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任嚣

三天后,五位将军离开了咸阳。

赵佗离得远,向众人告辞一声便马不停蹄地往百越赶。

随行的心腹都尉孟西原是关中人,跟随赵佗有十多年了,两人不仅仅是上下级的关系,更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孟西原本想借此机会回北地看看族人,可看赵佗一脸焦急,便忍了下来。

及至夜晚到达驿馆,众人正在用饭,赵佗和孟西原单独在一旁。

赵佗看了孟西原一眼,开口道:“我知道你想回族中看看,只是我们须得尽快赶回百越,否则将要生变!”

孟西原闻言皱眉道:“听将军说在宫中陛下似乎对百越并无怀疑,想必不会对将军不利吧?”

赵佗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我不是怕陛下对我不利,是担心百越出变故!”

孟西原有些疑惑。

“任嚣将军不是在百越吗?他跟随将军也有十余年了。有他在,无人能翻起风浪吧?”

赵佗扫了一眼四周,向前探头,低声道:“我担心的就是任嚣!”

孟西原大惊,刚要开口说话,赵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已令应桓小心提防,但我担心应桓压不住任嚣。咱们这一队人马太过显眼,你不要跟着我一起走了,率先赶回百越,找你嫂子芈宜。我已令芈宜在武鸣藏了一支五千人的精兵,一旦事情有变,芈宜手中有我的手书,你交给武鸣都尉新合,他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

孟西原皱眉道:“只是我突然消失,怕有人起疑,不知随行中有没有任嚣的探子!”

赵佗略一思量:“无妨,你明天一早出发,我就对众人说你去真定县替我送点东西给族人,想来不会惹人怀疑!”

孟西原点了点头:“小人不在,将军要小心,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对将军不利。”

赵佗轻轻敲击桌面,示意知晓。随后两人装作无事谈论起咸阳的繁华。

赵佗的担心不无道理。

就在赵佗离开百越半个月左右,还没到达咸阳的时候,任嚣就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赵佗走后半个月,任嚣府中。

“咳咳咳!”一口鲜血从任嚣口中吐出。

任璞连忙拿手中的白绢给任嚣擦了擦嘴,扶着任嚣缓缓躺到床上。

“父亲,您就听孩儿一句劝,莫要再服用那虎狼之药了。孩儿已经问过大夫,大夫说只要安心静养,还是有可能恢复的,长时间服用这药,只会加重您的病情。”

任嚣吃力地摆摆手:“你不用骗我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已经无药可治。趁着我还能喘气,我要替你把后面的路铺好!”

任璞一脸担忧道:“父亲,孩儿怎么都能活下去,您不要替孩儿劳心了。”

任嚣长舒了一口气,脸色稍缓。

“我与赵佗在百越经营十年,如今百越的秦军加上刑徒、民夫,足有八十余万人。百越易守难攻,足可以在此称王。我早就劝说过赵佗,可他却无此志向,尤其在听说了新皇即位后的仁义贤明,更是不想背叛大秦。”

任璞奇道:“父亲为何一直想在百越称王?孩儿也听说如今大秦蒸蒸日上,新皇颇有些明君之相。百越虽是郡县,可朝廷很少关注,新皇即位后更是从未对百越有什么动作。我们实际上已经相当于一方诸侯,还有大秦可以靠背,不是更好吗?”

任嚣轻叹一声:“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总把别人往好处想。新皇此前是没有关注百越,那是因为他初登皇位,先有会稽叛乱,又有泗水叛乱,甚至被白掷打到了咸阳宫。关中尚未安定,怎会有精力关注遥远的百越?”

“可现在不同了,自从白掷被杀之后,新皇对朝廷的掌控可谓到了极致。百越有八十万人,又久不受朝廷束缚,如今腾出手来,怎么会忘记这个隐患。你觉得咱们在这里是为朝廷效力,为大秦拓疆,可在新皇眼中,未必不是一个威胁。”

“这次赵佗突然被召回咸阳,怕是已经要对百越动手了!”

任璞大惊失色,他自小便在百越长大,早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虽然是副将的儿子,可任璞却是醉心于游山玩水,结交好友,从没有仗势欺人、为非作歹,对这些阴谋诡计更是一窍不通。

“那咱们怎么办?”

任嚣脸色逐渐阴狠起来,拿起旁边的药一口吞了下去。

“放心,父亲会为你争取一片天地!”

半个多月后,就在孟西原刚刚脱离赵佗的队伍时,任嚣也动手了。

百越大营,主将帐中。

任嚣强忍住悲痛的神情,看着眼前的大小将领、都尉。

诸将都有些不明所以。

一名偏将上前一步,躬身道:“左将军将我等召集而来,所为何事?”

任嚣重重叹了一口气,仰天悲痛道:“本将军刚刚得到消息,右将军在咸阳被二世皇帝所杀!”

众人大惊。

赵佗的心腹偏将应桓猛地向前,手握剑柄,沉声道:“左将军所言为真?!”

赵佗在临走时秘密将其召到府上,命他小心提防任嚣。如今从任嚣口中讲出赵佗被杀,他自然有所怀疑。

任嚣轻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把佩刀,道:“右将军的随身佩刀在此,你还有所怀疑吗?”

帐中众人顿时有一半信了任嚣的话,只因那把佩刀乃是赵佗最喜爱的佩刀,就连睡觉都会放在自己枕边,日间更是从未见他取下过。

应桓上前一步,口中说着:“容我细观!”,伸手便要将佩刀夺过来。

任嚣却是猛地缩手,将佩刀紧紧握在自己手中,怒声吼道:“如今右将军被杀,你不思为右将军报仇,却来纠缠这些小事,莫非你不把右将军放在眼里?枉费右将军对你如此信任!”

应桓针锋相对,大喝道:“末将只是想确认这把佩刀是不是右将军的那把,左将军为何如此紧张?莫非心里有鬼?!”

任嚣收敛了脸上的悲痛之色,转而变得阴狠,阴恻恻道:“本将军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谁人不认识右将军的佩刀?”

应桓转身看着帐中众人,沉声道:“你们都知道,这佩刀乃是右将军从吴越而得,是天下少有的神兵利器,绝不会离身左右。”

任嚣死死盯着应桓。

“那又如何?如今佩刀在我手中,不足以证明右将军已然被害吗?”

应桓转身也紧盯着任嚣,冷笑一声,道:“自然不足证!”