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托克先生,您应当听说过‘混乱之王’吧?”查尔斯·曼斯菲尔德慢腾腾地说,“我知道您多数的时光都是在南非度过的。我猜想那儿庆祝圣诞节的方式会有所不同。也许南非的居民已经忘记了……但是,您要知道,在本土的英国人一直保持着一项庆祝圣诞节的特殊习俗。”
客厅里的座钟敲响了。时间是下午五点半,我们刚喝过下午茶。萨姆勒·匹国特,埃德格·佛布和朱卢斯·莫刚斯通教授已经离开了房间,我和查尔斯·曼斯菲尔德以及他的两个女儿留了下来。天色越来越黯淡,房间里的光亮也随之慢慢减弱,壁炉里的火光在昏暗中越来越活跃了。斯比勒坐在窗户下面的沙发上,处于背光的位置;我很难看清她娇柔的面孔。达菲内坐在我的旁边;经过刚才的雪中漫步之后,她的脸色仍然泛着红润。达菲内很想要拿我开心,她焦急地等着机会。三位客人刚一离开客厅,她就直率地说:“爸爸,你知道吗?阿齐勒先生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拜访我们的是什么东西!”
“……在大概两百年前,人们庆祝圣诞节的方式和今天不同,”查尔斯·曼斯菲尔德接着说,“那时人们更注重世俗的享乐,而不是祈祷。在圣诞节前的几天里,人们尽情地欢唱、跳舞、欢笑。凡是有点儿实力的家庭,不管是不是贵族,都会推选一个‘混乱之王’。他的任务是主持各种游戏和狂欢。他会召集同伙一起设计和实施各种把戏,有时候是一些非常荒诞的游戏。
“各地的习俗可能有所不同。在我们这村子周围,推选和加冕‘混乱之王’是一个盛大的典礼。我已经向您介绍过了,我的祖先当时拥有丰厚的家产,周围的很多村民都为曼斯菲尔德家族工作。简单地说,我的祖先很有实力,受人尊重,可以随心所欲地胡来。通常是年轻人参与推选‘混乱之王’,他们当然都很喜欢胡闹。我们的习俗是这样的:那一小群年轻人会装作是‘混乱之王’的随从,他们穿着最夸张的服饰。黄色或者绿色的衣服,配上腰带,饰带,各种小花饰,甚至是珠宝;最重要的是要在裤子上缝上必不可少的铃铛。他们用纸板做一些马,龙,或者其他奇形怪状的动物;然后会有乐师陪同他们在村子里游行,他们会做出各种荒诞的滑稽动作逗人发笑。他们吹着短笛,伴随着坚定的鼓点儿,身上的铃铛乱响。他们还会搞很多恶作剧,向人群炫耀他们的纸做的妖怪,或者摇动他们头上的彩色缎带。接着,他们朝教堂进发,根本不理会那里虔诚祈祷的信徒。他们进入墓地,在那里大吃大喝,跳舞欢闹一整天,甚至一整晚。
“您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到他们有多么疯狂,会搞出多少闹剧。闹剧……这么说算是轻描淡写了。他们会不知廉耻地向人讨要食物;如果有人胆敢拒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无辜的人按到水槽里,或者是用木棒乱打一通。”
尽管查尔斯·曼斯菲尔德的眼睛一直盯着炉火,我还是觉得他的神色越来越暗淡。他的语调也越来越低沉:
“过度放纵肯定会导致悲剧,这是早晚的事情。那一年,曼斯菲尔德家族的淘气鬼们选中了彼得·约克做‘混乱之王’。他很天真,家境也贫寒;所以他无法拒绝我的祖先们提出的要求……我的祖先们并没有恶意,只是要寻开心。他们为什么选中了彼得·约克?是因为他的名字,还是因为他是一个勇敢的男孩子?我不知道。您大概明白了,真正组织跳舞和闹剧的是那些随从,而不是‘混乱之王’。所谓的‘王’只不过是要戴着一顶帽子。总之,他们给彼得·约克举行了‘加冕’仪式。每一年,‘混乱之王’都必须有不同的打扮。那一年圣诞节,彼得·约克的装束很简单:一件宽大的黑色大衣(或者是带帽子的披风),裤子上满是铃铛。他的脸上戴着一个粗劣的面具,面具是用面浆做成的,刷成了白色,看起来很吓人。配合身上的铃铛,他就像是一个麻风病人。人们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知道他走过来了。这个‘混乱之王’的‘朝臣们’非常苛刻,他们不停地烦扰着‘国王’。就这么闹了好几天,直到圣诞节的晚上……
