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身为天机道子,位比烟雨阁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机道子相当于天机老人的传承人,再加之洛羽本就是五行宗当代宗主,这身份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因此天机道子虽出于青云,却凌驾于烟雨之上,乃代天机意志行走于人间。若非如此,天机道子也不可能享有号令烟雨的权利,更不能让身份超然的黄老都礼敬三分。
其实从天机老人的安排,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黄老身为烟雨阁阁主,却被令其坐镇千山域海首山中枢,以界力维系虚弱的山海结界。
此举看似极为正常,但随着洛羽成为天机道子,黄老将千山域海中枢权利尽交其手后,就显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完全就是一种让权让位的姿态。再者,当初五祖遗愿、夫子所言等,似乎都有一种希望洛羽前往无过山的意图。
将过往所发生的一切交融之后,再结合洛羽无比顺利的接手大权后,让人不尽遐想,仿佛天机老人和黄老,早就料到洛羽能成为天机道子一般!
话外不多言,言归正传。
如今,若是洛羽真的执意除去水灵族悲惨命运的诅咒,恐怕以其天机道子的身份,就是黄老都不得不妥协一二。
因此,不仅是水灵族人,就是魏无伤都心生期盼。
若洛羽真能用天机道子的身份,法旨誓天,解除对水灵族的诅咒,让其离开千山域海,那清瑶岂不是
而就在此时。
忽然,只见三名跨坐虎豹傀的男子,已来到山巅处,翻身跃下,向着高台方向单膝行礼,依次沉喝。
“澜风四山山主,澜风驷海,参见天机道子,与诸位青云客卿。”
“洪溪三山山主,洪溪白,参见天机道子,与诸位青云客卿。”
“素氏第二山山主,素沫,参见天机道子,与。”
洛羽一边听着,一边打量着三人。
见这左侧澜风驷海虽然貌似青年,个头不高,却生得狼腰豹身,一看便是身手敏捷之人。
而当中的洪溪白则为一中年男子,身高近九尺,着半银甲,健美身形半露在外,背跨晶盾,目光锐利不失沧桑,那久经生死的气势显露无疑。
最后右侧的瘦高个素沫,则寸须鹰眉目光锐而有神,他肩缠蓝水围脖披风,如水长发全数高高扎束而起,刚烈勇直之气已扑面而来。
见此,洛羽连忙叫起三人,和颜悦色的问道:“三位山主一路辛苦,不知麾下卫士可已齐整?”
澜风驷海先望了眼北山脚下,遂不咸不淡的拱手道:“禀道子,澜风氏一千一百余山海卫,已全数至清五北山脚下,听候道子与诸位客卿大人调遣。”
洪溪白随后如闷雷嗡鸣,简洁明了道:“洪溪氏八百卫整,已至清五山境内。”
最后那素沫更是含有丝丝温怒,随意对着洛羽等人持礼,看向它处道:“素氏一千二百余卫士,半个时辰内,可全数抵达。”
见三人面带阴沉,似有不快之色,洛羽自然也能猜出一二。
无他,在众人看来,邪魔势大,只需固守待得山海结界恢复便可转危为安。而此番反攻,在他们看来实乃无功之举,图伤族人性命不说,甚至有陷入死地重围的危险。
想到这,洛羽看似满意点头,微笑称赞道:“来时,我闻黄老曾言,清氏骁勇善战;澜风氏奔袭如风;洪溪氏陷阵如山;素氏举族悍不畏死,令本道子着实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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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见这天机道子好像并没有他们预先所想的耍威风什么的,反倒温尔雅,对人和言礼敬。
见此,三人心中怨念稍缓,遂不冷不热的寒暄客套一番,同时有气无力的请命示下。
“还请道子示下,我等效死便是。”
显然,这语气中含有无奈与悲观。
见三人这不咸不淡的模样,洛羽也不气恼,只命他们各自下山整备山海卫,准备越过山巅,反攻邪魔。
待三人离去后不久,北方远处又一队近两千数的山海卫长龙,已慢慢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中。
魏无伤远眺北方,于众人解惑道:“那是首山妙氏的山海卫,精锐程度不下清氏,看人数也算是倾巢而出了。”
妙氏乃上古水灵族正朔,族人最多,其卫士数量自然也最众,达两千整。加上先前到来的三山之卫,如今已近五千山海卫云集于北山境内。
不多时,一骑绝尘而来,快若奔雷。其上微弓身形的倩影软银甲闪亮,红衣,不消片刻,便来到了山巅。
来人,正是清瑶。
只见清瑶身姿飘逸,只单臂一撑那还未停下的虎豹傀背脊,便翻身落地,随即单膝跪地,向着洛羽恭
敬行礼道:“启禀道子,首山卫士共计两千,瑶奉命率一千八百卫士整,前来备战。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洛羽问道。
清瑶回头看了看山下,那有些杂乱无序、窃窃私语的山海卫,担忧道:“道子,邪魔势大,众卫士忧心战事不利,恐祸及族人,因此多有畏战之心。”
“知道了,下去吧。”洛羽不动声色,下令清瑶带领着清氏数十名卫士,暂时编入妙氏队列中。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四阵山海卫已跨过山巅,列阵于南山脚下浅泽之中。
而此时的洛羽与诸青云客卿,已至山巅南侧,俯瞰杂乱无章的四股方阵。
众人见之无不摇头,或面露担忧之色。
而洛羽却没有任何表情,只吩咐道:“龙丘飞皇,你就与寒千道友,留守此山吧。”
“这!”龙丘飞皇见道子执意反攻,自己如今已无法改变,又岂愿留守?
