯颜放心了,羞涩地垂下眼帘,柔柔地述说:“当你说再也不来见我,扔下我一个人走掉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失去你,心里会这么痛~对不起~”
“嘘~”嘉文眼眶潮湿:“不要说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逼你,我应该更有耐心一点,我更不应该随随便便就提分手。事实上,说完那些混帐话,我立刻就后悔了!真的!你不知道,当我一个人开着车四处游荡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那种感觉实在太可怕,太痛苦……”
斯颜微笑着倾听着他的絮絮地诉说着心底的感触,深刻地感觉到他对她的感情。积了一晚的情绪得到渲泻,心底的不安被他驱散,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低醇柔和的声音,她觉得好温暖,好放松,好安全。
于是,倦意袭来,她渐渐地悃了,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抱着这具柔软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的女性的身体,感觉好象抱着一团火。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快乐地叫嚣着,渴望着与她做进一步的接触。
“颜颜~”嘉文情意绵绵,缓缓地俯下头,试图捕捉她嫣红的唇瓣。却惊讶地撞到她毫无防备,纯洁如婴儿般的睡颜。
老天,他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睛。
她竟然该死地在他怀里睡着了?
在他对她诉说着绵绵的情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