“在我们的房子的后面,不太远的地方有一个湖。那年冬天湖水完全冻住了。那群人喝了很多酒,多数都酩酊大醉;他们决定在圣诞夜的时候到湖边去……那是可怜的彼得·约克的最后一个圣诞节。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只能猜测是在他们的愚蠢的胡闹过程中,‘混乱之王’淹死了。他走到了湖中心的位置上,脚下的冰碎了。这是一个可悲的意外,整个村子都震惊了。不用说,死者的家人非常愤慨。‘混乱之王’的那些随从们供认说他们的行为不够谨慎,这是实情。可是传统并不那么容易改变。第二年的圣诞节,他们又推选出了新的‘国王’。恐怖的事情也由此开始……”
查尔斯·曼斯菲尔德开始历数此后发生的事情:
“圣诞节之后的第二天,一个曼斯菲尔德家族的人在湖边淹死了。前一年彼得·约克淹死的事情他也有份。大家都没有当回事,认为是纯粹的巧合……不过有一个证人说前一天晚上看到那个曼斯菲尔德家族的人朝着湖边走去,他的身边还有另一个陌生人--穿着深色的衣服,脸色像床单一样惨白。
“又过了一年,又一个曼斯菲尔德家族的人死掉了。人们在同样的地点发现了他的尸体,身上有很多刀伤。这一次没有相关的目击证人;但是在出事的那天晚上,住在这所房子里的很多人都听到了隐约的铃声,好像是从湖的方向传来的。
“接下来的一年,曼斯菲尔德家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因为又有第三个家庭成员惨遭不幸。还是在湖的附近,被残忍地刺死了。这一次,凶手逃走的时候被人发觉了……目击者说听到铃铛的声音;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脸色像雪一样白、毫无表情。目击者试图在荒野上追逐这个凶手,但是那个黑影很快就摆脱了追踪。他就像是一只飞鸟,在地面上飞掠而过。
“从那之后,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传言。传言的大意是说那是彼得·约克的幽灵,他每年圣诞节都在湖边出没,伺机报复。他的主要目标就是曼斯菲尔德家族的成员。第四年的时候,又有人遇害了。我的祖先们做出了明智的决定:不再按照传统方式庆祝圣诞节。随后是一段平静的时期。不过,在随后的一些年里,曼斯菲尔德家族的人还是常常死于非常可疑的意外事故。但是总体来说,怪异的死亡事件越来越少了。到这个世纪初的时候,我们已经很少想到这个恶咒了。”
查尔斯·曼斯菲尔德停止了叙述,房间里被突如其来的寂静所笼罩住了。同时,昏暗不断地扩张,房间的角落已经完全陷入黑暗了。斯比勒和达菲内静静地坐在那里,她们盯着炉火一声不吭。壁炉里的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除此之外就是座钟永恒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曼斯菲尔德深深的叹息显得格外清晰。叹息之后,他又继续叙述说:
“四年前,这附近又发生了凶残的谋杀。这起谋杀可以说是典型的‘混乱之王’的做法:在去往村子的半路上,一名受害者满身伤痕地倒在小路上。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残暴的行为;凶手使用的应该是一块大石头或者是短粗的木棒,他凶蛮地袭击了可怜的老乔治。乔治是我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他住在离这里几英里远的一个农场上,过着半隐居的生活。谋杀发生之后,有两个人最先赶到了现场。一个目击者是从村子的方向赶过来的,他自称从小路上转过弯的时候看到了乔治。按照他的说法,在乔治倒下之前的几秒钟里,他好像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搏斗。他还听到了凶手逃走时的声音--一种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很像是铃铛的声音。另一个目击者是从这所房子出发的,他先是听到了远处的声音,于是他加快了脚步,然后他看到‘一个黑暗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夜色里。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到了垂死者的身旁。这时乔治已经不行了。第二天,住在乔治家旁边的一个农夫报告说他在清晨的时候看到了老乔治的马。那匹马在乔治的小屋附近转悠,它的状态很糟糕:精疲力竭,惊慌不安,身上还带着伤痕;就好像那匹马刚逃过一只愤怒的公牛的袭击!