遂,躬身乞求道:“道子既然执意进攻,还请带上飞皇,飞皇必奋勇当先,忘乎生死。”
落后一步的寒千,亦沉声,似有不悦道:“道子何故留我在此?寒某虽不是青云客卿,却也有诛魔之心!”
洛羽头也不回地伸手,冷言制止道:“不必了,清五山乃千山域海之要冲,汝二人就在此地镇守,也可以防不测。”
见此,龙丘飞皇与寒千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得点头应下。
随即,洛羽便领着小凡,和魏无伤、珈男、玉障、金儿、银儿,来到了南山脚下的壁垒之上,横列傲立于卫旗之下。
此刻,南山脚下的壁垒外,五千山海卫可谓士气低沉,愁云密布。不少人的眼中,甚至流露丝丝畏惧与慌乱之色。
这些人大多年轻,想来是未曾经历过战阵的新晋山海卫士。
见天机道子与诸青云客卿皆至,众人那低靡的情绪虽有些许收敛,却依旧窃窃私语,叹息声连连,哪有一丝与邪魔鏖战十万载的铁军山海卫的模样?
即便有四位山主不断喝斥,依旧改变不了多少。
毕竟在他们看来,今朝之局面已完全处于劣势,应该防守才是。可高高在上的天机道子与众青云客卿们,竟然为了自己那封魔居胥的荣耀,而执意命他们五千山海卫主动出击,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青云客卿有灵力,又有气运加持,自然不怕,可如同凡人的他们这些山海卫呢?面对无量的夜游卫,一旦陷入死地,形势危及时,青云客卿还有机会杀出重围,可他们山海卫又哪有这等本事,岂不是死多活少?
所以,此刻无论诸山主如何弹压喝令,众山海卫都显得士气低靡,不爽的议论声反倒愈演愈烈。
见山海卫乱不成军的模样,就连小凡这等不通战事的小丫头,都看不下去了。
她叉腰气沉丹田,娇喝四方:“都给我住口!”
霎那间,这锐利的声浪纷入众卫士之耳,如无形之剑悬挂在侧,让人为之一惊!纷纷侧目看来。
只见小凡蹙眉,点指向众卫士道:“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还是那激流勇进的山海卫士吗?”
山海卫人群中顿时便响起了不爽的反驳声。
“难道我等是山海卫,就要去送死?”
“是啊,我们死了,族人怎么办?”
“怎么办?”
一时间,抗议之声四起。
小凡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激起了千层浪,顿时怔在了原地。
玉障则面色不善地沉声低喝道:“山海卫的职责,就是听命烟雨法旨,守护山海,尔等难道不想洗刷无根之水屈辱之名吗?”
此言一出,壁垒下便有一满面沧桑的卫士,面露悲苦道:“你们是仙国的天之骄子,仙国子民更是百倍千倍于我族,他们为什么不去?我们这些无根之水,被诅咒在这片荒凉的千山域海中已经十万年了!难道还不够吗?”
“是啊!难道还不够吗?”
“为什么还要我们去送死?”
只见另一位女卫士含泪愤恨道:“我们无法修炼,如同凡人,难道在你们高高在上的仙国人眼中,我们就是卑贱的蝼蚁吗?为什么?为什么呀?”
“为什么?”玉障沉喝道:“为了洗刷尔等先祖犯下的罪孽,为了天下苍生!”
可他话音未落,山海卫中已传来了哭腔悲凄声:“狗屁苍生!狗屁!那是你们仙国的苍生,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祖、我父、我兄,皆力战殒殁,我们受够了!只求一息安宁”
“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死的人是我等族人,又不是你们凭什么?”
“和我
们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质问、愤恨、悲凄、畏惧声四起,离乱人心。
“当然有关系!”