“是不是‘混乱之王’又回来骚扰我们了?尽管我们的心里都在动摇,我们都拒绝相信。接着是我们的可爱的埃德温在三年前被谋杀了。这下子我们没有什么怀疑的借口了,肯定是‘混乱之王’的幽灵在作怪。因为只有不受重力影响的东西才能犯下如此可怕的罪行。接下来的圣诞节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但是人们多次看到黑暗的身影在附近游荡……那个黑影经过的时候还会留下铃铛的轻响。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到过那个黑影,他戴着白色的面具在窗玻璃外面窥探……他总是瞬间就消失掉,但是那更吓人。去年的圣诞节,受害的是住在村子里的年轻的屠夫。他死得也很惨,而且他遇难的地方就是当年彼得·约克死去的地方。他死前几天曾经向他的朋友们透露过他的计划:如果那个幽灵真的存在,他就去把他剁成肉泥。人们注意到这位屠夫有几次日落之后出门,随身带着一根鞭子。他常常凌晨才回家。但是有一天早上,他没有回来。人们很快就在池塘冻住的冰面上找到了他的鞭子;湖的中间是一个大洞,洞的边缘上还有血迹。我们过了一段时间才找到尸体,因为必须把湖水都抽干。他的身上有多处伤痕,特别是胳膊和手上。等一下,这个房间太昏暗了……达菲内,请你点上油灯好吗?”
灯光只是驱走了房间里的黑暗,而笼罩在我的头脑里的阴影并没有消退,相反越来越深重了。我刚才所听到的无疑是一段离奇的故事,甚至是荒谬的。但是查尔斯·曼斯菲尔德的神态非常郑重,不可能是在开玩笑。斯比勒的眼神同样严肃,我看着她觉得揪心的难过。我多么想看到她的笑容啊!达菲内假装出满不在乎的态度,但是这完全无法改变房间里越来越沉重的气氛。这座孤零零的大房子,被茫茫白雪所包围;现在又被寂静所控制住了。为了打破这种难堪的寂静,我故意发问:
“刚才您介绍您的养子遇害的时候,您说到‘他’是完全不受重力影响的东西。我很愿意相信您的话,但是……”
“雪地上没有任何痕迹,”达菲内斩钉截铁地说,“任何正常的人都应该留下点儿痕迹!”
查尔斯·曼斯菲尔德没有接口,转头看着他的大女儿。斯比勒转过头,她用湖蓝色的眼睛望着我:
“我是最后一个见到埃德温活着的人,而且我是唯一有可能……”
她的声音哽咽了。尽管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还是死死地盯着我。从那双眼睛里,我看到让人揪心的强烈的痛苦。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她要逃离房间;但是她控制住了感情,她平静地对她的父亲说:
“你可以放心地向斯托克先生介绍发生的事情,”她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一个将要出嫁的女人必须学会控制感情,对吗?”
查尔斯·曼斯菲尔德朝女儿笑了一下,一个没有欢乐而满是苦涩的笑容。他想了一下,然后对我说:
“请您理解我们的处境。对我们来说,回想那场悲剧是很痛苦的事情,我们总是尽量把它从记忆中驱逐出去。但是,有些事情是无法忘记的……我们更不可能忘记后来警方的调查工作--一个警官固执地认为‘凶手’是一个活生生的普通人……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也记得主要证人,哈尔曼小姐的证词。在悲剧发生前的两三个月,我聘请她作为女家庭教师。她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很和善;她还年轻,但是非常胆小。悲剧发生后不久她就离开了。
“因为前一年发生了老乔治遇害的事情,所以那一年的圣诞节我们都忧心忡忡。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不愿相信那个骚扰过我的祖先的幽灵又回来了。萨姆勒公开地嘲笑那个传说,埃德格·佛布也随声附和。卡特琳娜小姐的态度比较含糊。我不知道埃德温是怎么想的,我们只有在学校放假的时候才能见到他。他的房间在东侧楼的最远端。要想讲清楚细节,我最好先花点儿时间向您介绍一下这所房子的结构。
“您肯定已经注意到了。这所房子是对称的结构,主楼在北侧,两座侧楼分别在东面和西面,中间是一个院子。两个侧楼都有通向主楼的走廊,走廊的一侧是面向院子的窗户,另一侧就是房间的墙壁和房门。但是走廊尽头的房间比较特别,房门是正对着走廊。所以这个房间也比其他房间大,而且这个房间三个方向都有窗户。埃德温的房间就是在东侧楼尽头,有一个窗户是朝西的,能够看到院子;一个窗户朝南;还有一个窗户朝东。走廊并不是唯一通路,我们还可以借助房间旁边的塔楼进入他的房间。那两座塔楼是修建在院子内侧,紧靠着两个侧楼面向院子的墙壁。具体来说,塔楼是在埃德温的房间的西墙外面,在朝西的窗户的北面。在很久以前,两座塔楼都通向木制的悬空走廊。但是因为年久失修,东侧的塔楼向上的通道已经不能用了,楼梯口被砖墙彻底封死了。所以那个塔楼实际上只被用作从院子进入埃德温的房间的通路。塔楼的入口处本身就有一个门,在内侧通向埃德温的房间的地方还有一个门。我要特别强调一下,除去走廊之外,就只有这么一个入口。假如说通向走廊的房门锁住了,他就必须先走到院子里,然后从塔楼进入他的房间。塔楼的楼梯已经完全堵死了,不可能从上面下到埃德温的房间。
“那是圣诞夜,我们都吃得太饱了,而且受熬夜的影响有些疲倦。斯比勒,我的孩子,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活着的人。他在夜里到工作间里和你聊了几句……”
我吃惊地重复说:
“工作间?”
“斯托克先生,我们称作‘工作间’的房间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个小小的博物馆,我们把古老的纺织工具和各种小玩意儿陈列在那里。当然还有我们的女士们灵巧的手所创造的杰作。”他微笑着补充说。
斯比勒的眼中也闪现出了一丝温柔。但是她的父亲叹了口气,又开始叙述了:
“斯比勒,你还记得吧?他的态度并不特别兴奋,也不算消沉,对吗?”
“和平时一样……”
“他在晚上十点左右离开了‘工作间’。从他的态度上看,你认为他还要接待其他访客吗?”