忽然,平淡无奇到微弱的声音响起,却穿破一切嘈杂,纷入众人之耳。
众山海卫寻声望向了那卫旗招展下,正伸手抚握隐隐褐红斑驳旗杆的青衫身影。
洛羽婆娑着旗杆,仰望着眼前正无风自动,招展的卫旗,幽幽道:“当你们遇到想要守护的东西时,你们的生命便不再属于自己。天下苍生太过遥远,而你们的族人却在身后。正因为如此,他们会让你们在畏惧和前进之间徘徊不定。”
似是被洛羽的话戳中内心,众卫士纷纷面露黯然,为之忧伤。
而此时,洛羽正扫视向了壁垒下的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微笑中亦充满感伤:“也许你你、还有更多人,会因此失去很多,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很多人把这叫作恐惧下的软弱,呼但他们却不知这是一种炙热的温情。一旦有人威胁到我们心中守护之人时,便会发现那最真实的自己已然觉醒。守虽可安得数十载,攻却可定数百载无忧,甚至更久。为自己、为守护的族人而战,难道这还不够吗?”
四下沉寂良久,那澜风山主,澜风驷海终是叹息道:“道子,您说得我等都明白,我山海卫也并非孬种,但据闻邪魔势大至少五万众,我卫士只五千数,可谓胜算无几,山海卫若失,我等族人岂不?”
邪众至少五万,这在中枢大殿内,洛羽便已有了了解,甚至还要更多。要不然夜游卫也不会一路势如风卷残云,攻至清五山。
见此,他不仅不否认,还点头认可道:“不错,邪魔夜游卫不下五万,甚至更多,也许达十万众。”
“十万!”此言一出,众山海卫已是大惊失色。
而洛羽却接着说道:“不错!如此邪魔倾巢出动,正是我等将其一举歼灭之天赐良机!”
“什么?一举歼灭!”
“道子!五千何以战十万?”
一旁玉障则沉声,含威道:“自古以来,以少胜多之战,数之不尽。只要筹谋得当,胜负犹未可知也。”
洛羽接话道:“敌众而无方,必势强而骄,骄兵必败;我方虽寡,却各有所长,正可相互配合,扬长避短。况且邪魔虽众,却无修士助阵,破之并无不可。待那时,你们便可见仙国日月朗照”
听着天机道子娓娓道来,众山海卫那徘徊的眼神显得颇为怀疑。
毕竟五千对五十万,二十比一的巨大差距,这是能用谋划弥补的?即便你青云客卿了得,能凭借几人之力抵挡万众,那剩下的呢?
终于有畏惧之人,问道:“我们只是凡人,命如蝼蚁,如何能战十数倍之邪魔?又何谈得见天日?”
洛羽则沉喝道:“畏而胆惧,战必败;勇而有谋,战必胜!你们难道不是水灵族的儿女吗?神赐大陆内每一滴纯净的泪孤海水,都铭刻着尔等历代先祖英魂的名氏。战斗是为了更多的人活着,为了你们先祖的大海永远纯净无瑕!”
说着,他指向了北方,掷地有声道:“总有一天,你们会见到那由尔等先祖英魂所汇聚的浩瀚内海。你等不是没有希望,清氏老山主清九仙见到了、妙水柔族长也见到了、烟雨诸使徒、九州卫,他们都见到了!他们正在诛仙门外,等着你们再奏凯歌。即便我等败了,在千山域海外,还有无数浩然身影备战诛仙门,一旦千山域海沦陷,他们将是山海的最后一道长城壁垒。
而此刻无论生、或死,你们每向南前进一步;每踏破一座被邪气污浊的大山,都会加速墨灵邪族那阴暗的魔影随之轰然崩塌!你们说自己是凡人、是蝼蚁,呵”
说着,洛羽指向了脚下,铿锵有力道:“但我要告诉你们,强者都不敢踏足的这片大地,就是尔等蝼蚁在用鲜血世代捍卫!你们听好了,那令人闻风色变的墨灵邪族,我辈蝼蚁已死战十万载;山海卫横尸千山,青云翘楚埋骨居胥。强者偷生不敢冒死,我辈凡夫俗子却敢为天下先!这就是你们口中自称的蝼蚁!墨灵邪众何足道哉?也和你们一样有血有肉”
而就在洛羽铿锵激昂的鼓舞人心之时,南方茫茫水泽阴霾间,却隐隐传来了闷雷般的践踏浅水声。
呜呜呜
低沉如鬼哭狼嚎般的号角声响起,阴霾邪异滚动,竟慢慢退散,远远显露而出黑压压一片
那是数以万计的墨灵死士,夜游卫。
众人没有想到,在已有青云翘楚驰援坐镇下,夜游卫竟来得如此之快,且数万之众。
一霎,清五山南山脚下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