斯比勒神情恍惚地望着她的父亲:
“不会的……在离开之前,尼古拉斯也到‘工作间’里转了一下。尼古拉斯的感觉和我一样。”
“很好。我们现在跳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因为在这两个小时里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在此期间,我们大多数人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哈尔曼小姐是在午夜时分返回房间的,她的房间是在西侧楼的倒数第二间。她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听到身后走廊的窗户外面有响动。她转过身,看到窗玻璃上有一个苍白的面孔。哈尔曼小姐被吓坏了,以至于手上的烛台都掉到了地上。那天晚上的月光很明亮,她能够清楚地看到整个院子。当时刚开始下雪,她看到那个吓到她的人影正在离开房子。那个人影穿着长长的深色大衣,戴着一顶帽子。她只看到这么多,无法提供更详细的描述。哈尔曼小姐听说过关于我们家族的传说,还有前一年老乔治的离奇遇害,所以她留在黑暗的走廊上继续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她并没有白等,在大约一刻钟之后,她看到那个人影又回来了。雪越下越大了,但是哈尔曼小姐还是能够透过片片雪花认出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她看到那个人影进入了塔楼。我刚才说过了,东侧的塔楼只通向埃德温的房间。哈尔曼小姐感到非常不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接着,她看到埃德温的房间的窗户透出了灯光。房间的窗帘并没有拉严,哈尔曼小姐多次看到里面有人影在移动。她的恐惧和担忧渐渐缓和了,她以为那是埃德温的一个朋友。但是她还是坚守岗位,想要等那个访客离开。哈尔曼小姐等了整整一个小时。她很执着,这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也许是因为好奇心(也许两个原因都有,这并不重要)。她很肯定地说她一直监视着埃德温的房间,整整一小时。在此期间,埃德温的窗户上一直有灯光,而雪停了。
“最后,哈尔曼小姐回到了她的房间,她很快就睡着了。在两点钟左右,她被外面的喧嚣声惊醒了。她跑出房间,透过走廊上的窗户,她能够看到斯比勒站在离埃德温的房间五六米远的地方。斯比勒正在和一个凶犯搏斗……哈尔曼小姐尖叫了起来,然后她推开了窗户。就在几秒钟之内,凶手逃走了。现场只剩下斯比勒一个人,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抱着头,正处于绝望的防守姿态。在离斯比勒不远的地方就是塔楼的外门,那扇门开着,里面透出灯光。
“在介绍房间里的惨状之前,我需要介绍一下地面上的雪的厚度。在哈尔曼小姐监视的一个小时里,地面上已经形成了一层积雪。而在院子中只有斯比勒一个人的脚印,在场的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她的脚印从主楼的入口一直延伸到她遇到袭击的地方,离塔楼的入口还有三米多远。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您明白吗?
“很显然,院子里的喧闹和叫喊声惊醒了所有的人。斯比勒在吐血,所以哈尔曼小姐留在外面照看她。萨姆勒和我最先进入了埃德温的房间。塔楼的外门完全敞开着,塔楼里面的门也开着,所以我们在院子里就能看到房间里的灯光。埃德温倒在房子中间的地板上,周围一片混乱:打破的瓶子,翻倒的家具,我就不多说了。进入房间之后,我们发现埃德温已经没救了:他的身上有很多伤口,浑身是血。”
查尔斯·曼斯菲尔德用一只手挡在了眼前,似乎想用这个姿势抹去可怕的记忆。然后他又用坚定的语气说:
“我下面要介绍一些很关键的事实,萨姆勒和我都可以作证:通向走廊的门上有一个结实的门闩,那个门闩被插得很牢固;房间里的三个窗户都是从里面关住的。其中的一个(朝西的)窗户是在哈尔曼小姐视线之内的。另外两个窗户是朝南和朝东的。在那两个窗户下面都有积雪,而且都比西面窗户下面的雪厚得多。因为经常有人打扫院子里的积雪,而南面和东面的雪没有人打扫就越积越厚。那两个窗户下面的雪很平整,也没有任何脚印。也就是说近期很长时间里都没有人在那两个窗户附近走动过。在断气之前,埃德温勉强向我们说了几个字,应该就是‘混乱之王’。后来的验尸证明致命的伤口是在腹部。凶器应该是匕首之类的东西,刃很长,很薄,非常锋利。他身上的其他伤口都证明了这一点。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凶器……
“但是,凶手在哪儿?肯定不在埃德温的房间里。我们察看过了,衣柜里和床底下都没有人!这个房子里也没有暗门、暗道之类的东西,警方都仔细搜查过了。那么,凶手是如何逃离现场的呢?爬烟囱?那个烟囱太窄了!从敞开的门?有可能,但是他必须轻如鸿毛!因为雪地上只有斯比勒一个人的脚印,塔楼的门口没有,周围也没有……说他能踏雪无痕并不夸张,因为哈尔曼小姐明明看到有人在袭击斯比勒。那个袭击者也没有在雪地上留下任何痕迹。所以,杀死埃德温的凶手和袭击斯比勒的是同一个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